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1)

在鄉下的日子算得上愜意。暫時揮散那些陰謀燃燒時散發出的濃煙後,至少安睡到天明是沒什麼問題了。出乎意料的是,布魯斯在之後的日子裡幾乎天天早起,在沒人打擾他“再睡五分鐘”的地方,克拉克打著哈欠出門的時候,看見他正穿著一件長袖單衣,在院子裡做拉伸。

和自身的健壯不同,布萊雷利的身軀更為勻稱且靈活,這點和迪克——還有提姆很像,布魯斯壓了壓腿,又做了幾個熱身動作,他傾聽著——感受著這具身體在被翻來覆去地擰動時,發生在骨骼間的細微響動,還有那略微的……疼痛。

簡單來說,在用“紅雀”的身體和身份進行過一次夜巡後,挑剔的蝙蝠俠,操著那一顆老爹特有的恨鐵不成鋼的心,下了一個結論:這小子實在太欠練了!

也許,這隻是互換後被主觀這個庸醫誤診的結果,畢竟以蝙蝠俠的身體素質來說,沒準他就算換到傑森提姆身上,也會得出這倆欠練的結論,雖然他們應該也不至於——說到底,誰比得上您哪!不過眼下遭難的畢竟還是布萊雷利。而疏於鍛煉的直接後果,在他們這行看來,無疑就是丟掉性命。於是現在沒辦法說兒子的布魯斯隻能默默地開始熱身,達到他自己原本的水平,那基本是癡人說夢,但段時間內提升一下還是可以的。

他滿臉淡然,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痛一樣,儘可能地壓榨著身體的潛能,好在布萊雷利也不算太菜,就像他一直狡辯的那樣,他就是疏於鍛煉。

戴安娜在給布魯斯當陪練,當他們拳腳相撞時,淩厲的破空聲驚飛了落到電線杆上的鳥雀。

克拉克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門口看他們打,布萊雷利的力氣是不比阿爾塔蒙的,於是布魯斯在對戰戴安娜的時候,也會更注重走位和重點打擊。克拉克看得津津有味——畢竟在此之前,他的眼睛能捕捉一切微小的細節,隻要他想看清,他就一定能看清,當然巴裡那種非人的速度還得集中注意力。夔娥的眼睛也能看得到大部分動作,不過,他自己的體驗是,比起看,不如說,夜兔在觀察敵手時,更像是調動了全身的感知,包括聽覺、觸覺、嗅覺、知覺在內的。

她就是能知道對手在何時,以何種姿態出招,那並不完全是“看”到的。

這樣快到帶殘影的比拚,看著也還蠻有意思。克拉克想,他看了一會兒,又想起什麼,然後從屋裡搬來了一盆豆子,邊看邊剝。

他藏在那披風墜地,神色悲憫的救世之子皮下的,是從始至終都不曾更改的農人習氣,他的靈魂散發著陽光下稻穗的芳香,不過這不能作為他什麼農活都能手到擒來的解釋,隻能說,他有時候還蠻喜歡乾這個的。克拉克剝完豆子,又順便把菜洗了,還轉悠到房子旁邊,喂喂雞和狗。等他再過來時,其他兩個人已經結束了對練,布魯斯用毛巾擦了擦臉,準備去洗個澡。

“……他是個很有天賦的人。”戴安娜說,她指的是阿爾塔蒙:“甚至,他還處於一個成長期,並沒有到體能的巔峰。”

布魯斯把毛巾往身上

一搭,他想了想,對於布萊雷利,他實在誇不出口——相反,他還有一大摞的抱怨。誠然,這倒無關天賦或者勤勉與否,他就是太信任其他兩個人了。

有夜兔這種能和超人拳對拳的家夥存在,練不練好像都變成了沒差的事情,不過,這不太好,布魯斯想,他總會有遭逢逆境的時候,到那時,他不光要拯救自己,還得拯救他的朋友。

到了下午,他們準備去隔壁村看看夔娥的爺爺奶奶,順道吃個飯。夔父慷慨地借出了他的代步三蹦子——也就是那輛常年停放在院子裡的電動三輪。

克拉克還挺喜歡這個的,他帶好一頂鬥笠,穿上防曬的披風,跳上座駕,很快就摸索出了駕駛方式。他有些意動——也許他的父親會很喜歡這個。但坐在車鬥中的布魯斯頭也不抬地說道:“……喬納森都已經七十了。駕駛這種車有一定的風險。”

不,我爸現在還能開收割機!他就算八十了也還會說自己老當益壯,不要太小瞧農人的體力——克拉克本想這麼說,但他還是沒講出口,因為他突然意識到:是啊,喬納森已經七十了……往日能隨手抗起大垛草料的高大男人已經逐漸兩鬢生白,儘管他看上去還是一如既往地神采奕奕……衰老卻還是實打實地在發生。

他擰動把手,駕駛著這輛運貨的電動三輪車,在村中平坦的道路上行駛著。水泥澆灌的路面不算太平整,也足夠車輪安穩地從上頭碾過去,而不用擔心陷入泥濘。

一路上,有人招呼著夔娥的名字——有時候也會遇上並不是太能記得請這位許久未回鄉的遊子姓名的人,他們隻能老遠地招呼上一句:“哎,這不是誰家那小誰……回來啦?”

“你昏了啊,這是夔老支書的孫女!”

“哦哦,是,哎你說我這記性……”

他大聲地回答道:“是啊,回來了,叔、姨!”

聲音很快就被寒風吹散了。在陽光下化為看不到的細屑,他深吸一口氣,有一股寒冷的、炊煙的味道,從周圍的矮房中飄出。

布魯斯和戴安娜坐在車鬥裡,從水泥路再到磕磕碰碰的田埂。布魯斯原本縮在角落,沉沉地閉著眼,直到戴安娜拍了拍他,他才微微抬起眼。

蔚藍色的天空中,長雲輪廓分明地凝固在其中,萬頃金浪隨著風聲簌簌而動,風走後,萬籟俱寂的氛圍又悄悄回到麥穗中間。

麥地、林原、牧場、山穀。遠古的北荒之地似乎還在延續遊牧人的呼哨,到如今春耕秋收,生命延綿絡繹,又好像一切從未有過改變。

他們如約拜訪了夔娥的大伯家,吃了頓豐盛的晚飯,打太極式地應付了親朋的問候。談話間,克拉克這才知曉,夔娥實際上也還是在上大學的年紀。她跟著布萊雷利全世界亂跑這件事,也就她的父母知道,其他人頂多以為她是大學放假回家。

布魯斯的及時地給他打了好些補丁,連校園生活都編得頭頭是道,明明他也不是在中國上的大學,看得出來,布萊雷利給他的注意事項估計還不少。他總能不動聲色地把話題轉移。夔娥的大

伯性情爽朗又好酒,喝完就喜歡講自己上山下鄉的那些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嚇得夔娥的堂兄趕緊把剩下的酒一頓好藏。

堂兄夔清把他們送到門口的時候還止不住地道歉:“我爹就是找借口喝酒,他醉了就話多,我妹也知道……見笑見笑。”他對戴安娜說,似乎因為一些刻板印象,導致很多人都以為阿爾塔蒙應該是很會喝酒的——畢竟是俄羅斯人。

戴安娜搖搖頭,她不覺得有什麼被冒犯到的——況且,夔娥大伯講故事還算有趣。

由於他們自身的特殊原因,不好留宿的情況下就隻好打道回府,這倒是不打緊。夔清讓“夔娥”托了一些話給她父親,關於今年扒苞米是合夥請人還是各看各的。

他們到夔娥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美東這時候也已經到了上午十點左右,克拉克給夔娥發了消息,她沒回,大約是還在睡的。另一邊的布萊雷利倒是起了,他例行和布魯斯聊了幾句,就以“在忙”的名義關閉了手機。

他們三人坐在西臥的土炕上,麥秸燃燒傳遞上來的溫暖讓日益寒冷的夜晚不再顯得難受,布魯斯本來還想出去夜跑,被他攔了下來。

“你一定要在晚上給自己找活乾嗎?”克拉克吐槽道:“天氣很冷了,還是休息吧。”

布魯斯看了他一眼,聳聳肩,還是推門出去——

沒過兩分鐘,他沉默地回來了。

“冷嗎?”克拉克問,他嘴角上揚,卻還是給布魯斯讓了個位置。

“……是他覺得冷。”布魯斯說,他的意思很明顯了——蝙蝠俠不會被這點冷風打倒,但布萊雷利會!布魯斯才出門就發現了,布萊雷利這副軀體好像格外地——不太適應冷風,一個照面,寒意聚集在了裸露的皮膚外,好像要沁透皮表,往臟腑裡遊竄一樣。

“你說冷我也不會嘲笑你的。”

“你已經在了,閉嘴寫你的信吧!”

克拉克隻好轉過頭,邊笑邊寫信——他是在寫給露易絲的家書。文字工作者的浪漫,也許有一點,更多的還是現在他們沒辦法直接聯絡,隻好做點聊勝於無的事情。

這些信件沒辦法直接寄出去,甚至還有被銷毀的可能,不過克拉克傾向於這些信最後能被他在結束後交給露易絲,他寫得格外認真。

他們三人各自坐在一邊,戴安娜在看軍事相關的書,布魯斯掏出了電腦,在辦公,他占有了唯一一張矮桌,在信紙上慢慢書寫。夔娥右手中指上有一個已經不太明顯的鼓包,這是常年伏案寫字所導致的——她自己的說法是,寫卷子寫的。在無紙化辦公娛樂被普及的這些年裡,她都不太握筆了。

克拉克剛開始寫信的時候,確實感受到了一些生澀,但他很快就找回了書寫的感覺,他想,寫點什麼呢?

他想起夔娥大伯講的故事,他講了林場,講了他從前當知青時認識過的、同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部族,慣於打獵的赫哲人,用獸皮包裹全身的鄂倫春人,以馴鹿為生的鄂溫克人……據他所講,在冰雪消融的季節,他與那眼神清澈的獵人隔著一面如鏡般的湖泊,見了最後一面,目睹那獵人轉過身,進入了深不見底的大興安嶺森林。春天到來了,他卻再也找尋不到那抹棕色的影子。

克拉克決定把這個故事寫下來,在他開始動筆前,布魯斯默不作聲地把手機遞了過來——那是一本關於中國北方少數民族的著作,英文的。他一早就知道克拉克會對什麼感興趣,並且總愛在不經意間把他需要的東西遞給他,還假裝自己隻是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