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闕後,羽流螢還是病了一場。
她先天不足,天生體弱,這樣的舟車勞頓到底讓她虛弱的身體吃不消,本就瘦弱的她到了北闕後又瘦了一圈。
小盤先生說道:“你這臉瘦的都快沒了,還不如我的巴掌大,彩狸的臉都比你大一圈。”
彩狸是那隻三花貓,它是長毛貓,有一圈蓬鬆厚實的圍脖,臉也長得圓圓的,是隻特彆討喜的三花,因為花色和狸貓有點像,盤先生一直管它叫彩狸。
彩狸雖然是隻罕見的三花公貓,但附魂在彩狸身上的靈魂卻是個女子,聽盤先生暗暗說它胖,頓時揚起胡須朝著盤先生哈氣。
羽流螢抱著彩狸貼了貼臉,笑著說道:“我們彩狸不胖,它隻是毛絨絨的,臉蛋小著呢。”
彩狸與羽流螢十分親近,被羽流螢一通安慰,總算不再炸毛,蹭了蹭羽流螢的臉。
養了幾天的病,羽流螢臉上剛恢複了一點血色,就聽北闕皇宮準備放一批上了年紀的宮女出宮。
有人出去,自然要有新的一批新的宮女進來,在豔鬼其他手下的安排下,羽流螢頂替了一個宮女的名額,順利地進了皇宮。
在這個高武低魔的世界裡,皇宮也比羽流螢在電視劇裡看過的樣子巍峨許多,身處其中,除了感歎宮牆深深之外,還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
羽流螢以前背《阿房宮賦》時,一邊和同桌吐槽這篇文言文太難背,一邊很遺憾阿旁宮沒有保留下來,讓後世的人見一見。
穿越到現在,她也清晰記得裡面的一段——覆壓三百餘裡,隔離天日;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鹹陽;二川溶溶,流入宮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勾心鬥角。盤盤焉,囷囷焉,蜂房水渦,矗不知其幾千萬落。
眼下再沒有比《阿房宮賦》更形象的文字描述了。
北闕龍族喜水,基本各個宮殿都會引活水入池,就連宮女和太監的集體住所都有水池,裡面種著睡蓮。
皇宮規矩多,事情也瑣碎,除了平常的雜務,宮女們還有繡不完的針線活。
羽流螢特意藏拙,針線繡得平平無奇,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也沒有焦躁,暗暗等待機會。
當新入宮的宮女學完規矩後,羽流螢的機會終於來了。
她用銀錢買通了一個老嬤嬤,被分到了北宸宮。
北宸宮是龍歸雲居住的地方,羽流螢是新人,又特意沒有給管事太監銀錢,於是被北宸宮的管事太監分到了最偏僻的梅塢。
梅塢種了許多梅花,有個荒廢很久的二層閣樓,名叫洗梅閣,羽流螢和另一個名叫紅馥的宮女負責打掃梅塢和洗梅閣,經常要忙到很久才能回去。
對於其他人而言,這是個苦差事,然而看過原著的羽流螢知道,這個梅塢看似荒涼,卻是龍歸雲回北宸宮後最常待的地方。
梅塢僻靜,他喜歡獨自在洗梅閣的二層閣樓裡打坐冥想,在這期間隻有貼身侍衛能出入這
裡。
此時正是八月中旬,赤日炎炎,酷夏難捱。
羽流螢拎著半桶水擦拭洗梅閣的台階,她全身是汗,穿著丁香色的宮女服裝,梳著宮女常梳的雙髻法式,除了綁著雙髻的丁香色發帶之外,她沒有簪任何飾品,一張臉素淨的可憐,像一朵纖纖弱弱的小花。
她體力不好,日頭又太毒,擦一會台階就要卷起衣袖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這時,掃完落葉的紅馥拿著掃帚走了過來,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羽流螢,坐在台階上說道:“流螢,乾活不用這麼賣力,這地方平時沒人來,你擦得再乾淨誰又能看到?隨便弄弄就行了。”
紅馥長相俏麗,性格也有些刁蠻,她長了一張瓜子臉,一雙杏仁眼又微微有些吊,嘴唇又偏薄,面相就有點刻薄。
她確實不好相處,欺負羽流螢是新來的宮女,在北宸宮沒有靠山,所以來了梅塢後總指揮羽流螢乾這乾那。
這梅塢的活羽流螢乾了大部分,紅馥隻需要拿著掃帚掃掃落葉做做樣子就行。
羽流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對紅馥說道:“沒事的,一會就擦好了。”
“那我可不管你,我去樹下乘涼去了。”
紅馥走到梅林中,躺在樹蔭底下,拿出一塊粉色的絲帕遮住臉,在樹蔭下小憩。
羽流螢擦完最後一級台階,擦著頭上的汗走到樹蔭底下。
她朝著洗梅閣上望了望,簷角處趴著一隻三花貓,正在觀察洗梅閣的動靜。
如果龍歸雲在洗梅閣,三花貓就會豎起尾巴。
眼下,三花貓的尾巴正高高豎著,見羽流螢看過來,那雞毛撣子似的蓬鬆尾巴又輕輕搖了一下。
羽流螢低頭一笑,走到了一顆正對著洗梅閣的梅樹下,她將衣袖高高挽起,露出兩條蓮藕似的雪白手臂,整理頭上微微鬆散的雙丫髻。
洗梅閣中,穿著煙灰色常服的龍族太子正坐在蒲團上打坐。
陽光透過窗紙灑落在塗著朱漆的地板上,地上放著一個四角矮桌,桌上隻有一座香爐,插在香爐裡的香即將燃儘,餘煙嫋嫋,在日光下呈現出奇特的紫色光澤。
燃儘的香灰掉落,當最後一絲煙霧散儘時,坐在蒲團上打坐的年輕男子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眸尤為奇特,眼珠竟然是罕見的暗綠色,更令人驚訝的是,他的瞳孔異於常人,居然是獸類才有的豎瞳。
陽光下,年輕男子的瞳孔縮成了一根細細的豎針,宛如某種大型的貓科動物,眸光閃動之間,泛著一股駭人的凶光,令人膽寒心顫,望而生畏。
年輕男子從蒲團上起身,呼出一口濁氣後走到窗前,隨意低頭往下一瞥,在梅塢的無邊綠木之中,他看到了一抹嬌柔淡雅的丁香色。
那是一個站在樹下穿著丁香色衣裙的宮女,宛如一朵開在枝頭下的小小丁香花。
這個宮女的身材嬌小柔弱,約莫以為洗梅閣無人,竟然站在梅樹下卷起衣袖,露出兩條纖細雪白的手臂,慢慢梳理頭上的微微散開的發髻。
她的動作輕而慢,纖細的手指將綁著雙丫髻的丁香色發帶係成漂亮的結,係好的發帶垂落下來,微風一吹,發帶在宮女瓷白的臉頰旁輕輕搖曳,宛如垂耳兔垂下來的丁香色耳朵。
小宮女整理好發髻,把挽上去的衣袖放了下來,隨後吃力地拎著水桶,跌跌撞撞地往梅林裡走去。
當那抹丁香色徹底消失在梅林中,龍歸雲才收回目光,離開了洗梅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