4. 粘人(1 / 1)

家兄嬴政 長生千葉 6999 字 8個月前

成蟜在嬴政不信任的眼神下,硬著頭皮,準備速戰速決,藕節一般的小肉手指著那軺車寺人,奶裡奶氣的嗬斥:“既然你如此喜愛開頑笑,那很好嘛,來人吖!”

“幼公子!”幾個寺人上前作禮:“請公子吩咐!”

成蟜道:“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人,去見華陽太後,讓大母與他開開頑笑!”

“敬諾!”

“開恩呐——幼公子開恩呢!小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軺車寺人一路嚎哭,被拖拽著離開公車署。

成蟜轉過身來,仰著圓嘟嘟的小臉盤子,對嬴政展開一個甜滋滋的笑容,儘量顯露出孩童的稚嫩與無害。

不過成蟜本身並非孩童,隻不過穿越進了一個奶娃娃的軀殼中罷了,也不肯定自己笑的是不是無害純潔。

“哥哥!”成蟜脆生生的道:“哥哥與蟜兒一同乘車罷!我們一起去學宮!”

嬴政不著痕跡的微微蹙眉,雖他還不明白公子成蟜待自己為何如此殷勤,但眼下的情勢是自己沒有軺車去學宮,若是走著去,第一天授課必然遲到,成何體統?

嬴政:【朕如今想要遴選秦王儲君,必然不可行岔踏錯半步,若是頭一日去學宮便遲到,定會給各位師傅留下不好的印象……若能假意與公子成蟜拉近乾係,拉攏華陽太後,也是好的。】

嬴政一番思量,面上掛著溫柔好哥哥的笑容:“蟜兒的好意,為兄又如何能忍心拒絕呢?來,哥哥扶你上軺車。”

成蟜:“……”哥哥的嘴,騙人的鬼!

若不是成蟜可以憑借自己敏銳的五感,與大儺倀子玉佩刺探嬴政的心聲,成蟜怕是會誤以為他的便宜哥哥,本就是個足足溫柔的好哥哥呢!

於是二人面上兄友弟恭,私底下各懷心事的上了軺車,騎奴駕士穩穩駕車,一路離開公車署,往章台宮以西的學宮而去。

今日是嬴政頭一次到鹹陽學宮習課,其實按理來說,嬴政今日本不該來學宮的,隻因著他回來當日華陽太後歡心,隨口說了一句,讓他陪著叫成蟜讀書,因此才有了今日。

學宮裡壓根兒沒有準備嬴政的一應器具,畢竟嬴政不過是個從趙地歸來,不怎麼得寵的質子公子罷了,整個鹹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華陽太後獨寵幼公子成蟜,秦王對華陽太後言聽計從,秦王儲君之位,必然是公子成蟜的囊中之物,豈會有變?

對於嬴政這個不受寵的長公子,下面的人純粹應付應付了事。

這不是麼,學宮之中,竟沒有嬴政的席子,案幾倒是有,案幾之前空空如也,這是讓嬴政跪坐在地上聽課?

嬴政冷眼看著學宮之人懈怠疲懶的態度,心中冷笑。

【鼠目寸光的豎子,不過爾爾。】

成蟜大眼睛一轉,好機會,旁人對嬴政愈是不好,愈是能襯托出自己的好來。

“哥哥!”成蟜脆生生的道:“你坐蟜兒的席子!”

說罷,張開小肉手,吃力的搬著自己的席子,刺啦——刺啦——的往嬴政跟前拖拽。

伺候的寺人一看,趕緊道:“幼公子,小臣再為您安置一方席子。”

“不必了。”成蟜揮了揮小肉手:“蟜兒與哥哥坐在一處!”

說著,蹭過去,與嬴政坐在一張席子上,共用一張案幾。

嬴政:【公子成蟜為何如此粘人?難不成是因著年紀太小的緣故?】

成蟜:“……”

正說話間,授課的師傅緩緩步入大堂,師傅也算是見過大世面兒的,看到成蟜與嬴政擠在一起,隻是多看了一眼,並沒有多說。

“好了諸位,咱們現在開始習課。”師傅朗聲道:“上次我們講到了‘有饛簋飧’,不知哪位君子,可以將‘有饛簋飧’從頭背誦下來。”

背、誦、全、文?

成蟜心想,原來背誦全文是從古至今,上下五千年的“傳統美德”呢。

這般拗口,成蟜又是剛剛穿越而來,唯恐多說多錯,因而這樣出頭的事情,他自己是不會做的。

隻是……

成蟜目光四顧,稍微目尋,敏銳的視覺令他一瞬間便發現了藏在學宮大殿之外的一抹黑色衣角。

有人悄無聲息的藏在外面,從弟子們的角度是看不到此人的,但從師傅的角度,便可清清楚楚的看到此人,師傅卻沒有出聲提醒,而是默認了此人在殿外查看,顯然,此人來頭不一般。

成蟜屏氣凝神,立刻便聽到了“那片黑色衣角”的心聲。

【難得今日寡人有空,便來學宮抽查諸位小君子的功課。】

寡人?那不是秦王的自稱?

成蟜恍然大悟,原來躲在學宮殿外“偷聽”的,竟然是自己與嬴政的便宜老爹,秦王異人!

“諸位小君子,”師傅笑眯眯的拂著胡須:“沒有哪位小君子可以背誦‘有饛簋飧’麼?”

君子在這個年代,並非是品行端正之人,而是有身份地位之人,而小君子,便是這些貴胄的子弟。也正說明,如今能上學宮的,都是貴胄顯赫之後。

“有!”成蟜高高舉起小肉手,還揮了揮。

師傅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慈愛的笑道:“幼公子可背?”

成蟜站起來,搖頭道:“不是我,我哥哥可以!”

無錯,秦王異人便在殿外,成蟜若是能將嬴政推出去,在學宮抽查中大放異彩,必然可以博得便宜老爹的讚許,如此一來,嬴政距離即位便更進一步。

成蟜深知,自己本便不想與嬴政爭搶秦王之位,更彆說是與重生而來的嬴政爭搶儲君之位了,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兒,成蟜才不會去做。

師傅驚訝的道:“長公子可以背誦?”

“呿!”

“咦——”

一時間,起哄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學宮的小君子們,素來都是嬌生慣養,哪個不是背靠大樹好乘涼,頂頂看不起嬴政這個歌女所生,趙地為質的長公子了。

“趙地做質歸來的長公子,也會背誦‘有饛簋飧’?”

“是啊,他們趙國,也學過‘有饛簋飧’不成?”

“哈哈哈!小君子您可不要打趣了長公子,萬一長公子背誦不下來,豈不是很跌面子?”

成蟜打斷了小君子們的嘲笑:“哎吖,學宮中哪來的許多狗吠聲?”

“你說甚麼!?”其中一個小君子指著成蟜,橫愣著眼珠子。

“熊小君子,算了算了!”有人勸架,低聲道:“那可是幼公子,成蟜深得華陽太後的喜愛啊!”

成蟜露出一抹略顯刻薄的笑意,偏偏生著一張可人疼的小肉臉蛋:“你們背不下來,我哥哥可以。”

“好啊!”熊小君子道:“讓他背!若是背不下來,可彆怪我們笑了!”

成蟜轉頭對嬴政道:“哥哥!”

嬴政面容平靜鎮定,說實在的,學宮中這些小打小鬨,他實在看不上眼去。

嬴政四平八穩的站起來,跨前一步,拱手對師傅作禮,隨即淡淡的道:“‘有饛簋飧,有捄棘匕。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

“‘東人之子,職勞不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

“‘……維南有箕,載翕其舌。維北有鬥,西柄之揭。’”

嬴政一番背誦,果然拗口生澀,卻背得極其流暢,罷了有條不紊的繼續道:“‘有饛簋飧’,全篇二百二十有六字,大道筆直,君子穿鞋走在上面,庶民隻能眼睜睜看著,利用君子與庶民的對比呼應,講述出東方之國庶民的貧苦與沉痛。”

“好!好啊!”師傅大為驚喜,連連稱讚:“長公子這些年雖不在鹹陽,但功課是一點子也沒有落下,不愧是長公子啊!”

秦王異人:【政兒竟有如此才能,看來是寡人一直小覷了他。】

熊小君子本想著看“鄉巴佬”的熱鬨,豈料到熱鬨反而是他自己,當即灰溜溜的坐回去。

上罷了詩文,還有數術,古時候的君子們講究六藝,而數便是其中一藝。

數,在六藝中相當難學,小君子們自從來學宮習課,還未曾上過數這門課程,今日都是頭一次。

數術師傅道:“各位小君子,今日是頭一次習數,在各位小君子心中,可知數是何物?數分幾科?”

熊小君子方才跌了面子,這會子立刻道:“我知曉,數,不就是算數麼?”

數術師傅但笑不語,這個答案似乎不對。

成蟜挑了挑小肉眉毛,秦王還未離開,他再一次舉起小肉手:“師傅!我哥哥知道!”

熊小君子冷笑:“你哥哥又知道?他怎麼甚麼都知道?”

成蟜笑眯眯的道:“誰讓他是我哥哥呢?”

這話說的無錯,誰讓他是公子成蟜的哥哥呢,他可是未來的秦王嬴政,他可是未來的秦始皇嬴政!

成蟜第二次轉頭對嬴政道:“哥哥,快回答!”

嬴政微微蹙眉,有些狐疑,不知為何成蟜非要自己做這出頭之事,難道隻是看不慣熊小君子,想要出頭不成?

嬴政再次站起來,對答如流:“數有九科。方田,計算田畝面積;栗布,計算穀物交換比例;差分,計算等級分配比例;少廣,計算面積與體積;商功,計算土石與工程;均輸,按照人口計算賦稅與徭役;盈朒,計算盈虧;方程,計算方程式;勾股,以矩計算三角。”

小君子們聽得瞠目結舌,如聞天書,熊小君子不服氣,還要言語,便聽到“啪啪啪”的撫掌之聲。

一個黑袍之人,頭戴秦王冕旒,大步從學宮之外走了進來,正是藏在外面抽檢的秦王異人!

秦王入內,目視著嬴政感歎道:“政兒,說得好,說得極好!不愧是寡人的好兒子。”

小君子們大吃一驚,沒想到秦王竟躲在暗處抽查,一個個懊悔不已,悔恨自己方才的表現太過差勁,風頭全都被嬴政給搶了去。

成蟜則是露出淺淺的微笑,肉嘟嘟的面頰擠出兩隻可可愛愛的小酒窩,便宜哥哥也算是在便宜老爹面前,初露頭角了。

成蟜的目光略微觀察嬴政,嬴政果然是見過大世面之人,他的臉面上並不見各位小君子的緊張,反而鎮定自如,甚至微微蹙著眉,似乎在思索甚麼。

嬴政:【成蟜方才三番兩次令我出頭,難道……他早就知曉,君父便在殿外?】

成蟜:“……”不得不說,我哥哥的感官也很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