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修)(1 / 1)

第37章重逢

烏苔以為,她可以就這麼躲避在鄉下,陪伴著小銘兒,就這麼度過自己餘生。

當然她也明白,如今的懋王已經稱帝,這世間哪有他做不到的。

所以她每每抱著自己的銘兒時,總是會覺得,這種日子,過一天便少一天,她並不知道哪一天,懋王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會打破如今這平靜的夢。

然而這一天終究會到來。

那是一個涼寒來襲的秋夜,她本在睡熟之中,卻突然醒來,醒來後,便覺涼意襲來,耳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細聽,仿佛是雨。

嬤嬤是睡著的,她便自己取了一個小錦褥,要給身旁的銘兒蓋上。

誰知道就在她拿起那小錦褥的時候,小銘兒突然醒了,醒來後便哭起來,踢騰著小腿,哭得眼淚橫流。

那麼稚嫩的小人兒,小胳膊揮舞著,她看了,自然心疼,忙摸了摸,卻發現是尿了。

這時候嬤嬤也醒來,迷瞪著趕緊起身,要伺候小銘兒換尿布。

可換完後,小銘兒依然啼哭不止,她隻好抱在自己懷裡哄著。

小銘兒被她抱著,倒是破涕為笑,便睜著含淚的眼睛看著她。

她低頭,忍不住親了親懷中的孩子。

無論過去如何,她到底是喜歡這個自己生下來的骨肉的,愛到了骨子裡。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想起範氏,她倒是也能理解幾分了,若是自己的孩子因故不在自己身邊,自己心性隻怕也是會大變。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到旁邊傳來陣陣聲響,開始時候,以為是風雨驟變,再之後,卻是不想,那嬤嬤皺著眉頭,側耳聽著:“這是什麼聲,倒像是過於鬨亂子,家裡遇到劫匪的響聲。”

烏苔臉色頓時變了。

她聽出來了,那是馬蹄聲響。

這樣的荒僻鄉下,怎麼會有馬蹄聲響,是什麼人?

烏苔當下忙要叫談步瀛,誰知道還沒出聲,就聽到談步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姐不必驚惶,安心留在房中,我去看看。”

烏苔點頭:“好,你去吧,小心便是。”

之後,外面就沒聲音了,烏苔側耳仔細聽,連那馬蹄聲都沒了,一時難免猜測,不知道談步瀛怎麼樣了,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便想著要穿上衣服起身去看看。

這時候,兩個嬤嬤一個奶娘都已經醒來,聚攏過來,翹頭在窗前看,可是窗外下著雨,夜色濃重,根本看不到什麼。

大家忐忑起來,便商量著說,要穿好衣服結伴出去看看。

點亮了馬燈,大家壯著膽子就要推開門的時候,門卻從外面推開了。

所有的人都一驚,僵在那裡,動也不敢動地看著窗外。

夜色濃重,秋雨飄零,站在門外的,是一個頎長挺拔的男子,絳紅色錦衣修長華麗,在這暗夜之中,威嚴矜貴,神秘莫測,讓人心為之一沉。

嬤嬤奶娘都嚇傻了,鄉下人,哪裡見過這陣仗,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烏苔抱著懷中的兒子,看著向自己走來的那男人。

她坐在炕上,他卻是挺拔而立,這個角度,她隻是覺得他修長挺拔,遙遠神秘,仿佛從天而降,氣勢迫人。

她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就那麼抱著自己的小銘兒,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冷峻矜貴的男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走到了她面前,低首俯視著她和她懷中的孩子。

她抱著兒子,心裡卻是認命的。

她想,兜兜轉轉,自己終究難逃一死嗎?

此時此刻,一杯鴆酒,是不是更合情合理了?

她仰起臉,仰視著那雙深沉墨黑的眸子,道:“殿下,妾身知罪,但是還請殿下不要殃及無辜,這幾位嬤嬤,並不知情。”

旁邊兩位嬤嬤一個奶娘篩糠一般抖著,撲簌簌地跪下了,跪下後,便再不能起身。

懋王卻並沒理會,他隻是徑自走向烏苔,之後膝蓋微屈,半蹲了下來。

烏苔抱緊了懷中的孩子,她覺得自己應該向他解釋下,懷裡的孩子是他的,虎毒不食子,希望他留下孩子一命。

修長的手,均勻的指骨,上面有著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勢的扳指。

烏苔身體僵硬地抱著自己的孩子,她並不知道懋王要做什麼。

他越是這樣,她越是畏懼,對未知命運的畏懼。

懋王的手卻觸碰到了她的臉頰。

微涼的指尖,輕輕碰到她的臉,之後撫摸著。

男人的氣息溫柔地籠罩著她,她卻屏住呼吸,安靜地看著他。

一旁嬤嬤們已經不敢出聲,她們隻是嚇得無聲流淚。

烏苔並不出聲,就那麼屏住呼吸等著。

等著懋王的雷霆之怒。

可是,許久後,懋王終於開口,卻是道:“烏苔,我抱你們上車吧。”

烏苔聽不懂懋王的話,茫然地看著懋王。

懋王卻已經起身,抱起來烏苔:“烏苔,鈿車早就備好了,特特都鋪了兩層蒲席和涼紗,應不會顛簸,也不會捂著或者凍著,放心,我會照顧好你和孩子的。”

烏苔完全無法反應。

她懷裡還抱著孩子,但是懋王就這麼將她打橫抱起。

起身後,往外走。

門外,竟已經圍了大批的錦衣侍衛,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隻有錦衣侍衛手中的火把,照耀得院落猶如白晝,火光中,可見那些侍衛全都是四爪魚紋,全都是金甲披掛,每個人手中都配了長劍。

這些人,在懋王走出房門時,無聲地讓開一條通路,之後單膝跪下。

懋王抱著烏苔,沿著那條錦衣人牆組成的通路,往外,走出了這二進的院落。

當懋王抱著烏苔上了馬車後,將她輕輕地放下。

烏苔仰臉看著他,終於還是道:“殿下,孩子是你的,是你的親生骨肉,妾身便是騙你一萬次,唯獨這個,並不敢說半句假話。”

她看著他,希望他能相信,孩子真得是他的,這關係到孩子將來的命運。

懋王垂眸,看向孩子。

很小的一個孩子,用紗布巾抱著,閉著眼睛,小小的人兒,卻已經有了修長烏黑的眼睫毛,隻是因為淚光的緣故,那眼睫毛濕漉漉的。

此時,那孩子還醒著,也不害怕,就那麼睜著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他伸手,就要從烏苔手中接過來孩子。

烏苔想給他,卻又有些擔心,隻能道:“殿下,孩子真得是你的。”

懋王淡聲道:“我知道。”

烏苔手一鬆,便把孩子遞給他了。

懋王抱過來孩子後,低頭和孩子對視,孩子睜著無辜的眼睛看著他,他也看著孩子。

片刻後,孩子仿佛被逗樂了,突然發出清脆稚嫩的笑聲,甚至還揮舞著小手,那樣子好像很喜歡。

他抿唇,削薄的唇顯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道:“看著挺像我的,他也很喜歡我,知道我是他的父親,想必是盼著我來接他。”

烏苔見此情景,略鬆了口氣,心裡又覺得有些酸楚。

小銘兒並不是隨便會喜歡什麼人的,嬤嬤當初照顧他,也費了一些心思來讓孩子熟悉,如今小銘兒見了父親,倒是喜歡得很,果然是父子連心嗎?

如果這樣,她倒是安慰了,不管自己將來前途如何,至少這個孩子,他應該喜歡,多少會念及一些父子之情。

這時候,馬車開始前行了,走得並不快,而且馬車很大,坐在上面果然很穩定,這遠不是鄉下的車馬能比的。

孩子在懋王懷裡,輕輕逗弄著,烏苔隻好坐在那裡,低頭看著孩子,看著孩子去摸懋王衣服上的碧玉扣。

懋王握住孩子的手,疑惑地問烏苔:“他的手怎麼這麼嬌嫩,怎麼這麼小?能握住東西嗎?”

烏苔隻好道:“自然是能。”

懋王便將碧玉扣放在小銘兒手中,低聲說:“你喜歡這個?倒是像你母親,你母親喜歡金的,你喜歡玉的。”

烏苔從旁聽著,想起過去,隻覺得心裡說不上來的滋味。

如今的懋王,讓她琢磨不透,她也不知道懋王會怎麼處置自己。

片刻的溫情,她並不會信,懋王必是已經知道自己欺騙了自己,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也許鴆酒,也許白綾賜死,最好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永遠關在冷宮裡。

隻是孩子呢,他看起來倒也喜歡孩子,應該不至於就這麼要了孩子性命,可是他以後總會封皇後吧,皇後會生孩子,有了多個孩子,他對小銘兒的喜歡自然會被分走,到時候自己的小銘兒也許受人欺負。

就像他小時候一樣。

想起這些,突然鼻子發酸,但是此時也不敢多想了什麼,他能饒過孩子一命就算萬幸了。

烏苔又想起來談步瀛,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這大半年的時間,一直都是他照顧著自己,儘管開始自己有懷疑,現在卻是把他當親人了。

懋王一定不會放過他吧,但是此時,烏苔也不敢給談步瀛求情。

懋王便是再恨自己,也不能容忍他的王妃竟然和彆的男人以夫妻相稱。

他這性子,自己越求情,他的殺心越重吧?

而就在烏苔胡思亂想的時候,懋王就在那裡逗著小銘兒,突然,小銘兒張口,“哇”的一聲哭起來。

懋王有些笨拙地抱著他哄。

烏苔從旁,小聲提醒:“興許是尿了。”

懋王便檢查了檢查,卻並沒尿。

烏苔隻好道:“那應該是餓了。”

懋王:“餓了?那應該喂他什麼?做些膳食?”

烏苔:“不能吃尋常膳食,得喂奶。”

懋王一聽喂奶,那目光便掃向烏苔的胸部。

烏苔臉紅耳赤:“不是的,我不能喂奶,家裡有奶娘,奶娘給他喂奶,不過現在奶娘——”

她哪知道,現在奶娘在哪裡。

懋王頷首,終於明白了,當下便讓人停了馬車,於是就有人抱著小銘兒出去。

烏苔這才徹底放心了,心想,他也許知道這是他的孩子,他到底是對自己的骨肉存著父子之情吧。

她正想著,就聽到腳步聲,接著懋王便踏入了車內。

本來寬闊的馬車,他一進來,空間便變得局促起來了。

此時沒有了孩子,烏苔便起身,直接跪在了她面前,恭敬地道:“殿下,妾身願一死以謝罪,隻請殿下善待孩子,孩子是你親生骨肉。”

她是想著,若是自己死了,那便可以死保住“懋王妃”這三個字的清白,也泄了懋王的怒氣,如此一來,小銘兒自然可以保住身份。

懋王卻疑惑,淡聲問道:“烏苔在胡說什麼?”

烏苔抬起頭,看向他:“殿下,你又何苦這麼戲耍妾身?”

懋王抬起手,修長的手撫著烏苔的額發,憐惜地道:“這些日子,烏苔想必是吃了許多苦頭,倒是看著消瘦了許多,臉色也頗為蒼白,等回去宮裡,朕著令太醫給烏苔好生調養。”

烏苔聽著這話,隻覺得茫然,她不知道懋王到底是什麼心思。

懋王歎了聲,牽住烏苔的手,將烏苔扶起,之後抱住烏苔,將烏苔圈在他懷中。

她確實瘦了許多,被他這麼環住,隻覺身子纖弱。

懋王:“都是朕的錯,烏苔吃苦了,朕應該早些過來接你回去。”

烏苔卻是越發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他是做夢沒醒,還是以前的記憶依然沒恢複?

但是……不可能,這麼久了,他應該恢複記憶了。

就算不恢複,遇到這種事,他不是應該問問為什麼嗎?

不過烏苔沒敢問,她覺得,自己如今就是行踏在那春日薄冰上的頑童,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她不敢驚擾懋王,更不敢多說什麼。

馬車繼續前行,前面有沉悶濕潤的馬蹄聲,後面也是,看得出,這次他出來,陣勢了得,她是絕對不可能逃的。

她便想起來談步瀛,談步瀛說出去看看,結果再也沒能回來,不知道怎麼樣了。

也許已經死了。

這讓她有些傷心。

她沒見過母親,談步瀛是母親囑咐了來保護自己的,到底是一個念想,況且這些日子以來,便是石頭人,也存了幾分情義在,終究是陪了她這麼久。

她抿唇,低下頭,努力讓自己不要去想了。

約莫行了半個時辰,馬車到了鎮上,一到了鎮上,便有當地官員匆忙來迎,一時燈火通明,車馬如龍,當地鄉紳官員便在雨中迎接著懋王,還引了一些老百姓圍觀,那陣勢自然浩大。

懋王扶著烏苔下了馬車,下面便嘩啦啦跪了許多人,全都是隻見後腦不見臉的。

烏苔越發疑惑。

其實若是懋王見了自己大怒,她倒是知道怎麼應對的,她把他騙得團團轉,不知道說了多少瞎話,他自是應該生氣。

他生氣了,她就任憑他處置就是了,隻要不傷害小銘兒,她是怎麼都行。

但是現在,他不生氣,甚至眼底連一絲波瀾都沒有,倒仿佛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事,連那大半年的分離都沒有,這讓她忐忑起來。

就是明知道有一把刀會掉下,她不知道什麼掉下,甚至不知道會以怎麼樣的方式掉下。

心自始至終都是提著的。

懋王挽著她的手,就在眾人的擁簇中,進了行館,看得出,這所謂的行館是當地士紳的彆苑,修建得還算齊整,隻是略有些鄉下富人的炫耀感罷了。

懋王領著烏苔,進去了後院,這時候,那連綿的秋雨總算停了,天邊已經隱約露出了白。

懋王:“你先歇息片刻吧,等明天天亮了,我們就要啟程過去雲安城,這次我臨時出行,不可離開雲安過久。”

烏苔望著懋王,她希望得到解釋,但是看來,懋王是不會給她解釋的。

她隻好再次懇求道:“皇上,妾身知道錯了,妾身願意以死謝罪,妾身更願意以死來保銘兒清白,隻要能保下銘兒,妾身怎麼都可以,小銘兒到底是皇上的骨肉,皇上還是應當為他多做考量。”

懋王蹙眉:“烏苔,你到底怎麼了,怎麼還在說這種胡話?”

烏苔:“殿下,我……”

她茫然地看著他,完全不明白。

畢竟她做的那些事,騙了他俺麼多,足夠死一萬次了,更何況,她還和談步瀛私跑到這裡躲起來,還是夫妻相稱,這對於任何一個男人來說,怕都是恥辱。

他這樣的人,自然是容不下。

懋王:“你怕是有些疲憊了,以至於有些胡思亂想,我命人準備了牛乳,你用了後,便先躺下吧,我會陪著你。”

當下,他體貼地牽了烏苔的手進了房中,很快,便有侍女呈上了牛乳。

懋王親自捧過來:“烏苔,你嘗嘗。”

烏苔接過來,看著那白生生的牛乳,那牛乳是溫過的,溫膩奶白,散發著一陣陣濃鬱的香味。

烏苔心裡暗想,這裡面不一定放了什麼。

也許鴆毒就在這裡了?

她覺得不錯,比鴆酒好。

她接過來,一飲而儘。

因為喝得太快,她竟然被嗆到了,懋王從旁給她拍背。

喝完後,她已經沒什麼顧忌的了,死就死吧。

懋王:“躺下歇息一會吧。”

烏苔喝了那牛乳後,便覺得整個人不一樣了。

她已經要死了,要死的人,再看這些活著的,當然想法就不一樣。

她躺在那裡,看著身邊那俊朗的面孔。

才多久沒見,他卻越發顯出了帝王一般的威儀,矜貴肅穆,那是萬人之上的風采。

她笑了笑,道:“皇上,他叫銘兒,如今才不到三個月,皇上應該知道,按照日子算,他確實是皇上的血脈。”

她想了想,又道:“我和談步瀛雖以夫妻相稱,但並無夫妻之實,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多餘的妾身也不敢說,隻盼著皇上慈悲為懷,網開一面。”

她並不在意這些,但是她怕懋王在意,說清楚,彆管他信不信的,好歹為談步瀛博一絲的希望。

懋王疑惑地望著她:“烏苔,你怎麼傻了一樣,你莫不是病了?”

說著,他還摸了摸她的額頭。

烏苔:“我?”

懋王:“談步瀛,我會命人好生安置的,我們的孩子也會儘快請最好的乳娘好生照料著,現在最要緊的是,你要隨我回去雲安城,受封為後。”

烏苔:“受封為後?”

懋王:“先歇下吧。”

烏苔有些茫然,腦子也有些渾渾噩噩的,她覺得,這也許是死刑犯之前最後的一頓飯,上路飯,總是好的,而她,臨死前,也是可以被哄哄的。

她躺在那裡,胡思亂想著,自然想了很多,又去看身邊那俊逸尊貴的男人,努力地看著,想著,她還是應該記住他的模樣,沒準下輩子,她還能遇到他。

而就這麼看著的時候,她終於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然而,烏苔並沒有死,至少那牛乳是沒毒的。

不但沒死,她還被懋王嗬護備至,就這麼一路陪著前往雲安城。

路途所經之處,各地百姓跪拜迎接,場面浩蕩。

至於她的銘兒,也會被抱過來,懋王還會逗弄他,陪著他一起玩耍。

看得出,懋王對於這個兒子還算喜歡,而小銘兒也頗為喜歡這個“陌生人”,有時候小銘兒會抓著他的玉帶,他也都聽之任之,頗為縱容。

因為路途遙遠,這其中難免有許多不便,但是懋王對她嗬護備至,她但凡皺一個眉頭,懋王都會體貼地問她怎麼了,會問責下人。

甚至,題紅和拾翠也很快被接過來,繼續伺候在她身邊了。

一切看上去和原來沒什麼區彆,烏苔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也許自己就根本不曾逃離過。

隻是,她總覺得自己活在夢裡,周圍的一切都籠了一層霧,夢隨時會破,也許哪天早上醒來,懋王就露出了猙獰的面目,會將自己生吞活剝。

這讓烏苔戰戰兢兢,隨時都提著心。

終於有一天晚上,歇腳到一處行館,兩個人一起用晚膳時,烏苔突然聽到“砰”的一聲。

懋王黑眸平靜溫和,望著她問:“烏苔,怎麼了?”

烏苔看了看,這才知道,原來是外面搬運家什的聲音。

她便有些恍惚,想起自己種種遭遇,終於仰起臉,望著他,咬牙道:“皇上,你要怎麼處罰妾身都可以,隻求你給妾身一個痛快吧。”

這種日子她受夠了。

他能裝下去,她卻裝不下去了。

然而懋王卻隻是輕歎一聲:“烏苔,你彆鬨了,我們馬上就要到雲安城了,你父母也都在等著,到時候我還要給你行加後冠禮,欽天監算好了吉日,時間很緊,耽誤不得。”

烏苔才不依,她真得受不了:“我不管,我不要去,我哪兒都不去,你不要想著蒙我,回去雲安,你一定不會饒了我,你已經是皇上了,萬乘之尊,你想殺就殺,想剮就剮!”

懋王:“我怎麼可能殺你?”

烏苔:“你已經恢複了記憶,是不是?你全都記起來了,不是嗎?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是洛國公府的女兒,是不是?”

懋王平靜地看著她:“是,我恢複了記憶。”

烏苔聽這話,想起自己欺蒙他的種種,早已經被他識破,一時也是氣血上湧:“那你還裝什麼?你有必要在我跟前演戲嗎?對,我騙了你,我一直都在騙你,你快殺了我啊!”

她確實是受不了了,擔驚受怕了這麼多天,一直在猜測著他的想法,忐忑不安。

她是寧願得一個痛快的!

懋王卻隻是上前,試圖握住她的手。

她拚命甩開,但是懋王還是握住了。

她掙紮,他死死地握住,之後抱住了她。

結實有力的胳膊將她抱住,死死地壓在他胸膛上,她想鬨騰,卻是不能。

懋王摟著她,溫聲到:“烏苔,你以前說的那些,不是挺好的嗎?”

烏苔:“什麼?”

懋王:“我失憶的時候,你說的那些,我覺得很好,你可以再說給我聽。”

烏苔好笑:“我都騙你的,全都是假的,既然你都記起來了,你覺得繼續裝下去有意思嗎?”

懋王眉眼固執,望著她,溫聲說:“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我就喜歡聽那些。”

烏苔聽了,真是又好笑又好氣,又覺得荒謬:“你如今不過是戲耍我罷了,我以前騙了你那麼多,是不是直接殺了我你不解恨,倒是要將我狠狠戲耍一番,看著我信了你,再把我殺了,那才叫誅心,那才叫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