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起這事情那還就是一個爛賬
尤年年這前夫叫何有為,說起來他當年在大隊上也算是能乾人,還是大隊長的親侄子
這模樣端正人、能乾活、性子也好,嘴上還很能哄人
雖然說家裡老母親不好相處上頭還有五個姐姐,但是這當小姑娘的時候誰能想到這些?
再說了,就尤年年這暴脾氣,到時候還指不定誰欺負誰呢,誰找她麻煩她找回去就是了
再說了,他們大隊這些個老太太就屬於大婆不說二婆的,沒誰家對兒媳婦能有多好的,尤年年也一點不擔心就嫁了過去
但是她還是年輕了啊,這婚姻啊,哪說得上是個人的事情?
在結婚前呢,這兩人發生點矛盾,何有為還得占尤年年這邊,起碼講點道理,有事沒事就哄著她
婚後那就是‘我的老母親’‘我可憐的老母親’‘我們做人要孝順’
‘我姐多不容易啊’
‘你這樣太過分了’
尤年年冷笑,這婚前怎麼就不這樣說了?呸,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要這樣也就算了,嫁都嫁過來了,也不能說有點矛盾就不過日子了
但是這老虔婆不是個好東西,尤年年不能忍的是,這死老太婆趁她不在家的時候就欺負不會說話的尤月月,那一看一身的掐痕
除此,她更是天天就是催生兒子,好像有了兒子他們家就能光宗耀祖似的,兩年不見動靜,這狗日何有為的就在外面勾搭了人
被逮到的時候,他還振振有詞
‘做人就得有兒子,你要理解我’
‘外面的女人隻是生兒子,以後兒子還叫你媽’
‘你們可以和睦相處,我的錢還是給你,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
尤年年每次想起都有些反胃,氣得恨不得再次跑去他們家掀了那爛攤子,以至於一整個晚上都陰沉著臉,使得尤家人都跟小鵪鶉一樣,安安靜靜
不過第二天的時候,尤餘餘就忘了這事
“姐,歲歲想吃糖了,我帶她去公社吧”一大早,尤餘餘抱著歲歲興衝衝說道
緊著著尤年年就一個冷眼也看了過來,冷笑
“一天天的彆給我不著四六,給我好好在大隊上待著,你要真閒的話,我回頭就讓大隊長給你安排點事情,免得你閒得長毛”
“也,也沒這麼閒”尤餘餘縮了縮腦袋
相比起尤年年的經曆,尤餘餘婚姻經曆要更豐富一些
她頭一個丈夫是那邊山裡的獵戶,整天就在山裡呆著,神出鬼沒,胡子拉碴,真要是不知道的人看著他是真會以為是山裡野人了
尤家人也不知道尤年年是怎麼和人家湊上邊的,硬是要嫁給他,也不知道是看上他胡子拉碴還是看上他安靜如啞巴還是看上他朝不保夕
但是尤麗和尤月月這當姐當娘的就憑自己的婚姻問題,那是也沒法理直氣壯給什麼建議的,也隻有同意了
等到結婚聘禮什麼都給了,啥都準備好了,那獵戶卻在結婚前一天出事了,雖然說距離正式結婚還差一天,但是在他們這鄉底下也沒區彆了
她們一直以為那人就是普通獵戶,但是沒想到收拾他家的時候,家裡留了一堆值錢的野獸毛皮還有錢,直接讓這手頭存不下錢的尤餘餘貧困奔小康
她第二個丈夫是公社工人,在那邊工廠當業務員,這算好了日子,兩人前一秒領證,後一秒男人就出差,然後就出車禍沒了
他家裡也沒彆的人,這工作也就給尤餘餘了
第三個丈夫是知青,每天就地裡乾活,這也不出差也不上山的,高高大大一看就命大
得
這回結婚人是沒死,就是人剛領證,那邊讓他回城的消息就傳來了
人也就跑了
這三段婚姻下來,男人一個沒撈著,閒言碎語那是一個頂三
什麼克夫,什麼毒寡婦,什麼狐狸精吸陽氣,什麼嫁一個死一個,什麼奪家產害人……
看著沒心沒肺完全不在意彆人閒話的親妹,尤年年深吸一口氣,目光淩厲
“你給我好好在家蹲著,再給我乾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仔細你的腿”
尤餘餘抱著歲歲瑟瑟發抖
等到尤年年出去上工了以後,她這才鬆了口氣,看向一邊乖乖坐著啃桃子的歲歲
任憑她怎麼看著,歲歲就坐在那裡,一隻手拿著半腦袋大的脆桃子啃著
這桃子汁水多又脆生生的,是他們自家種的,每每成熟的時候不僅可以自己吃,還可以拿去收購站賣,她們家這次就賣了二十三塊五毛七呢,頂兩個月開支了
“歲歲啊”
見她不理人,尤餘餘湊了過來,哄道,“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歲歲搖了搖頭,一字一字慢吞吞道,“娘說,呆家裡”
“小姨跟著你呀”
“娘說,不能去”
歲歲抬頭瞅了瞅尤餘餘,雖然她年紀小,但是一點也不妨礙她知道自家小姨的不靠譜
雖然小姨會給她買好吃的買漂亮衣服,但是也會帶著她一起挨打呢,她小崽子手還沒好,可不能再挨打了
歲歲果斷地搖了搖頭,像個撥浪鼓一樣
“小姨抱你呀”
尤餘餘就是個家裡蹲不住的,雖然說也不是個喜歡乾活的,但是要讓她在家裡蹲著,那可比讓她乾活還要難受,起碼在外面乾活,還能有人聊天呀
歲歲繼續搖腦袋
眼看著小崽子不上她的當,尤餘餘在一邊抓耳撓腮,眼巴巴看著她把桃子當個寶,又哄道
“我們去找姥姥好不好?姥姥年紀大了,要我們去接她”
歲歲猶豫了一下
歲歲覺得她小姨好像在誆她,她有證據
就她姥姥的實力來看,那還真輪不到讓她一個小崽子去接,這都不叫接人,叫送菜了
但是吧
“行,行吧”
看在小姨每次給她買東西的份上,歲歲最後還是勉勉強強的點了點頭,但是小表情苦苦的
歲歲隻是年紀小,反應有點慢,但是她不傻啊
每次出門,大隊上的大家都會用奇奇怪怪的目光看著她,那些個竊竊私語閒言碎語的,她小崽子聽不完全,但是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
“歲歲啊,想不想吃長白糕?綠豆糕?過兩個月玉米熟了,小姨給你做鬆仁玉米好不好……”
歲歲被尤餘餘抱在懷裡,一隻手還在吊著,另一隻手拿著桃子喜滋滋地啃著,黑漆漆的眼睛在四周看著
面對尤餘餘的誘惑,歲歲抬了抬眼皮,動心不過一瞬,就立馬控訴地看著她
“不能浪費糧食”
讓尤餘餘來做這些糕點,純粹就是浪費糧食了,吃得艱難,不吃浪費,她小崽子吃了糧食還得吃藥,可慘了
“讓你娘來做,小姨出糧食”尤餘餘理直氣壯
歲歲這才喜滋滋的,軟乎乎道,“好呀”
軟乎乎甜滋滋糯嘰嘰的糕點咧,小崽子最喜歡吃了,就是有點點粘牙
一大一小就這樣在大隊上走著,大隊上大部分人都去上工去了,但是也有一些是在家裡,比如說年紀大的年紀小的隊民,比如說
知青
“你這老太太,一把年紀了彆隨便碰瓷,我們知青是下鄉支援建設的,不是來和你們吵架的”
“一把年紀了為老不尊,貪得無厭,癡心妄想,老物可憎,卑鄙無恥,頑皮賴骨,不知好歹……”
歲歲和尤餘餘剛走到這邊知青院,就聽到這邊的爭吵聲
這正在說話的男知青看著不過十七八歲,他容貌昳麗,沈腰潘鬢,此刻氣得臉紅脖子粗,伸著手指著對面的人,說話言之有序又帶著幾分氣急
但是俗話說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饒是他再怎麼占理再怎麼嘴上功夫了得,隻見對面老婆子手往胸口這麼一捂,人往前面那麼一倒
青年下意識扶住了人,然後想到了什麼,氣急敗壞地把這碰瓷的老太太給放開,緊接著,就見她自帶減速效果一般、宛如柳絮一樣緩慢地優雅地飄著
落地
“哎喲,我這為老不尊,貪得無厭,癡心妄想,老物可憎,卑鄙無恥,頑皮賴骨,不知好歹的老太太,心口有點疼啊”
尤麗倒在地上,捂著心口,扯著嘴角陰陽怪氣地看著嚴格
在場的人:……
“你,你,蠻不講理敗俗傷化惡語中傷……大家可都看著的,明明是你自己摔下去,你自己找事情的”嚴格氣急敗壞
“大家都可以作證 你們說是不是?”
他趕緊看向知青院的其他人,他是為了他們出頭的
在他看來,他們知青都是城裡來的,是來支援農村,是天然一夥,是占理一方……
因此這一看到外面知青被‘欺負’,他就立馬站出來了
然而,其他知青對此神色閃爍,尤其是被嚴格出頭的那夥人,吞吞吐吐道
“這,這我也沒看清楚,尤叔婆是大隊老人,應該不至於。小嚴啊,你脾氣也太暴躁了”
“這都是誤會誤會,尤叔婆你彆介意,小嚴剛來,你快起來,我們有話好好說”
“就是就是”
……
眼看著知青們不僅不站他這邊,還去扶人,年輕氣盛的嚴格氣得手都抖了抖,恨恨瞪了瞪這些人
“孬種,活該你你們被欺負,你們愛怎麼被怎樣吧”
嚴格是標準城裡哥,家境良好,和其他人被逼下鄉不一樣,他是主動響應政策下鄉,帶著一腔報國熱血
然後來了當頭一棒
這破舊擁擠的房子,不講理的鄉下人,各懷心思的知青……給他的心澆得哇涼哇涼的
他甩手就要轉身,然後,褲腿被緊緊抓住,一低頭,就對上尤麗哇呀哇呀喊疼的臉
這喊得是挺起勁的,但是這手勁,那可真一點不小,嚴格扯了兩下都沒扯開
“你要乾什麼?”
此刻的嚴格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滿臉憤怒,就差上去撓兩下了
一天之內,接受兩次‘背叛’,嚴格氣得快爆炸了
然而他遇上的是蠻不講理鐵石心腸的尤麗,她緊緊攥著他的褲腳,繼續陰陽怪氣
“你們這些個講道理有文化的知青不會想要推了人就這樣一走了之吧?哎喲,我這蠻不講理的鄉下人都知道不能這麼乾……”
嚴格額頭青筋暴起,再次看向那些個知青們,就見他們依舊目光閃躲,像是忘記了這事情本來是由他們而起的
“好,好得很”
他咬牙切齒,從兜裡掏出錢包,然後掏出一張大團結,蹲下身遞給撒潑的尤麗,咬牙切齒
“可以了吧?”
“哎呀,這有文化講道理城裡來的知青就是不一樣”
沒想到能拿到意外之,尤麗喜笑顏開,看著臉都氣紅的嚴格都順眼了幾分,她老人家就喜歡這種愣頭青
看看他的錢包,尤麗帶著幾分意味深長道
“出手真大方”
嚴格已經氣得無話可說了,轉身就氣衝衝離開離開了
這鄉下,和他以為的一點也不一樣
這邊尤麗大獲全勝,把錢揣兜裡,看了看那邊的知青,臉上又帶上了陰陽怪氣的笑容
“還是喬知青你們清閒,這大上午的就聚著擺閒,這倒是比我們村裡的大老娘們還能說,嗬嗬”
喬知青等人有些尷尬和擔憂,想說什麼,這裡尤麗也不想聽,衝地上啐了一口,又朝著自家崽走去
“什麼東西”
“哎喲,我們歲歲怎麼過來了?手還疼不疼?這太陽曬著流汗怎麼辦?你小姨這不靠譜的,來,姥姥抱”
目睹了全過程的歲歲吃下最後一口桃,咽了咽口水,看看那邊一個個穿著體面看著和大隊上的人格格不入的知青,小腦瓜子有點點痛了
看吧,她就說依照她姥的實力,是不需要她來接的
大隊上的人都說她尖酸刻薄陰陽怪氣,比村裡野狗還能咬人
這話雖然不好聽,但是
還是很精準的
但是看著樂嗬嗬抱著她,從兜裡小心翼翼掏出鳥蛋的尤麗,歲歲又忍不住彎了眼睛,軟乎乎哎了一聲
這眼前一幕,看看得知青院的知青們紛紛牙疼
作為來大隊有幾年的知青,他們也沒習慣尤麗變臉的樣子
這就算是平日,他們也不敢惹這號人物,更彆說今天是他們自己理虧,一群人隻能看著尤麗又掐了把他們最嫩的豆角
一個個各懷心思,其中,有人目光閃爍,有人一頭冷汗,也不知道是在心虛個什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