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1)

距離第一次見到傑森那天算起,前後大概過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對於朋友之間而言,這是再合適不過的見面時間,不顯得疏遠,也不會讓人厭煩;對於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言,這是個微妙的時間點——多少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總能在一周之後被忙碌或無所事事的生活擠到一邊去。“嗨,傑伊。”阿爾塔蒙先注意到的那抹紅色,說是紅色也不儘然,隻是傑森剛好在手裡拎了個紅色的機車頭盔。

“哦,你好啊……我記得你叫……阿爾塔蒙,對吧。”傑森說,他靠在機車邊上,背後是一整牆的塗鴉,被一遍遍地蓋去,又鍥而不舍地出現。那些黑紅色的穢語張揚地從這頭飄到那頭,阿爾塔蒙有時候路過駐足,還從上頭看到了幾句俄語的臟話。

傑森站在這面牆前,站在這些藝術家、叛逆份子、無政府主義者、惡棍、朋克、神經病還有憎恨所有能憎恨的遷怒者們——的呐喊面前,用著一種漫不經心而又輕蔑的態度,踐行著一種……一種鄙薄之意。他才是那個跳出條條框框的贏家,那些思想終究是被關在牆裡的死物——哈!於是當他站到那兒的一瞬間起,他就成為了這些人的王。

這兒是回到他們居住屋子的一條小巷之一,住在老城區就是有那麼一點不好,平地新起的高樓不一定就沒有老鼠,破舊的老屋裡卻一定會盤踞著毒蛇!

這點阿爾塔蒙心知肚明,他今早於布萊雷利出門後出門,他們三個雖然一起行動,在沒什麼要緊事的時間裡,卻也習慣各自找消遣。阿爾塔蒙這次算抄近道回家,他預想過碰上一些麻煩事情,不過想來也不難解決。

他沒想到的是,他確實碰見了那個最大的“麻煩”,隻不過這個“大麻煩”正和和氣氣地和他打招呼。

傑森是順道來這邊看看那個所謂出沒的“怪力白人”,不過走了一圈,一無所獲。傑森本著來都來了的原則,準備過來敲打幾個不聽話的下家。

“嘿,哥們,你家住這附近?”

他沒有問具體住址,那就不太禮貌了。阿爾塔蒙點點頭,然後平淡地說:“上次你推薦的書我都看了。”

這哥們能處。傑森嘴角挑起一個笑,畢竟,大部分人面對推薦的態度無非就是下次一定,何況他推薦的書並不是那麼好讀……

“喔,真可惜,我這邊還有事情。”傑森說:“改天再聊吧。”

阿爾塔蒙沒有意外地點點頭,留下一句“我也是。”之後,繼續往前走去。

巷子裡到處是積水,牆角長出了青苔,上方是一面搖搖欲墜的破窗,坐在垃圾桶上的黑貓在他靠近之前就開溜了。

阿爾塔蒙走後不久,驟然響起了沉悶的聲音……出於他這些年對槍械的了解,那大概是裝了消聲器的□□。

美國。他想。哥譚。

……布萊雷利。

三人中,夔娥單兵能力最強,布萊雷利心思最深沉,而阿爾塔蒙,他總是寡言且可靠。

正是因為這份寡言,他鮮少會吐露一些隻在心中流轉過一次的看法,就像他從未說過,布萊雷利……也總是以類似領袖的形式出現……隻是,那很難說是完全正面意義的領袖……就如傑伊。或許,這才是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的相似之處。

他沉默地走出了陰影覆蓋的地方,露水掛在公園的花草上,天空裂開的縫隙中掉下了一片光。

……

“那麼,您現在可以講講了。”

迪克格雷森說。

“關於您所隱瞞的。”

布萊雷利說。

“你以為你是誰?”埃爾頓警探強硬地說:“咱們各走各的……怎麼,還有你,凱裡。之前把不是一直覺得我在無用功?現在倒是想起來這檔子事了——這是我的案子!聽著,我不管你們是從哪得到的,但我可不想和半吊子合作。”

“我並不是那個意思,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沒人希望它往更壞的方向走去。”布萊雷利頗有閒情逸致地推了一杯茶過去。在散發著一股怪味的出租屋裡,低矮的天花板緊緊地壓在他們頭頂,永遠關不上的水龍頭滴答作響,呈現出一派貧困的鏽色……

“我沒什麼可說的。”喬伊斯說,他的話語從顫抖的牙冠中擠出來,他又重複了一遍:“我沒什麼可說的。”

“你在調查的案子和眼下的案子很大的關聯。”芭芭拉接過話柄。相比起一個外地的警官,芭芭拉·戈登才是埃爾頓較為熟悉的那個,老戈登的女兒,偶爾來警局當一下“顧問”,是個堅強的好姑娘……要是他有女兒的話,大概也和她差不多一個年紀了。“我知道……你會有怨言,我也相信,你是最希望破獲那起懸案的人。”

“他們會殺了我。”老人說,這更像是一句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語,恐懼的禿鷲在腦海裡盤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筋疲力竭,要麼落下,要麼摔死——那他也就離死不遠啦!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喬伊斯立馬彈了起來,可他畢竟是老人了……動作遲緩,那種受到驚嚇的表現也在那雙藍色的眼睛裡被放慢了無數倍,他自個都能清楚看到……

“你可以相信我們。”芭芭拉說。“埃爾頓叔叔,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你們會把我排除出這個案子嗎?”埃爾頓沉默了半響,他本來想摸一一根煙、雪茄,什麼都好,但最後放棄了。

“……這就是你所恐懼的?”布萊雷利用平淡地語氣說:“放輕鬆……我想,您應該相信我,您看,畢竟我大費周章地把您從警察眼皮子底下撈了出來,然後給了您一個安全的庇護所,您完全不用擔心被出賣……”

他張開了雙手,昏暗的燈光下,半勸誘,半威脅地說,他臉上還是溫和的笑容,他身上還披著一件半透明的雨衣,這使得他的影子仿佛成了一隻蛾子。

正如——客觀事實所展示的那樣,誰也不知道布萊雷利到底是什麼時候捕捉到喬伊斯心頭那隻恐懼禿鷲的,也許是在警察闖入的一瞬間,又也許是更早,在見到這個平平無奇的老鰥夫的第一眼——他是如此善於洞察人性,於是黑發藍眼的年輕人用最快地速度敲定好了一個鋌而走險的方案,直接把人劫走!然後找個地方讓他藏起來。

既然他在恐懼什麼,那就給他一個安全的屋子——然後再用撤掉這個屋子作為要挾。

他玩味地撐著下巴,耐心地再次勸導:“我可以保證您的安全……至少在這裡,不過,畢竟要找您的人還是很多的,警察要找您,您害怕的‘人’也在找您……喝口熱茶吧!如果您願意,我可以送您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隻要您肯動動嘴皮子,講講那些不值一提的事情——當你離墳墓並沒有那麼遙遠的時候,又何必非要把一切都帶進去呢?”

布萊雷利分析了一下,如果喬伊斯和兩起相隔近三十年的殺人案有關的話……大概是他當年或參與,或目睹,又或掌握了某些關鍵信息而被注意,可多年來也呈現出一種相安無事的狀態……原本他以為,知情人是個鰥夫這件事,多少還是好壞半參的——壞的那部分,就像那位埃爾頓警官那樣,抱著一副油鹽不進的脾氣不放;好的一些的呢,就是他們通常經曆了太多,人又到了暮年,了無牽掛,很容易把塵封多年的往事給抖出來。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這件事對喬伊斯的影響,深深的、難以忘懷的恐懼刻進了他的骨髓,以至於在又一起相關的案子出現時,他立馬就被恐懼給壓倒了。

他倒是開始有些感興趣了,夢魘,禿鷲,搞清楚究竟是什麼在糾纏亞當喬伊斯,也是件相當重要的事情。

“時間不多了,但還是總得有耐心。”布萊雷利的心中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雨衣虛虛地貼在他身上,像蛾子收攏的翅膀;衣角垂落到滿是塵垢的地板上,在這件臨時的,更為狹窄也更為陰暗的屋子裡,他帶來的物資整整齊齊地碼在牆角,螞蟻從包裝袋上爬過。

“好啦,祝您接下來的日子裡也能有個好夢。”年輕人不輕不重地刺了那麼一句後,便打道回府了。

在門被關上前,他又隱約聽到了牙關打顫的聲音……興許,也不過是錯覺。

……

……

在經曆了漫長的扯皮之後,查爾斯·埃爾頓終於同意了分享情報。

這還得歸功於迪克以及芭芭拉,倒不是說他們用了什麼辦法——或許辦法是有,不過和旁人猜測的不太一樣。

“畢竟錯在我們,”迪克格雷森將資料的邊角仔細對齊,又用夾子夾住。“照現有的情況來看,恐怕埃爾頓警探就快從對方嘴裡撬出東西了,我們去的不是時候。”

也難怪彆人發那麼大的火,更何況後來這位嫌疑人兼目擊證人還跑了,真是災難。

“說得也是,迪克,我也覺得,各退一步也是好事。”一旁的戴維說。他也是跟著來聯合查案的警察之一,此時正亦步亦趨地跟在迪克身後。有時候,迪克會有一種錯覺——那就是戴維總愛呆在他身後,也不會在他聚精會神的時候插嘴,他喜歡以一種可有可無地、彆人一看就可斷定此人在偷懶的姿態出現在那兒。不過,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做自己喜歡的工作,迪克對此相當包容。

他習以為常地一邊聽著戴維小聲嫌這嫌那兒,一邊積極的跟進案子,等把一切收拾好後,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時間。

迪克決定先回去吃個飯,再利用晚飯後到夜巡前的空閒再好好歸整一下這起……這兩起案子。

就當迪克以為,事情還得有上一陣子僵持之時,轉機悄無聲息地落腳,就在他踩飯點的時候——

神諭:我一直以為監控是被人為的抹去了,但我找提姆分析了一遍,他說監控並沒有少——

“……比起是什麼人破壞了監控,更像是……那兒本來應該經過什麼東西,但是沒被拍下來。”

有人坐到了正在看手機的迪克身邊。

“你理解為有人披著隱形衣走過去就行。”

“……等會兒,哈利波特是,對吧。”

“很遺憾,雖然世界上沒有霍格沃茲,但從來不缺一大堆會念咒語做法陣以及召喚魔鬼的法師。”提姆面無表情地回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