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流螢認得這個銀薰球,她附魂在一隻黑貓身上的時候,江雨眠總拿著這個銀薰球逗她玩。
不過那時候的羽流螢不太喜歡這個銀薰球,因為這裡面養的冰魄流螢劇毒無比,是世間第一梯隊的毒物,隻有江雨眠這種藝高人膽大的人才敢日日帶在身邊。
所以江雨眠拿這個逗她玩的時候,羽流螢都會炸毛,但是又不好不給她面子,隻好謹慎地伸出爪子,然後膽戰心驚地扒拉兩下,敷衍一下逗貓的江雨眠。
眼下看到這個銀薰球,她不禁有一種特彆的驚喜。
說起來,詭術師與第一次附魂時遇到的人類都有一種特彆的緣分和羈絆,她的養父當年也是附魂在一隻伯勞鳥身上,然後遇到了她的養母。
後來他們成了婚,生下了原文裡的女主羽落清,她的養母又將羽落清與皇宮裡的公主調換,也就有了後來的許多風波。
想到這一點,羽流螢不免有些唏噓。
她們這些穿進書裡的人,總想走出原著中的悲劇命運。
她們為此做出了許多努力,有時候卻還是抵不過命運的力量。
原著中這個真公主的命運格外悲慘,她被龍歸雲的手下剝掉了人皮,命喪羽朝。
羽流螢本以為離開羽朝來了西海魂族就萬事大吉,從此之後就可以擺脫書中的悲劇命運,沒想到卻在西海魂族遇到了龍歸雲。
當年龍歸雲內力反噬,暈倒在田家村附近時,從羽朝逃到西海魂族的羽流螢也正好在田家村附近歇腳。
那時她夜晚外出,買了許多針線回來,又順便去給剛孵化的絹絲蠶采集嫩芽,正巧遇見了暈倒的龍歸雲。
羽流螢逃亡這一路,為了自保,她用詭術殺了不少人,雖然手上沾了許多條人命,但她並不是一個草菅人命的人,靈魂深處依舊保留著一小部分源自現代社會的善良。
乍然見到一個大男人暈倒在林子裡,驚訝之後,自然是第一時間去查看對方的身體狀況。
她小心繞了一圈,蹲下身子看到了男人的正臉。
這是她第一次見龍歸雲,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可是她的眉心卻突然猛地一跳,似乎是察覺到了命運的拐點即將到來,在這一霎那,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突然席卷了她的全身。
淒冷的月色中,男人昏睡的臉上全是斑駁的樹影,即使重傷昏睡,那張臉也生得冷厲狷狂,眉眼處的線條更是生得十分鋒銳,仿佛刀鋒一般能將人割傷。
羽流螢遍體生寒,左看右看,愣是沒從這張臉上找到一處柔和的地方。
在這本危機重重的書裡面,把暈倒在路邊的男人撿回家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而眼前這個昏倒的男人帥是帥,但不是那種端正的帥,一看這張臉,就知道此人不是良善之輩。
如果不是他衣服上的刺繡太華貴,羽流螢馬上就要抬腳離開了,但是羽流螢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她第一眼注意到了龍歸雲衣服上的刺繡。
墨綠色的衣服上繡著青鬆與祥雲,
花樣倒是平平無奇,但那不是普通的刺繡,那是托地墊高繡,是潮繡的一種獨特技法。
刺繡之前,要用絲線、棉絮等材料墊在要繡製的圖案下面,然後在上面用絨線或者絲線刺繡。這樣繡出來的圖案會產生類似浮雕的視覺效果,擁有很高的層次感和立體感,也會更加生動逼真。
而他手上戴著的護腕也不簡單,上面的雲紋圖騰所用的繡法是盤金繡和打籽繡。
天青色的祥雲是用打籽繡繡成的,這是最古老的繡法之一,繡法難度極高,非常耗費時間,需要用絲線打出一個個小小的結,再將這些小小的絲線繩結彙聚成美麗的圖案。
祥雲的金邊則用的盤金繡,從繡品的平整度和顏色過渡來看,繡娘具有相當高超的技藝,這樣的手藝,多半出自宮廷。
況且古代這樣低下的生產力,是沒有機器刺繡的,所以上等繡品價格不菲,即使是達官貴人,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用得上這樣精致的刺繡。
羽流螢腦中的雷達瞬間響了起來。
暈倒在地上的男人體溫極高,臉色燒紅一片,羽流螢回憶著原著中關於男主三號龍族帝子的描寫,說他體溫升高時胸膛上會出現龍紋刺青。
羽流螢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男人的額頭一片滾燙,這麼高的體溫,如果真的是男主三號龍族帝子龍歸雲,那麼他的胸膛上一定會出現書中描寫的刺青。
於是羽流螢解開他的衣服,男子精壯的胸膛露了出來,羽流螢還沒來得及欣賞男子飽滿發達的胸大肌和塊塊分明的八塊腹肌,就看到他的胸膛上有一片張牙舞爪的龍紋刺青,怒龍咆哮,十分猙獰。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這個昏倒在林子裡的男人真的是男主三號龍歸雲。
這一刻,羽流螢的心中滿是驚恐。
她已經離開了羽朝,卻依舊在西海魂族和龍歸雲相遇,難道原著中的命運真的是一種不可抗力麼?
如果不能改變命運,那她為了生存所做的一切努力又有什麼意義?
難道她要一直活在女主和這些男主的陰影中,她要一直這樣心驚膽戰,要一直這樣惶惶不可終日,一直這樣苟且偷生下去嗎?
如果撞上了命運的槍口,不如先向命運開上一槍。
她掀開了籃子,拿出了一卷紅色絲線,趁機下了死手,本以為萬無一失,誰知過了大半年,龍歸雲又活蹦亂跳地回到北闕了。
而她也為了定魂針來到北闕,與他虛與委蛇,逢場作戲,任務成功固然可喜,若是失敗也必將萬劫不複,也許比原文中的下場更加生不如死。
但是有些事情,總需要放手一搏的。
無論失敗還是成功,她都不會後悔。
羽流螢從銀薰球上飛了起來,飛得更高,視野也就越廣闊,她看清了這裡景物的全貌。
這是一面廣闊的湖,湖上有一座白色的石橋,江雨眠正從這座石橋上走過。
她走得很慢,似乎不知道要去哪,銀薰球裡面的冰魄流螢都飛
了出來,圍繞在她身邊飛舞著。
時隔多日再見江雨眠,她的容貌依舊令人感到震撼。
不知是不是在皇宮裡的緣故,她的打扮和在碧海潮生時很不一樣。
她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裙,前襟處綴著一排品相上乘的白色珍珠,袖口和衣袖上縫著輕紗做成的蝴蝶,那些蝴蝶用淺紫色和淺藍色的輕紗疊加在一起縫成了翅膀,顏色過度十分漂亮自然,風一吹動,仿佛一隻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她的發型也變了,沒有梳著慣常的魚骨辮,一頭長發挽在腦後,用淺紫色的輕紗發帶係成了一個十分漂亮而複雜的結,其餘的長發散落下來,與淺紫色的發帶纏繞在一起,在風中搖曳著。
走過白色石橋,江雨眠又獨自走了一段路,最後停在一座華美的宮殿前。
宮殿的牌匾上寫著“關雎宮”三個大字。
羽流螢知道關雎宮,這是金月皇後的宮殿,取自詩經中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是月山頃為金月皇後建造的愛巢。
皇太極的寵妃海蘭珠居住的宮殿就叫關雎宮,而羽流螢看過的古代愛情裡,關雎宮這個名字更是出現了無數次。
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在中,住在關雎宮裡的女人都是帝王的心中摯愛。
這麼晚了,江雨眠來關雎宮乾什麼?
在原著中,有關金月皇後的衣食起居都是月山頃親自照顧,哪怕是上朝,月山頃也會帶著這位金月皇後,他在龍座旁放了一個貴妃榻,貴妃榻前用屏風擋著,可謂是真正的寸步不離。
除了月扶疏可以隨意進出之外,關雎宮就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是不許其他人出入的。
宮門前有身配兵甲的護衛守著,就在羽流螢猜測江雨眠是不是要強闖時,江雨眠居然就這樣旁若無人地走進去了。
羽流螢大感驚奇,她又飛得高了一些,一轉頭,才發現月扶疏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江雨眠身後,距離江雨眠隻有半個手臂的距離。
九品天人來去之間悄無聲息,羽流螢一時間竟然沒有發現,有月扶疏站在江雨眠身後,怪不得關雎宮裡的守衛沒有阻攔江雨眠。
羽流螢扇動翅膀,落在了江雨眠的頭發上。
據說這位風華絕代的皇後美豔無邊,是原著中唯一比女主美麗的女子,能令天性疏狂的月山頃為之傾倒,這樣充滿神奇色彩的美人,總是會令人十分好奇的。
江雨眠一直沉默地走著,羽流螢詫異地發現關雎宮的布局和江雨眠在碧海潮生居住的仙居殿居然是一樣的。
同樣的布局,同樣雅致清幽的景致,同樣的守衛森嚴。
江雨眠也發現了這一點,皺著眉頭看了月扶疏一眼,月扶疏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和她並肩而行。
即使在皇宮中,月扶疏也依舊一身白衣,隻是頭上戴著的發冠更加華貴隆重了,是一個羊脂白玉雕刻成的二龍戲珠發冠。
察覺到江雨眠的目光,月扶疏低頭看她,說道:“是不是覺得很熟悉??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江雨眠沒說話,隻是眉頭越皺越緊,看上去思慮重重。
她穿過關雎宮的垂花拱門,從關雎宮的西配殿繞過去,和月扶疏來到了關雎宮的後殿。
一股淡淡的藥香從窗子裡飄了出來。
江雨眠站在窗外,驀地停下了腳步,一雙紫色的眼眸透過窗子,也不知望向哪裡。
月扶疏問她:“是你說要來,怎麼到了這裡,你又不進去了?”
江雨眠說道:“你不是也沒進去麼?”
她的聲音輕而柔,帶著一股冷冷的譏諷,“月扶疏,你是不是也怕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