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 / 1)

挪不走的雲一年到頭都在擔任著葬禮的司儀,雨是哀樂,姓名印刷到訃告上,這就是一張能夠隨身攜帶的墓碑了。布萊雷利百般無聊地把方帕子仔仔細細地疊了又疊,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疊了個什麼進去。

他不常穿正裝,但穿正裝的樣子像極了二十年前的布魯斯韋恩,事實上,昂貴的西服底下裝著敷衍了事的靈魂,他說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跟在布魯斯身後,在沉重的氛圍中穿梭,他摸了摸滴到臉上的雨——彆怪他太敏感,陰森的雲蓄勢待發,好像隨時隨地都能潑下一盆水,好衝散這些聚集在一起假哭的富人。

“我很遺憾……是的,是的,他是一位優秀的人……”

布魯斯在一旁和人談話,他的用詞很是斟酌,在彆人談論“高尚”“正直”一類詞時,他保持著輕蔑卻不失溫和的目光,有時候還會混淆掉幾個名字:“他的女婿霍索恩確實是個不錯的……哦,什麼?他叫勞倫斯?哦,我很抱歉,還請原諒……”

鬼曉得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根本就沒記得過。布萊雷利無意去探究這個,不過他敢肯定,布魯斯韋恩現在大概正憋屈著呢!

他幸災樂禍地笑了笑,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

任誰也想不到的是——大災難過後,率先扯開嗓子哭喪的卻是一些富人。整體看來,這場災難在全球範圍內造成的傷害不算太大——被集中進攻的東海岸在魔法的保護下最大的損失基本上集中在了建築物上。罹難人員約在兩千人左右,一部分尚在搶救中。

而在這兩千人裡,恰好就包括了五名上層人士,還都在韋恩的關係網裡,某某商業大亨、某某董事長及其獨生子、某某品牌的創始人、某某議員……這幾乎難以想象,在普通人如螻蟻般倉皇逃竄時,他們本應該在最安全的地方接受著荷槍實彈的保護,到頭來卻不知為何丟了性命。

此事一出,迅速震驚了整個美東。布萊雷利剛開始聽到消息時,沒想通這是演的哪門子泰坦尼克號,而其他人——包括本來不該在家裡的傑森和史蒂芬妮,爭相把送到家裡的訃告傳閱了一遍,最後表情遺憾地搖搖頭:“哎,居然沒有盧瑟!”

“……”作為最後一個傳閱到訃告的布萊雷利回憶了一下盧瑟是哪位——好像是自稱超人宿敵的那位。

布萊雷利記得他好像是個禿子。

隻要內心尚存善意就能得救,理論上是這樣的。可世界上大概真的存在惡貫滿盈之人,連超級英雄都撈不起來的那種。

“不過為什麼阿卡姆那邊沒死人?”傑森上下拋著手裡的彈力球,也不知道他從哪個訓練室順出來的。

“可能是被關得太牢了。”史蒂芬妮分析道:“其他地方都被砸了,但阿卡姆那邊好像……還完好無損。”

傑森嘖了一聲——早知道就該先偷偷把那群混蛋放出來拿去丟去喂外星蟲子,不過那麼不切實際的想法沒在他腦子裡呆上超過一秒。

提姆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表情難看得像

好像剛剛目睹他的電腦被誰砸了一樣,他痛苦地倒到了沙發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接受著來自彆人的嘲笑。

“……本來就夠忙了。”他喃喃自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哪加了十年的班,好不容易出來了,結果得知還有二十年的班沒上完的噩耗。“這群老東西一死,事情可就麻煩了——他們有些牽扯到了紐約的黑/道產業,有一個是韋恩家的故交,哦雖然布魯斯還挺討厭那家夥的,還有一位是驢象兩黨博弈的關鍵……”

“就這樣突然死了——不單單是華爾街那邊,整個美國的上層可能都要受到波動……這是洗牌的好機會。”

“……你說得對。”傑森想了想:“問題就在於,這事和我也沒多大關係啊。”

提姆深吸一口氣,他風輕雲淡地起身,然後抄起抱枕砸到了傑森陶德那張欠揍的笑臉上。

一開始,布萊雷利也覺得這和他沒多大關係:嗨,要頭疼也是布魯斯和提姆去頭疼。結果他還沒悠閒幾天,就被他這位相認不到幾個月的老父親從家裡拎了出來。

他需要陪同布魯斯去參加那些他根本沒在記名字的——富人們的葬禮。

“……為什麼不讓達米安去?”

被管家帶去打理儀容前,布萊雷利還試圖掙紮,哦不對是爭取——

“……他回泰坦那邊去了。”

布魯斯說。

不如說,在這件事曝出來的那一刻,這些羅賓前羅賓們就早已打好了四散而飛的主意,還沒察覺過來的布萊雷利就這樣順理成章地被逮了過來。

布魯斯本人大概也不是很願意去——可惜,富人的圈子就是這樣,他再營造多少紙醉金迷、浪蕩敗家的形象,也沒辦法逃過這個。他隻是在出發之前問了布萊雷利,願不願意公開身份。

布萊雷利本想說太麻煩,不過想想,這個世界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還是蠻多的,他罕見地猶豫了許久,最後等到了一聲歎息:“……如果不願意的話,你可以偽裝成提姆去。”

藍眼睛,盛載著神話中的大海,沒有漲潮,也不需要任何人費儘心思地去橫渡。他低下頭,替布萊雷利打號了領帶——這倒是把對方嚇得不清,差點沒把自己僵直成了一座雕塑。

最後布萊雷利還是來了,頂著提姆的臉和笑容,他們身形相似,但提姆要比他高一點。他隻需要提前背熟一些人物的關係和事跡,其他的就要由提姆本人來回答了。

“那是小托比,他父親老托比是個……”

那頭的提姆在思考形容。

“是個老登,我懂的。”

“……老登是什麼?”

“一個中文詞彙,形容有著狡猾性格且有著豐富的使壞經驗的中老年男性。”

“你總結得不錯。”提姆說。“老托比就是個老登。”

最後那句話他還是用中文說的,其實有時候提姆也願意用意大利語和布萊雷利交談,但是其實家裡說意語說得最好的是傑森。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不可能是因為他喜歡看教父

的電影吧。

暫且不需要勞煩一個人乾著兩份活還要時不時當場外支援的提姆後,他端起微笑⑥_[]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遠不近地跟著布魯斯,看著他同樣——虛假的笑容,其實明面上的布魯斯韋恩本來是擁有著無懈可擊的偽裝,隻是在這人人都虛情假意的場所,他也乾脆順水推舟地真情流露——你看,他甚至不願意多誇兩句死者生前的輝煌。

這些富商、真正的吸血鬼、斂財者和野心家,滔天的權勢並未換來半分真情,早些時候,史蒂芬妮還特意擠到正在和夔娥通話的他身邊,分享了那些富人不為人知的醜聞。

他表面上聽著——不論是先前聽女孩們聊八卦,還是現在聽布魯斯虛與委蛇。至少前者還有能讓他放鬆,後者完全就是仿佛被強製拉到了一個什麼忍耐大會,真是罪過啊,他冷淡而矜持地點點頭,遠方有個女人的黑紗被風吹落,手捧聖經的神父和死者的大兒子在商量著什麼,偶然抬起的眼睛裡寫滿了貪欲。

趕緊結束吧。

他快步走了過去,找了個借口把布魯斯從沒完沒了的應付中拽了出來。阿爾弗雷德緊急的禮儀培訓還是很有作用的,他給了布萊雷利好幾個方案,能讓他幫助布魯斯脫身。

“我為此深感悲哀。”

他用低沉的嗓音說,即使,誰也不知道他真正悲哀的是什麼。

……

……

一想到還有三個葬禮要參加,布萊雷利就覺得煩躁,特彆是夏天的葬禮,在炎熱的天氣中,他老能聞到藏於熱浪中的、腥臭的陰謀。

這讓人倍感不安,特彆是——他們沒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布萊雷利有時候會感到焦躁,但是他也沒辦法為了自己的這點小毛病去把其他兩個人喊回來,隻好看看日曆,數數什麼時候到周末。

每到這時候,家裡的——狗?就會在他躺在沙發上發呆的時候蹭到他的腳邊窩著,他記得這隻狗的名字是提圖斯,達米安養的……好像是叫蝙蝠犬。好吧,他不太懂為什麼這家裡的什麼東西都能冠上個“蝙蝠”的名號,不過這不妨礙他了解——這隻狗相當通人性。

“其實你可以抱一下他。”

提姆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布萊雷利看了看手表,很好,十二點,是該上夜班的點了。

“怎麼?心情不好?”他分了布萊雷利一杯花茶,自己手裡的還是老樣子,一杯咖啡。“真是辛苦你了,那些老登不怎麼好對付,是吧。”

夔娥大概沒想到她常用的家鄉網絡用語能在千裡之外的美國被發揚光大,布萊雷利抿了抿嘴角,好讓對方沒看出來他差點笑場。

布萊雷利還沒來得及卸妝,提姆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對方:感覺很奇妙,像多了一個兄弟……哦,雖然這確實是多出來的兄弟。不過他的意思很明了。

這大概是布魯斯看布萊雷利的感受——其實人是很難記住自己原本的長相的,除非天天對著鏡子很久,所以冷不丁地看到自己的臉,首先會感覺到很陌生,反應過來後才會是熟悉。

“談不上,這種人也不是沒見過。”

“我隻是……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布萊雷利最後也隻是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提圖斯的腦袋,這隻狗沒那麼熱情,卻也不會讓人感到太冷漠,而是時不時頂一頂他的掌心。

“……有什麼事情會發生。”布萊雷利含糊其辭地說。

“啊,你說這個的話。”提姆攪拌著咖啡,他眯了眯眼睛:“那是必然的,等著看吧。腥風血雨——隻要和財富沾邊。兄弟反目、夫妻相殘,都是可能的。”

……諷刺的是,他們這樣離經叛道的家庭,既有他人猜測的不和,也存在著真正的……親情與愛。

提姆看著布萊雷利,頭一次見識到了“自己”思考的模樣,還挺有趣,他在離開前,讓布萊雷利記得卸完妝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