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早上, 白霧彌漫，坐在車上，在嘟嘟嘟嘟聲音中, 隻能看到滿天的白霧, 還有左右割過的麥子
天地仿若都變成了白色，隻留下一下行走的帶著希望的黃土地
那白霧落下變成點點的霧水, 縮在被子裡的歲歲打了個噴嚏,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又揉了揉眼睛 , 從被子裡鑽了出來
“姐，還有多久到啊”歲歲睜著惺忪的眼睛, 頂著毛茸茸的腦袋, 坐在車子最上方，看著前面看不到儘頭的路
“等太陽出來了就到了”尤月月坐在最前面, 轉頭看了看，也沒看到人，隻是喊道, “你坐好了, 彆摔下來”
“知道啦”歲歲乖乖應答
他們車子的後面放滿了大隊上這次準備的各種東西，緊塞硬塞，也是裝了高高一層，就這, 還沒有裝完。
歲歲就在車子的最上面
天不亮他們就出來了, 車頂處墊著被子，歲歲也跟著就睡在最上面，旁邊是段雪花還有嚴格兩個，有他們看著, 人就更不會掉下去了
不過歲歲揉了揉眼睛，又打了個哈欠，看向一遍的嚴格，歪歪腦袋，還是很奇怪
“嚴哥哥怎麼跟我們一起啊？”
是的，歲歲現在已經喊人哥哥了
要知道這段時間以來，他們之間的交易太多了，幾個小崽子沒少賺他的錢蹭他的吃的，所以關係大幅度拉近
“你也不會乾活呀”
這也導致幾個小崽子說話是相當不客氣了
“你個跟小豬仔一樣的小崽子的都能來，我為什麼不能？”
嚴格冷哼一下，看著歲歲一副‘我實話實話你怎麼能人身攻擊’的小表情，他磨了磨牙，最後還是忍不住把人給拎了過來，捏著她的臉頰，嫌棄道
“長得這麼好的小崽子，嘴怎麼這麼欠呢？”
“唔唔”歲歲瞪著他，嗚咽兩下，啪啪扒拉他的胳膊，好不容易把人扒拉開了，就毫不猶豫地告狀
“姐，嚴知青掐我”
很好，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嚴格沒想到她這麼不講武德，果然下一秒就傳來尤月月帶著冷氣的聲音
“嚴格你是不是欠？多大個人了和她小孩子鬨什麼？”
嚴格撇了撇嘴，但是瞅瞅歲歲臉上的紅印子，確實心虛了幾分
“我都沒使勁”
“我皮膚嫩”歲歲哼哼唧唧揉著臉蛋，朝著另一邊段雪花那裡跑去，一點都不想和嚴格玩了
“切”嚴格也輕哼一聲，轉頭看向外面，也是相當孩子氣的了
作為後方的唯一的觀眾，段雪花趕緊把腦袋低下來，臉上憋著笑害怕被嚴格發現
他在知青院可太生人勿近了，整天沒個好臉色，對於段雪花這種膽小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可怕了
天知道這會嚴格也要跟著一起來的時候，她都有些慫慫的想要不來了
不過這坐在車上了倒也還好，雖然兩人沒說話，但是段雪花巴不得可以一個人蹲在旁邊
把爬過來的小崽子用被子摟了摟，段雪花也給自己蓋了一下，現在這天可真冷啊，她一個南方人最冷那會都比不過現在，而這邊也才剛來到十二月份
不過雖然冷，也是她來大隊這麼久以來，第一次離開公社範圍了
“這後面是不是要下雪了？”段雪花看著自己不出來的白氣，有些感歎又有有些好奇，“不知道雪長什麼樣”
“白的，到處都是白的，冷死啦”
歲歲被被子裹得緊緊的，就露出個小腦袋，很像那櫥櫃裡的不倒翁娃娃
段雪花看得有些心喜，又把人抱過來一些，揉揉她微卷的頭發，聲音都軟了不少，道，“有這麼冷啊，那歲歲冬天都是怎麼過的？”
“窩炕上”歲歲皺了皺鼻子，帶著幾分委屈巴巴的，道，“歲歲不喜歡冬天”
冬天她連門都不能出，隻能窩坑上，不然就要吃藥，冬天上廁所也凍屁股
“啊，這麼冷的嗎？”段雪花有些擔憂
“可冷了”歲歲打了個哆嗦，臉蛋皺成小苦瓜，癟著嘴，“出去就凍成小冰雕了，天天炕上天天炕上，好無聊”
眼看著段雪花也要成焉巴菜了，旁邊的嚴格翻了個白眼，一點都不客氣地揭短
“聽她的？這小崽子挨不得凍才不能出門，其他小崽子大冬天打呲溜，堆雪人，打冰淩，吃凍梨可好玩得很”
歲歲立馬氣鼓鼓地看向嚴格，呲了呲牙，“討厭”
“討厭”嚴格做作地回了個鬼臉
他容貌昳麗，五官精致，男生女相，頭發長一點的話站在女人堆裡半點不維和，做起這種嬌俏的表情也滿是可愛
歲歲愣了一下，然後立馬鑽進被子裡，嘀嘀咕咕，“妖怪妖怪”
嚴格：……
想到現場還有個人段雪花，他收斂住表情，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開始往前方爬，然後坐到前面的位置上去，也就是尤月月的旁邊
“喂，還有多久？這都七點了，我們三點就出發了，彆告訴我要開一天？”
“咱們是去省城，不是去縣城”尤月月有些無語，“這要是離省城都這麼近了，咱們大隊還能這麼窮？”
“哦，那倒也是”嚴格相當讚同地點了點頭，“是挺窮的”
尤月月立馬冷眼看了過去，沒好氣道，“那你是沒去過更窮的地方，保準你飯都吃不飽”
“說的好像我在這邊就吃飽了一樣”嚴格無語
尤月月翻了個白眼，道，“那誰讓你們知青院真自己談不妥？說起來，你當時圖什麼還主動下鄉，也沒看出來你是什麼理想少年，一腔熱血，報效祖國的”
嚴格不說話了，表情那是相當不自然了，說起來，那還是有一番緣故的
他當時不想進部隊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當時是他的朋友要下鄉了，一群人聚在一起吃了頓飯，喝了點酒
然後
第二天一大早嚴格就毅然決絕跑去報名下鄉了，並且在下鄉之前自閉在屋子裡，誰也不見
他丟不起這個臉
在想到上次在尤家喝醉的場面，嚴格更是不自然了，憋憋屈屈好半天，隻能說一句
“年輕氣盛”
前面的位置算不得大，嚴格雖然貌若好女，但是體格還是高大的，縮坐在不大的位置上，看著可可憐憐一坨，莫名透著幾分可憐的意味
尤月月餘光看到了，不由勾了勾嘴角，想了想，還是從包裹得好好的盒子，從裡面掏出兩個雞蛋遞給他
“吃吧”
看著可可憐憐的
嚴格今天穿著一身淺薄的軍裝，裡面搭著件黑色毛衣，腳上踩著靴子，整個人蜷半蜷縮在狹小的副座上，一隻伸直搭在前面，瀟灑中又透著幾分拘束
大隊出行不是很方便，他上次剪頭發都是秋收完那會了，現在有些長了，劉海耷拉，眉頭緊皺，撇著嘴相當嘴硬道
“我缺這兩個雞蛋？”
“吃不吃？”尤月月眼睛微微眯起，帶上一絲威脅
“吃吃吃”
這表情嚴格見得多了，也不嘴硬了，從她手裡拿過雞蛋就開始剝了起來
雖然天氣很冷，但是雞蛋被放的很嚴實，拿在手裡還有幾分溫熱，倒是顯得接雞蛋時碰過的手更是冰涼
嚴格一邊剝著溫柔的雞蛋，故作若無其事地開口，“穿這麼薄你不冷嗎？”
尤月月挑了挑眉看，看向同樣穿得單薄的嚴格，無語道，“你都不冷，我為什麼會冷？我身體可比你們這些下鄉知青好多了”
嚴格：……
行吧，是他忘了，這是一個能按著男人打的女人
他們說話間，本來在車後面的歲歲也從那邊爬了過來探出個小腦袋，軟乎乎說道，“我要坐前面”
“好好在你的被子裡裹著，不然生病吃藥了可彆哭”尤月月頭也不回地說道
“不嘛”歲歲鼓了鼓嘴，道，“我身體好多啦，不生病，我乖乖的”
“沒位置了”尤月月繼續
見說服不了她，歲歲鼓了鼓嘴，眼珠子轉悠了一圈，突然軟乎乎的衝著嚴格喊了
“嚴哥哥，你抱歲歲好不好”
“咳”嚴格差點被嘴裡的雞蛋給噎住，咳嗽了兩下，抬頭看向車頂上軟乎乎乖乖的一臉無辜的小崽子
“你這變臉也太快了吧？”
歲歲眨眨大眼睛沒說話，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好像在說，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嚴格嘴角一抽，忍不住看了看旁邊的尤月月，實在是非常好奇這一家怎麼養出一堆性格迥異的人
不過看著歲歲乖乖巧巧的小表情，嚴格最終還是沒忍住從位子上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把小崽子抱到懷裡
有事相求的時候歲歲就非常乖了，毛茸茸的小腦袋，無辜的小表情，軟乎乎的小聲音，完全就是嚴格小時候想象出來的完美妹妹的模樣
看得他心軟軟的，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歲歲的臉蛋
立馬，歲歲水汪汪著大眼睛控訴的看著他
“你手彆欠”下一秒，他旁邊就傳來尤月月冷哼的聲音
嚴格訕訕收回自己的手
歲歲瞪了他一眼，不過到底想到自己在他的屋簷下，又委委屈屈憋回去，轉頭看向尤月月
“我餓啦”
“給，吃雞蛋”嚴格立馬表現自己，把手頭的另一個雞蛋遞給他，然後得到歲歲一個嫌棄的小表情
“我不吃冷噠”
嚴格：……
怎麼就這麼難帶呢？果然之前都是錯覺
不過這會兒他是想錯了，那邊的尤月月幫歲歲解釋
“歲歲身體不好，不能吃涼的東西”
一邊說著，尤月月一邊拿出準備好的餅乾遞給她，這玩意就是冷著吃的
大隊上很多小孩子甚至連餅乾都沒見過，但是歲歲吃的很是淡定，小口小口的，一點也沒有貪吃，吃了兩小塊的樣子就沒吃了
他身體不好，胃口也小，這兩天就吃飽了
這模樣看的嚴格有些牙疼，就這麼點東西對他來說開胃都不夠的，這小崽子就吃飽了
往常歲歲幾個小崽子在他面前晃悠的時候都很有活力，除了確實太白了一些，嚴格還真差點忘了這是個身體很好不好的小崽子
他忍不住皺眉，“她身體不好，你帶她出來乾什麼？這到時候感冒發燒了怎麼辦？”
“帶她去檢查”尤月月瞥了瞥乖乖坐在那裡縮成一坨的小崽子，說道，“剛好去省城，省城醫院肯定比縣裡好，全身檢查一下。”
這小崽子的身體一直就是她們的心病，這兩年看著好些了，但是也還要檢查了才放心
嚴格恍然，又拎了拎歲歲，說道
“那確實也是，你到時候打算去哪個醫院看？我可和你說，這城裡醫院有偏向的，可能這個醫院偏向於外科，另外一個醫院就偏向於內科，選對了才行”
這下到尤月月有些茫然了
她讀高中那會兒，公社已經有高中了，她就在公社讀的，雖然也去過縣城幾回，但是他們縣城總共就一個大醫院而已
難得見她這迷茫模樣，嚴格立馬神采飛揚，帶著幾分得意道，“不知道了吧？而且這些醫院可是忙了，你這當天去，不一定當天能檢查到”
“我們之前去縣城都是當天的”尤月月皺眉
“那就是你們去的那會兒人不多，就現在這12月的天，正是醫院人多的時候。而且就算一般的能排到，但是那厲害的醫生，肯定排不到，得預約的”
“你說你這跑省城來不找最厲害的醫生檢查，那來這邊乾嘛？”
嚴格神采飛揚，積極說道，“乾脆在城裡多住幾天吧”
尤月月立馬神色古怪地瞅著他
“你想在城裡玩啊”歲歲替她說出了疑問，睜著大眼睛瞅他，“城裡住要花錢，歲歲檢查也要錢，吃飯也要錢，弄了就沒錢啦”
“誰想玩了？”嚴格惱羞，敲敲歲歲的腦袋，義正詞嚴，道
“我這是為了誰呢？我是想著，你們要是願意等兩天，我去看看能不能幫你們約一下軍區醫院的檢查”
“那邊有專門應對各種原因身體虛弱的療養院 ，經驗肯定比外面足一點，這外面你們也知道，亂七八糟的，說不定就遇上什麼不靠譜的人，這軍區醫院裡面怎麼都要靠譜些”
“玩玩玩，你以為我是你這種小崽子最喜歡玩？”
嚴格一邊說，一邊敲著歲歲的小腦袋，眉飛色舞的，敲得咚咚響
“你可真是夠了啊，再欺負小崽子，彆怪我不客氣了”
尤月月忍不住一巴掌拍他手上，感情這不是自家小崽子不心疼，這咚咚咚的，歲歲眼淚花都快出來了，委委屈屈的
嚴格訕訕收手 趕緊給她揉揉腦袋
“疼不疼？”
“壞”歲歲水汪汪著眼睛，吸了吸鼻子，控訴地看著嚴格這個壞家夥
嚴格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給面前這嬌弱的小崽子揉腦袋，沒一會就給她揉成了亂糟糟的雞窩頭
“啊啊啊你好煩”最後歲歲氣呼呼地扒開他，又朝著後面爬回去了，嚴格再次迎來尤月月的冷橫
尤月月的對他的評價又從好笑的衝動傻白甜知青變成
手欠的家夥
**
看病是大事，不過賣東西也是大事咧
帶著滿滿一大車子的東西，尤月月乍一開車進來就吸引了滿滿的注意力
女拖拉機騎手哎
真的很少見
她把車子聽到了一個鬨市區，來往的人很多，旁邊就是住宅區，這裡面退休的大爺大嬸特彆多，尤其是這兩年之間，下鄉好些老人家都把工作給年輕人了
尤月月目光在這周圍瀏覽，然後很快就鎖定了一個人
穿著普普通通，人也普普通通，但是從這條街的對面一直走到這邊，她嘴就沒停過，一直在和人打招呼，一看就是街道八卦處主任級彆的了
“嬸，我們是鄉下加工坊過來賣東西的，你和我們說說省城的哪些廠子效益最好出手最大方唄”
尤月月遞了兩個煮好的雞蛋過去，說話大大方方的，順便把小崽子抱在懷裡
“喲，這孩子臉咋恁白？”大嬸先是注意到孩子
“她身體不好，一會買完東西打算帶她去檢查檢查”尤月月拍拍歲歲腦袋
“嬸嬸好”歲歲軟乎乎開口，她腦袋上戴著個小帽子，脖子上係著圍巾，毛茸茸的頭發配上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很是喜人
上了年紀的人，一般對小孩子都很友好
“那你們來問我可就對了，這省城啊，那就沒有我老沈不知道的事”沈婆子高興接過雞蛋就和她們科普了起來
“這要說效益好啊，那屬第一的絕對就是鋼鐵廠了，那每年發的福利那都是彆的兩倍。就去年，我姐姐的堂侄的同學的哥哥就在那裡，他們還發了收音機票咧，可是不得了”
“再往下就是自行車廠，縫紉機廠，機床廠，紡織廠，服裝廠……”
沈老婆子喋喋不休說了一大堆，最後看著這一車的東西，試探地說道，“丫頭，你這東西隻賣給廠裡啊？”
尤月月笑道，“對，這是咱們大隊的出來的物資，是公家的東西，我可不敢動。嬸，今年這收成挺好，你們城裡物資應該不缺吧？”
“缺不缺的哪年不都是這些東西？這發的哪裡夠哦，想要些好的，還不得想想辦法”沈老婆子歎了歎氣
“而且這前段時間南方有地方鬨災這過來拖了老多東西走了，咱們自己這邊倒還是緊巴巴的了”
“那還是城裡好，還能想法子，咱們鄉下要是這天景不好啊，那是想法子都想不到勒”尤月月跟著歎氣
兩人有在這裡天南海北的談了一些，那吃穿住行啊，什麼婚嫁買賣呀
等到最後尤月月又給了沈老婆兩個雞蛋，開著車子拉著他們來到另外的地方，再又尋著其他人問
不過這會問，她就比較針對了，比如說
“鋼鐵廠的福利工資怎麼算？”
“這裡面得有多少人？”
“城裡堅果乾貨是個什麼價？”
……
這一來一往的讓車上的其他幾個人都還沒弄明白了，她這邊就已經把東西打探好了，最後說道
“省城這邊有個專門供貨的雞場遭了病，雞蛋和雞價格可以拉高一點。而且南方那邊有地方鬨災了，這邊吃的應該挺緊湊的，我們直接去鋼鐵廠吧”
這一個人說鋼鐵長好有主觀因素，所有人都覺得鋼鐵廠好，那肯定就是確實好了
尤月月這說的直接給嚴哥和段雪花弄得都有些懵了
“就這麼決定了？”
“不多問問？”
尤月月翻了個白眼，心到要是後面出來做生意，果然還是得選機靈點的，就這倆貨，完全不行
好在這次出來也不是正式的，她就是過來賺快錢，以後大隊生意主要還得是縣城那邊，不然來回太費事了
“還怎麼問？非要按著人問買東西要去哪裡？價格具體多少？”
段雪花和嚴格都訕訕的
尤月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開著車一路來到鋼鐵廠，這城裡的路都是水泥地，那路上又直又寬和他們鄉下的土路大不一樣
那一棟棟房子又高又大，歲歲看著眼睛裡都是小星星，指著那邊一棟像城堡似的房子，喊道
“鐵飯碗，歲歲以後要拿鐵飯碗住這裡面”
尤月月看過去那大大的教堂，非常滿意地拍了拍歲歲腦袋 說道，“非常好，就是要這麼有誌氣，等後面上學好好讀書，以後考鐵飯碗”
“不過這就算了，這裡面是和尚廟”
反正倒差不差
瞬間歲歲睜大了眼睛，縮了縮身子，“和尚廟？”
她歲歲才不當小和尚呢
“嗯，國外的和尚廟”尤月月淡定說道
“那我不住這裡了”歲歲嚴肅這臉，看看這裡看看哪裡，最後指著個大型三層商場表示，“我住這裡”
這邊是省城的最繁華的地帶，尤月月繼續鼓勵，“好，我們歲歲要好好讀書，以後在這裡上班。等姐去把東西賣了，我們就來這裡買本子，明年上學好不好？”
“好”歲歲握拳，非常認真道，“歲歲要考大學考鐵飯碗”
“非常好，來我們再說一遍”尤月月道
“歲歲要考大學考鐵飯碗”
嚴格坐在一邊看著她這麼忽悠小崽子，嘴角一抽，看向歲歲的目光都帶上幾分同情
這小崽子知道什麼叫上學嗎？看這模樣，平日一定沒少被灌輸要學習
但是這大學都沒了，這不是忽悠小孩子嘛？
他這表情也太明顯了，一邊的尤月月一個人冷眼看了過來
‘有問題？’
嚴格連忙搖頭，並且表示，“等會哥哥給我們歲歲買書包”
歲歲：？？
看了一眼又要出錢的冤大頭，歲歲眨眨大眼睛軟乎乎一笑，“謝謝嚴哥哥”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小崽子眼裡已經成為冤大頭的代表，嚴格心裡甚至還湧出一股自豪感
“再給你買連環畫”
“嚴哥哥你真好”
“喜不喜歡鋼筆？”
“喜歡”
“要不要……”
眼看著再說下去某人家底都要砸進去了，尤月月一個冷眼過來，看向兩人
“你給我夠了，她一個字都不會寫的，要鋼筆乾什麼？還有你，這也要那也要，你賺了多少錢了？錢是這麼花的？”
頓時，車上就安靜了下來，一大一小都乖乖巧巧縮在那裡不吭聲了
很快就到了鋼鐵廠這邊
“你們倆就在這裡守著，我和歲歲去裡面”尤月月說到
“你一個人行嗎？”嚴格皺眉
“你一個人在這裡守著成嗎？”尤月月瞥了瞥他旁邊那就快縮成一團的段雪花
“我，我，我不行”段雪花縮頭縮腦不想出來
“……你說你帶她出來乾嘛？”嚴格臉上閃過嫌棄
尤月月面無表情
她怎麼知道她一個知青進城能慫成這樣？
或許是她的目光過於明顯了，段雪弱弱解釋，“我，我，我以前和我爺爺在山裡長大，後面剛回城就被送出來了，我，我，我有點怕人多”
要是何雙夏在這裡，那就能給出個完美的定義
社恐無疑了
不過她不在這，讓尤月月和嚴格來說，那就是
廢物點心了
尤月月有些一言難儘地看了看她，本來想著帶她出來，到時候賣藥材的時候能說一說，不過現在看來純粹就是讓她出來放個風了
“你們守在這吧，我們進去了”尤月月牽著歲歲，就朝著裡面進去
鋼鐵廠有專門的供貨渠道，她這第一次來，車子就不讓進去，姐妹倆就自己走進去
這鋼鐵廠非常大，抬頭看去還能看到那高高的煙囪上冒著的青煙，在這裡呼吸屬實是有點不太舒服了
“歲歲以後不要這裡的鐵飯碗”歲歲被熏的嗆了好幾聲，揉揉眼睛脖子，有些不舒服
尤月月有些小後悔，早知道把人放外面了，不過也不放心，她把人抱了起來，走快了一下，可是找到這邊後勤部
“同誌們好，我是安縣底下五一公社紅星大隊的 ，我們大隊成立了個加工坊，這次帶了些雞蛋白面乾貨過來，你們這邊要不要？”尤月月看向辦公室裡面
坐著兩個年輕人啊，一男一女，看著都是三十歲上下的
“快進來女同誌，我姓叫陳秀娟，你這是帶了多少多來？要是太零散了我們也不好收”陳秀娟熱情說道
雖然話是這麼說的，但是就算是零零散散的，她自己收也可以，反正要過年了，這東西可不嫌多
至於旁邊的男同誌，看著愛搭不理的，就坐在哪裡，尤月月也就當沒看到他，衝著陳秀娟說道
“一千個雞蛋，兩千斤白面，還有兩百多斤乾貨呀，五百多鮮貨，乾核桃榛子橡子柿餅梨這些都不少”
陳秀娟眼前一亮
“同誌，你好你好，我叫趙奇，是我們後勤部優秀乾部，沒想到竟然帶了這麼多東西來，一路累了吧？我給你們倒點熱水吧”
本來無動於衷的男同誌，趙奇突然就熱情了起來
“辦公室人多嘴雜，我們去那邊談吧”
“趙奇你什麼意思？”陳秀娟臉色難看
“秀娟你這是怎麼了？我這談生意呢，你對我有什麼意見等我們正事談完了再說好吧？廠裡正需要東西呢，你這要是把人嚇走了主任可不開心了”
趙奇一番大道理下來，陳秀娟氣得要死
這個狗東西，見好就衝上來，但是她又心有顧忌，這當著人吵確實不太好，抿了抿嘴，陳秀娟壓著氣，臉上扯出笑容
“同誌，趙奇說的是，你們先談吧，我先出去了”
“不是和你談嗎？”尤月月淡然開口，“我膽子小，不敢和男同誌單獨相處”
趙奇臉都綠了，看向一看就很男人的尤月月，這哪裡是膽小的模樣？
陳秀娟忍不住笑了出來，把剛才趙奇的話原樣還給了他
“趙奇，都是為了咱們廠，你不會不願意吧？你也要理解這位女同誌吧？畢竟你說的女同誌膽小軟弱容易受驚，很多時候需要你們男的照顧”
趙奇冷哼一下，甩手就離開
就這麼點東西，談成了又能怎樣？
等到他離開了，陳秀娟臉上露出笑容，越發熱情真誠的招待尤月月和歲歲
“你們快先坐，我給你們倒點糖水喝喝，這天可越來越冷了，你們跑過來一定不容易。對了，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們？”
“我姓尤，尤月月，這是我妹妹尤歲歲”尤月月道
“陳姐姐好”歲歲乖乖打招呼
“哎，歲歲好”陳秀娟端了兩杯紅糖水過來，體貼提醒道，“小心燙”
“謝謝”歲歲拿著杯子小口小口吹起來
尤月月也道了聲謝，就開始聊了起來
“聽說男方那邊遭了災，省城這邊調了好些物資過去，還有雞場得了病？這都快年底了，怎麼還發生這些事啊，老天爺真是沒道理”
“就是啊”陳秀娟心裡一肅，看著面前穿著普通帶著舊衣服的尤月月，她皮膚略黑，皮膚略糙，看著就是農家樣子
但是，她身材修長，目光堅韌，姿態悠閒，話裡話外都展示她的遊刃有餘，沒有半點來自鄉下的怯懦
陳秀娟對她的評價又提升了一些，沒有半天看低，誠懇地和她談了起來
“對，就是因為這樣，城裡最近有些緊張，雖然說不缺吃的，但是總歸要過年了，不備點年貨不成樣子。你看我們辦公室本來也不止我們倆，其他人都出去采購去了”
尤月月挑了挑眉，說道，“那今年價格應該比往年還要高點吧？”
陳秀娟苦笑，“但是再高，這供銷社的價格都是這麼些，總不能高過這吧？”
“正常來說自然是不能的，但是這不是缺東西嗎？而且陳同誌你看我們這從鄉底下大老遠開車過來，這油費和損耗都不小了”尤月月也跟著歎氣
“要不是這鄉下日子不好過，想要多賺點，我跑這麼遠乾什麼呢？這縣城不就夠了？”
其實黑市是最賺的，但是她這要是個人就去闖一闖，代表大隊那就不一樣了，沒必要去冒著個險
陳秀娟有些苦笑，揉了揉太陽穴，思索了好一會，還是道
“我也不忽悠你，你看這樣，雞蛋之前供銷社是六分錢一個，現在給你算七分，這些都給你按比供銷社多一分算。白面的話，一毛五到兩毛我要看質量，乾貨這些也要看質量，但是價格都在供銷社之上，怎麼樣？”
尤月月想了一下，其實這些東西供銷社收再到賣又有一兩分錢是差價，比如說雞蛋，供銷社三分錢收，賣出去就是六分錢，還有票據這些
現在陳秀娟給的價格就相當於貴兩三分錢
彆看不多，但是勉強都可以說翻一倍了
看尤月月還在猶豫，陳秀娟趕緊又說道，“這已經是最高價了，雖然說缺東西也不能差價太多，畢竟我們收購都是正規的”
言外之意是讓她不要去對比黑市的價格，那裡價格雖然多，但是風險也大
“而且我能給你這麼高的價，是因為我們鋼鐵廠效益高，人也多，工作也累，這其他廠可拿不出這個價”
屬實是人太多了，上萬的人，這需要的物資實在是太多了
尤月月又笑了笑，用手敲了敲桌子，說道，“價格無可厚非，畢竟咱們是正經大隊和廠做生意，就是吧，我們這開著車過來這油耗損的可真不小”
陳秀娟面露難色
尤月月又道，“也是大隊不富裕，沒有貨車，這拖拉機裝的東西可不多，大隊還剩下好些東西沒來，像雞鴨蛋豬羊，不知道你們還缺不缺？”
陳秀娟抬眸看向她，壓著激動心裡思索著
雖然說汽油柴油也不便宜，還不好拿，但是這就不包括她們鋼鐵廠了，他們這邊需要用的汽油，柴油可不要太多了，還有專門的車子，就他們這一趟的消耗的話
“對了，我們大隊還有魚，每年都能有小一千斤”
陳秀娟深吸一口氣，不得不承認她已經被說服了，但是看著尤月月這般遊刃有餘的樣子，她還是忍不住反問
“你這讓我們過去，就不怕我們自己在鄉底下收購？價格可低多了”
尤月月自信滿滿，道，“隨便收點就算了，這數量多了，你們這也不想被當地收購站投訴舉報吧？”
她這本地的算是拉動本地經濟，還有書記牽頭也不是長期的，收購站也就忍了，反正他們其實也沒什麼任務安排，必須收多少
但是這外面來的大肆收購散戶就不行了
說白了這玩意兒就是得，有本地的一個牽頭的個人不行，個人那就是資本主義，集體就可以
陳秀娟歎了口氣
“行吧，尤月月同誌你說服我了，我們先去看看你這次帶來的貨，然後擬個合同，等後面我們廠裡派車子去拖”
“合作愉快”尤月月爽朗一笑，看陳秀娟既高興又壓力大的模樣，又道，“大隊明年會開一個養殖場，也許還會有合作的機會”
陳秀娟忍不住笑了笑，和她握了握手，深深感歎，“你可真厲害，尤同誌”
“你也是”
互誇一番，她們又去看貨，最後擬了合同簽字
看著上面紅星大隊大隊長尤月月的簽字，陳秀娟目瞪口呆
她確定，她雖然是坐辦公室的，但是他們采購部真的經常下鄉，但是尤月月絕對是他這輩子見過的第一個女性大隊長
“合作愉快”
錢貨兩訖，尤月月心情很好，說道 “那我就在大隊上等你們了”
這次帶來的這批貨，雜七雜八總共賣了小一千
而大隊收購價其實不到五百
除了雞蛋白面這些，其他的乾貨堅果這些在他們那根本不貴，收購價也低，但是在這邊就不一樣
明明距離也說不上遠，但是這就是信息的差距，還有出行成本，這些事，一個人不好弄，就是得有人牽頭
尤月月歎氣，這也是趕上年底，再加上走的集體談判，不然也不至於這麼高
不過她本來也沒想著用這個賺大錢，藥材才是
這次收了幾千斤的藥材，收購價都很低，畢竟這是大隊財產，讓私下采賣就不錯
時間久了肯定有人會想去其他地方賣，但是同樣的，這也是一次性的，後面有規模的種植才是帶大隊一起富裕的路子
既然是集體，就要利用集體的力量
想到後面還有的一大堆事情，尤月月深吸了口氣
事情還多著呢
藥材收購，尤月月來到這邊最大的藥房，口碑很好，陳秀娟推薦的
他們一進來就有人來問，給的價格就是正常收購價，尤月月看了看段雪花
段雪花就不住點頭點頭，腦袋都要縮在地下去了
尤月月：……
她現在深刻懷疑這人說的山裡是深山老林了
“就按這個價吧”尤月月抽了抽嘴角，算了算這價格，一千斤出頭的藥材總共一千塊，是真不少了了
畢竟這隻是一部分，大隊還有好些，到時候可以拿去縣城市裡賣，分散一下價格會好些
至少，這次出來試水還是很成功的
等到總共弄完，大隊賬上淨收入能有個幾千，各家收入也有兩位數，多一點的人口甚至能上百
資源的利用啊
所以還是得讀書，尤月月看了看旁邊的小崽子，又打開最後的東西
“這個你們收嗎？”
藥店的人一看，嚇了一大跳
“媽呀”
“什麼鬼？”
隻見那桶裡是一大團的蛇，交纏在一起，看著沒什麼動靜，但是相當滲人了
“收不收？”尤月月再次發問
“收，收”又有個大夫走了過來，看著這一大桶是蛇，笑得合不攏嘴
“這數量多了，二十一條，成吧？”
“不成”尤月月果斷拒絕
大夫被噎了一下，“那你要多少？”
“數量多二十，數量少呢？”尤月月挑眉
大夫：……他這該死的嘴啊
“二十五，但是你這這麼多了，換一家店也吃不下”
“我可以一家一家換著賣”尤月月淡定說道，“省城賣完了再去市裡，反正一條多五塊錢，這裡二十三條，那就是一百多了”
大夫：……
“我們收了這麼多藥材了，丫頭，這以後合作機會還多著呢，等下次給你個好價錢”大夫說道
“不用，我覺得就按市場價格就好了”尤月月繼續淡定
大夫：……
“二十二一條，真的很高了，一次賣了多省事啊”大夫苦口婆心
“不用，我時間挺多的，會在省城呆幾天”尤月月繼續淡定，相當油鹽不進
“二十三，真的，最後價格了”
“二十四”尤月月道
大夫嘴都哆嗦了，這麼大筆錢啊，但是看著這些個毒舌，他咬了咬牙，道，“二十四就二十四，你個丫頭真是”
尤月月挑眉笑，看著手裡的552，真心覺得這次賺了
“我們歲歲是個有財運的”她拍拍歲歲的腦袋，看看這又是人參又是蛇的，賺翻了好嗎？
“耶，歲歲有錢”歲歲也高興，這些錢可是有她的咧
好多好多好多錢了
一邊的嚴格看得心裡酸酸的，這錢，怎麼賺的就是不一樣呢？
等到所有錢和東西都算清以後，尤年年又若無其事地開口，“對了，叔，這要是百年人參值錢多少錢啊”
“你有百年人參？”大夫眼睛都發直了
“沒有，我就是問問，前些年聽到有人說，有些好奇，要是能挖到，以後就找你了”尤月月不動聲色
大夫有些失望，不過還是說道，“這玩意得看品相，有些人不會挖就挖壞了，藥性流失價格就會降”
“這上百年啊，那幾千到幾萬都有可能，這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不過還是得看人，正常賣也就幾千，不過要是遇到需要救命的，那價格就不好說了”大夫還是不死心，再次湊了過來，“真的沒有？”
尤月月翻了個白眼，相當淡定道，“真沒有，我要有早就賣了，這麼多錢”
大夫這才死心
尤月月也心裡有底了，把錢這些收好放好，抱著歲歲，帶著嚴格段雪花出了藥店
一直到上車，嚴格都保持著一股相當糾結的表情，看看她，又揪揪歲歲的頭發，最後煩得歲歲伸手打他了，他還在糾結
“有事？”
嚴格搖了搖頭，沒一會又糾結了起來，如此來了幾回，尤月月也煩得不行，停下車，一腳踹了過去
“有事說事，彆磨磨唧唧的”
嚴格這才吞吞吐吐艱難開口，“我是說哈，如果真的有的話，我可以買”
尤月月把歲歲抱了過去，又揉揉她的腦袋，詫異地看向嚴格，道，“可以啊，你這家底挺厚實的啊”
“我還好，但是有點話我讓他們湊，絕對不讓你吃虧”嚴格拍拍胸口，神色中帶上幾分驕傲，說道
“我家裡人好多都是部隊裡的，以前槍林彈雨的，不少都傷了根基，需要補一補”
尤月月更詫異了
“沒看出來啊，我還以為你很討厭部隊”
瞧這給人留下多大的陰影，這喝醉了都不忘軍部步
嚴格：……
咻一下臉就紅了下來
讓他自我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