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時管局與結局番外3-1 真千金x假少……(1 / 1)

第百四十六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

時淺渡第一次見到蕭談時, 是在小廚房。

早已失了溫度的飯食脫手而出,摔在地上。

飯菜撒了一地, 瓷碗摔碎, 炸裂飛濺,劃過骨節分明的手指。

傷口不小,頓時就有殷紅的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到地上。

纖瘦柔美的年輕男人扭頭, 看向打翻了碗的家仆

眉宇間如常地擒著笑意,卻沒有一絲溫度。

“這是什麼意思?”

負責夥食的家仆被他的表情嚇得消了點兒氣焰。

過去他就覺得這位少爺笑起來冷森森的, 很是嚇人……

他本來有些退縮,瞥見窗外往這邊走的人影, 又挺起了胸膛:“你可彆怪我,主子剩下的飯也不是下人能隨便碰的,這要是讓二少爺怪罪下來……”

“你叫本少爺什麼?”

說話間,身穿錦衣的青年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廚房, 那身錦緞跟蕭談身上粗陋的布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瞥見地上打翻的飯菜和血跡,得意地扯了扯嘴角。

“是小的口誤,口誤。”家仆連忙給自己來了兩巴掌, 恭恭敬敬地賠笑道, “大少爺。”

“哼, 你們知道就好,以後再讓我聽見有人叫錯了……”

蕭錦手執折扇,把在場的下人全點了一遍。

他轉身看向男人時, 折扇一抖,打開了在身前輕輕地扇上了兩下。

他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怎麼,大哥……哦不,騙吃騙喝的冒牌貨色怎麼還好意思在這兒賴著啊?也是, 在本少爺家裡吃好的穿好的,上最好的學堂……花了多少錢,你就給本少爺一口一口的吐出來多少,沒錢還,那就好好做工,可能到你死的時候,就能還個七七八八的了吧?”

蕭錦說著,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男人身前。

他將折扇一合,去拍男人的臉。

“要不然,你給本少爺當仆人,我每個月多給你二兩賞錢,怎麼樣?”

蕭談笑了起來:“都說不欺少年窮,我過去從未欺你半分,你才得意兩天,就這般做派,小心物極必反,樂極生悲,大少爺。”

他的笑聲輕輕柔柔的,仿佛對自己的處境漠不關心,又好似算計著什麼陰毒的計倆。

“大少爺”個字被刻意地加重。

搭配著他柔和明媚的笑容,反而形成了一種極度的諷刺。

蕭錦臉色一變,頓時暴怒地一巴掌甩了過去。

蕭談躲過去一些,但指甲還是刮在臉上,留了道紅痕。

“你少來教訓我!以往父親對你好,都是因為你是先夫人的孩子,把對於先夫人的感情全都傾注在你的身上,現在父親發現被騙,氣得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硯台都摔了,說是對你恨之入骨都不為過,至於祖母……祖母從來都不那麼喜歡你,你還是多想想自己以後怎麼活吧!”

他的母親是繼室,他雖然也是嫡子,卻處處比那個沒了娘的大哥矮上一頭,不僅爵位未來會落在身為嫡長子的大哥頭上,父親還因為愛妻早逝,對大哥處處袒護。

就連他母親,也因此受了不少委屈。

要不是祖母不太喜歡大哥略顯詭譎的性子,恐怕他和母親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現在倒好,原來被父親重視的大哥根本就是個冒牌貨!

侯府大少爺是被有心人狸貓換太子的野種,而真小姐竟然流落民間多年,兒時當乞丐,後來被人收養,二十年來隨商隊走南闖北,成為一介商賈!

這個爆炸性消息成了京中流傳甚廣的頭號醜聞,讓侯府蒙羞。

可對於他跟母親來說,卻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一個雜種罷了,還敢在本少爺面前狂!”

他一腳踹在了男人的腿上,強硬地讓他跪在自己面前。

大手一揮,讓自己的跟班強迫男人磕頭。

“叫你狂!我叫你狂!哈哈哈!”

時淺渡剛到府上,人生地不熟,不想多管閒事。

多年經商,早已養成了一顆處事不驚的冷硬的心。

她在眾人都沒有發現她的時候,負手而去。

然而,抬腳離去之時,蕭談發現了她。

天生偏瘦的柔美男人被曾經的弟弟狠狠按在地上,額頭上的血液順著皮膚滑落,在白淨光滑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殷紅的痕跡。

他掀起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她,不隻是因為疼因為恨還是因為丟臉,眼周緋紅。

可他沒有出聲。

在定定地注視她兩秒後,垂下了眼眸。

時淺渡仿佛瞧見了他輕輕顫動的卷翹睫毛,還有神色中的倔強。

看起來是易碎的珍品,但更像是有毒的美豔花朵。

她突然有一種感覺,這人若是能有機會入得官場,必定封侯拜相。

負在身後的手指輕輕地撚了撚。

她開口:“你們在乾什麼?”

清脆中帶著幾分張揚的女聲頓時讓男人們停下了瘋狂的毆打。

蕭錦回頭,眯著眼睛看了她幾眼。

眼中的不屑都快流於表面。

一個粗野的商賈女罷了,哪裡配當他的姐姐?

真以為穿上件華服就成了高門貴女了麼。

他臉上不屑,但心知父親和祖母都把眼前人當成心肝來疼,恨不得把過去的二十年全補回來,沒敢說上什麼不敬的話語。

“原來是大姐啊,沒什麼,弟弟替你教訓一下這個霸占你位置的雜種而已。”

“少把屎盆子往我的頭上扣。”

時淺渡懶洋洋地輕嗤,銳利的眼神掃過幾個家仆。

她身上那股張揚看起來很不好惹:“還不快滾?”

“這……是、是!”

家仆猶豫,但最終在她的注視下離開了。

隻剩下了青年身邊的跟班。

蕭錦擰起眉頭:“我敬你一聲大姐,你最好彆惹我!”

時淺渡揪著蕭談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

轉而看向自己的便宜弟弟:“屁都不是的富家紈絝,少跟我耍脾氣。”

“你……!粗俗!彆以為父親和祖母會罩著你一輩子!”

時淺渡扯了扯唇角。

她還不想悶在這破院子裡呢。

要是把她打發走了更好。

天地高遠,不當這千金小姐,她有的是活法。

她把蕭談帶出廚房後,就沒在跟他說話了。

而男人開口道:“你來找我,是想報複我占了你的位置嗎?”

時淺渡腳步一頓,回眸,看向男人狼狽紅腫的面容。

即便如此,也能瞧出他是個美人胚子。

“我報複你做什麼?又不是你策劃的一切。”她聳聳肩膀,挑起眉梢,說道,“那你呢,恨我回來搶走了你的位置?”

“嗬,怎麼會,隻是物歸原主罷了。”蕭談柔聲笑了笑,“隻是沒想到你會幫我。”

被人瞧見了他被人侮辱的場景,他卻絲毫不覺丟臉,神色如常。

“算不上幫你,人呐,就是那樣,捧高踩低,勢利眼的很,我從十二歲開始就跟著商隊走南闖北,見過的人多了,也曾經身處過你的位置,順手撈你一把而已。”

時淺渡身著華服,是規矩柔和的款式,卻擋不住她身上肆意的鋒芒。

她笑道:“話說回來,要不是你,我還沒辦法體會那麼豐富有趣的生活呢。”

男人勾勾唇角:“這麼說的話,是我幫了你?”

時淺渡笑了一聲:“怎麼,還要跟我提條件?”

這廝要是個見杆子就爬的無賴……

那還真是不如看他被打死。

男人潤潤殷紅的唇,略帶紅暈的眼睛看向她時,忽而一彎。

他笑得極是好看,嗓音輕柔:“我餓了。”

“……”

“聽聞京中最負盛名的酒樓水雲間就是時家旗下,不知道大小姐……?”

男人笑得愈發明媚了,好似一切傷痛侮辱都與他無關。

-

府中已經傳出醜聞,讓人看了笑話,若再把養了二十年的孩子逐出家門,隻會再落得個冷血的罵名,對府中的名聲更是不好。

所以,不管候老爺再怎麼由愛轉恨,權宜之下,也隻得把蕭談留在家裡。

但府上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老爺和老夫人都討厭他。

下人們不僅怠慢疏忽、缺衣少食,還在主子的默許下欺淩克扣。

蕭錦更是沒少洋洋得意地對其欺辱謾罵,踐踏到塵埃裡。

他不好過,每次不介意地柔柔一笑而過。

唯有那雙笑眯眯的眼裡偶爾泛起令人恐懼的異樣光芒。

整個兒府上,也就隻有時淺渡碰見蕭談時,會順手照拂一二。

一來二去,兩人倒是慢慢地熟悉了些。

為此,蕭錦沒少在背後罵她裝好人。

沒過多久,就到了百花盛開之時。

府上設了賞花宴,邀請了京中不少權貴。

眾人大都能察覺到,這是想借宴會讓新回來的大小姐識識人。

這種場合,蕭談不出席顯得缺了禮數;

出席吧,又徒增尷尬。

他就像個透明人一樣,穿行席間,該賠笑便賠笑,該裝空氣就裝空氣。

許多曾經與他呼朋喚友的公子哥,如今知他這般處境,一見他便連忙拉著同伴避開。

人們都對他避之而不及,好像他是什麼臟東西一樣。

他本來就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見沒人注意自己,便想回房間休息。

“想想我妹妹差點兒就嫁給那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野小子,我這心裡就一陣後怕。”有蕭錦的朋友拍著胸脯聊天,“還好你長姐的事被發現得早上一步。”

提到蕭談,蕭錦恨不得呸兩口:“那個野種,不提也罷。”

“哎,我剛才聽見王家的夫人在與蕭兄你長姐和祖母說話,話裡不是一般的親密。”

這時,又有人從不遠處走來,朋友用胳膊肘懟了懟蕭錦。

蕭錦往朋友來處瞥了一眼,不屑地輕嗤。

同伴見他沒回話,又疑惑地說:“不會是王家有意提親吧?我聽聞你長姐流落在外時出身商賈,王家怎麼會……”

“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另有一人與他解釋,“蕭兄的長姐可不是普通的商賈出身,時家是蘇北最大的商號,這幾年在京中也站穩了腳,更何況,我聽傳聞,時家能有這般的規模,蕭兄的長姐功勞極大,商號的人全都聽她號令,如今有這雙重身份,更是搶手的很。時家最初可不同意她被蕭伯伯帶回來,畢竟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侯府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搶人回來,應是兩家達成了什麼協議,這才有了今日。”

蕭錦聞言,冷哼一聲:“再怎麼樣也是商賈出身,豈能登大雅之堂?”

他討厭時淺渡。

這個女人,竟然幾次幫了蕭談。

幫助蕭談,就是在跟他作對!

更可惡的是,父親與祖母還對她太過溺愛。

對外介紹時淺渡時,隻說是歸來的大小姐。

賓客們卻不知,直到現在,時淺渡都不曾正式改姓。

他早就覺得,既然時淺渡回來,就應該儘快到祠堂跪拜,認祖歸宗。

可父親竟是用“給她一點時間”就輕而易舉地把他打發回來了。

哪有外姓人被稱作蕭家大小姐的道理。

簡直是荒謬絕倫。

他已經成了大少爺,卻還是跟想象中不一樣。

一切光芒都被那個粗俗不堪的時淺渡搶走了,實在可惡。

他越想越氣,猛地一轉身,迎頭就撞在了蕭談的身上。

蕭談杯中的茶水直接潑灑了他一身!

“混蛋,你這個野種,竟然撒了我一身的水!”

蕭錦頓時大怒,從一旁的桌上抄起酒杯,猛地砸了過去。

酒水紛飛,潑了蕭談一臉。

酒杯磕在額頭上,頓時劃了道口子。

他沒能站穩,急促地後退了幾步,直到撞上了其他人才停下腳步。

他感覺到,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住了他的腰,以免他摔倒。

“怎麼回事?”

“蕭兄,你這一身水……?”

眾人的視線都被蕭錦的怒斥聲吸引過來。

他們全都瞧見,蕭家那個鳩占鵲巢的冒牌貨竟然靠在大小姐的身上!

若是親兄弟,這樣倒情有可原,但蕭談的身份……

“蕭談,你這是乾什麼?”

“天啊,真不知恥,竟然這樣對時大小姐!”

園中登時議論紛紛。

時淺渡方才眼疾手快地在男人的腰上扶了一把。

那腰肢細瘦,臂彎一攬,竟是格外的順手。

而男人並沒有靠太久,站穩後便立刻離開了。

可是,就這麼一兩秒鐘的功夫,就讓附近的來賓全看在眼裡了。

更多的嫌棄斥責聲不斷,細細碎碎地響在四周。

蕭談鬆散的發絲和淩亂的睫毛都濕漉漉的,多了一種楚楚可憐的朦朧感。

他抬眼,漂亮的桃花眼周已然染上紅暈。

他抿抿嘴唇,沒在意那些話語,先與時淺渡道了欠。

“對不住,衝撞你了。”

“嘖嘖,真行,占了我姐的位置二十年不說,現在還開始勾引她了,你能不能要點兒臉啊,蕭談!我都替你害臊!”

蕭錦怎麼可能錯過這個機會,他雙臂抱胸,好像不把蕭談按在恥辱柱上不罷休。

這兩個人他都不喜歡,那就是看熱鬨不嫌事大了,揚聲說話也絲毫不在乎自家姐姐的聲譽。

“你不會覬覦我姐呢吧!真是個賤貨!”

也就是時淺渡出門在外十年之久,不在乎那麼繁文縟節。

若是從小養在閨閣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被弟弟這麼喧嘩叫嚷著宣傳,早就丟臉得抬不起頭來了。

時淺渡喚道:“蕭錦。”

蕭錦看她,眉宇間都是報複成功的得意獰笑。

他故作擔憂地上前,假惺惺道:“姐,你沒事吧?”

“嗬。”時淺渡笑道,“你知道為什麼你成了大少爺,父親和祖母還是不看重你嗎?”

“……!”

蕭錦臉色猛地變了。

他好像聽到賓客人群中有人在偷偷地笑,有看笑話之意。

大抵是笑他不識大體,在外人面前讓家族蒙羞。

時淺渡見他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嘲弄地扯扯唇角。

她從懷裡取出手帕,遞給頭上濕漉漉的蕭談。

“擦擦吧。”

-

深秋,快入冬了。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

自那次宴會之後,蕭談勾引蕭家大小姐這事兒,就作為小道消息在私下裡傳開了,人們不僅繪聲繪色地描述園中的事,還一傳十十傳百地添油加醋了不少其他細節,好像蕭談真的是個不知廉恥的登徒浪子,對時淺渡做了許多臟事。

就算時淺渡澄清,眾人也隻以為是她身為女孩子家不想承認,背地裡卻全默認了那些謠言。

這些閒話沒鬨到蕭老爺和祖母面前,但沒少被人在茶餘飯後提起。

下人們更是時不時地竊竊私語。

蕭談在府上的處境更艱難了。

除去以往的缺衣少食,怠慢與欺淩,又多了幾句辱罵的話。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臭不要臉,竟然勾引大小姐,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一個多月前還對他畢恭畢敬的下人們,發現自己伺候了許久的“少爺”,竟然跟他們一樣是個低賤之人,當然想要報複辱罵回去,一個個的就跟變戲法似的長出了一張惡毒的嘴臉。

至於他們為什麼敢,自然是因為主子們默許了。

人人都敢克扣他的吃食和被褥衣衫,人人都敢罵他一句踩他一腳。

也就隻有時淺渡,對他還想從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見面打個招呼,偶爾幫襯一把,關係不遠不近。

京中眾多生意,都需要時淺渡掌事。

所以,她在府中的時間不多,即便回家,也是多陪陪祖母。

老太太一把年紀了,身子虛弱,又是真心心疼她,叫她不太忍心表現得太過冷漠。

儘管,她對這個家並沒有什麼感情。

又一次在祖母身邊陪到入睡。

時淺渡跟祖母身邊的媽媽打過招呼,便踏著星月回到自己的院中。

“奴婢已經把洗漱的熱水備好了,小姐還有什麼吩咐的嗎?”

身邊的丫頭乾活伶俐,把該準備的全備好了。

時淺渡擺擺手:“沒什麼了,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那奴婢退下了,小姐需要再隨時喚奴婢。”

小丫頭知道她不習慣有人伺候,欠了欠身就離開了。

時淺渡關好房門,褪下最外面的厚衣裳。

慢條斯理地用熱水洗了漱,仿佛洗去了一整天的疲倦。

她一邊揉著額角,一邊坐到床邊,將手探進被子。

刹那間,就察覺到了不同的溫度。

她微怔,抓住被角,猛地把被子掀了起來。

隻見清瘦柔美的男人正裡衣淩亂地窩在她的床鋪之上,笑意盈盈地注視著她。

他目光繾綣,眉宇儘是溫柔,或許還有一絲玩味。

一雙含笑的桃花眼在此時,發揮出了應有的魅力,水汪汪地染著粉暈,又嬌又媚,就差把“勾引”兩個字寫在明面上了。

“所有人都說我勾引了大小姐,如若不做到實處,未免太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