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
何紓言走進街邊的一家面館。
這地方離時淺渡家不遠, 坐了二十分鐘公交車就到了。
一進門,熱氣迎面而來,鏡片蒙上一層薄霧, 幾秒鐘之後慢慢消散。
待能看清楚眼前,他便見到舅舅和表弟兩個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正衝他招手。
他入獄之前, 因為老一輩的關係不好, 就跟舅舅有幾年沒見了, 隻在母親去世時短暫地見了一面。
現在又是幾年不見,老人已經六十多歲了,蒼老了不少,一頭短發已經白了大半, 人也沒有以前那麼壯實、那麼精神了。
看到這幅模樣, 何紓言不由得有點兒心酸。
時間真是能改變很多東西啊。
進來之前,他因為蹲過監獄,多少有些彆扭。
見到舅舅老得變了個樣,那種抬不起頭的感覺打消了不少。
他也招了招手, 快步走到窗邊的座位前:“舅舅, 表弟。”
二十出頭的男孩坐在老人身邊,看起來吊郎當的,咋一看不像大學生,倒像是小混混。
他算是老來得子, 上頭還有個姐姐,家裡又重男輕女, 對這個兒子特彆寶貝,從小就寵著,就有點寵壞了, 脾氣又臭又硬,看見何紓言並沒有給好臉色。
在自己爸爸的示意下,他不太情願地叫了一聲“哥”。
“小言啊,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舅舅劉銘上下打量了何紓言幾眼,見他不似從前那麼年輕,也有點感慨。
他特彆留意了一下侄子的穿著,看起來乾淨大方,質感很好,應該過得還不錯。
他又道:“坐吧坐吧,我點了三碗面,這大冬天的吃點熱湯面挺舒服。”
“我過得也就那樣吧,規規矩矩乾活。”
何紓言籠統地一帶而過,不想說太多獄裡的事。
他沒跟劉銘客氣,沒再提點餐的事,把圍巾摘下來放在旁邊的座位上。
“你們呢?也過的還好吧。”
“嗐,也還那樣唄,沒什麼變化,就是我們昊天最近來帝都打工了,我跟你舅媽都想著,昊天還年輕,應該來大城市見見世面、闖蕩闖蕩是不是?萬一能闖出來什麼名堂呢。”
老一輩的人,都望子成龍,覺得自家孩子是不一樣的,肯定能大富大貴。
劉銘摸摸自己兒子的頭,一臉的自豪和期待。
“來這邊打工了?”何紓言有些意外,“是我記錯了嗎?我記得表弟應該是上大三的年紀吧。”
提起這個,劉銘有些跌面,畢竟何紓言是名牌大學碩士畢業,從小到大學習都好。
他“嗐”了一聲,假客氣地說:“我們家昊天哪有你那腦子啊,高考時候又趕上拉稀跑肚的,沒考好,就……”
劉昊天聽見自己爸貶低了自己不樂意了。
他張口就道:“學習好有什麼用啊,還不是學曆高素質低,強.奸男學生那種事有幾個人能做得出來啊?沒準就是學習學得心理變態了,我學習差點就差點唄,我還不至於進去蹲局子呢!”
劉銘腳底下踩了兒子一下。
這還打算叫人幫忙呢,說的這麼不客氣,還不黃了?
“小孩子家家,彆亂說,事實怎麼回事你知道?”
劉昊天撇撇嘴,小聲嘟噥:“有什麼不知道的……”
何紓言來之前就料到,會有被人揭傷疤的可能。
有了心裡準備,就不覺得多疼。
他神色如常地笑了笑,卻不再多客套:“舅,沒事,您這回想跟我說什麼,就直接說吧。”
何紓言直奔主題,一點兒都不含糊,倒讓劉銘有些不得勁。
他雙手握著杯子,一直搓,訕臉地笑道:“主要就是想到你出來了,我們爺倆又正好在帝都,就出來見一面唄,也沒什麼大事……”
何紓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表情溫和卻疏離。
他從小聰明伶俐,年年都是三好學生、學生代表,父母甚至是老師校長,自然而然地就給了他越來越多的期待;他又從來不驕傲自大,對人總是很溫和,所以,幾乎所有人都喜歡他。
在無數期待和喜愛的加持下,他便越來越希望努力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
久而久之,開始害怕讓人感到失望。
換做從前的他,說話做事肯定會迂回不少,即便是拒絕,也儘量讓對方心裡好受一些。
經過五年的牢獄,他早就不在乎那些了。
一點兒也不想跟人兜圈子。
於是他道:“大事小事您就都直接說就行,不用跟我客氣。”
“爸,他都這麼說了,你就直說唄。”
劉昊天用胳膊肘懟了懟劉銘。
“我就知道小言你人好,肯定樂意幫你弟,沒想到這麼痛快,那舅舅就直說了啊。”劉銘喝了口溫水,笑嗬嗬道,“昊天這不是剛到帝都沒多久麼,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找工作,這邊房租又忒貴了,五環邊上租一個十幾平的小屋還得兩千一個月呢,想要一千塊錢上下的那都得住地下室了,又悶又潮還特冷,你弟哪兒受得了這個啊!”
“舅舅就想著吧,你這兒犯了那麼大的事,出來了還能繼續留在帝都,那肯定是有路子有人脈的是不是?就先讓你弟跟你住幾個月,這不是夥食費什麼的就又能省點兒嗎?舅舅知道你什麼都會,做飯也倍兒好吃,不像我們昊天什麼都不會。你們倆在一塊兒還有個伴,相互照顧啊。”
“等他找到了穩定的工作是吧,再讓他自己搬出去住,或者你要是覺得他跟你玩的好,那一直一塊兒住也行,你們到時候再商量著來。工作的話,畢竟你在帝都好些年了,人脈肯定比我們多,有什麼好的工作也給你弟介紹介紹,省得他到處碰壁,這自信心都要受打擊了,儘量給他找點工資高工作又輕鬆的,省的累著。”
何紓言認為,自己能忍住不翻白眼,已經是很有教養了。
他覺得很好笑。
這意思就是,讓沒工作的劉昊天白住幾個月的房,還讓他伺候一日三餐唄?
如果兩家關係親近,住幾個月倒也沒什麼。
可他們多少年不聯係了,上來就獅子大開口,這合適嗎?
他還以為是劉昊天考上大學了,如果是這樣,他不介意偶爾去學校幫舅舅看看劉昊天的情況,偶爾有個發燒感冒的,相互照應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早知道時隔數年不見,見面就是想讓他當冤大頭,他壓根不會出來見面。
彆說他現在是跟時淺渡合租,就是自己單獨住,也不會同意。
他笑了笑,聲音一如既往地平穩溫和,卻拒絕得乾脆:“舅,您也知道我現在的情況,自身都難保,沒能力幫您這個忙。”
劉銘跟劉昊天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大半。
“剛才你還讓我直說呢,現在怎麼就不行了呢?”
劉銘沒有立刻表現出不高興,而是往前湊了湊,跟何紓言拉進了一些距離。
他賠笑道:“舅知道你學曆高,人也聰明,肯定有好多路子呢,這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過年了,大過年的,你就幫幫你弟,也好讓我們一家子安安心心地過個好年啊!”
何紓言推推眼鏡,語氣不變:“可我確實不方便,不如表弟跟您回老家過年,一家人團員,不是也挺好嗎?”
“草,你他媽……”
劉昊天聽出他話裡的嘲諷,立刻坐不住了。
他站起來就要開罵,被劉銘按住了。
劉銘眉頭一擰,滿臉的不高興:“你瞧瞧你,穿的這麼好,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一看混的就挺好,怎麼就不方便幫忙、沒能力幫忙了?你要是不願意幫你弟弟就直說,彆拿這種話當借口啊!”
“舅,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何紓言斂斂眉頭,卻沒因為指責而有太大反應。
經曆了太多事,他發現這些指責現在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會讓一個整天罵我強.奸犯的人跟我住在一起,我圖他給罵我、圖他給我添堵嗎?”
這回是徹底沒有客氣,隻是在說到“強.奸犯”三個字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
他拿起一旁的圍巾,起身道:“沒有其他要說的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他想,怪不得母親和二姨之前會跟舅舅置氣,揚言再也不往來。
碰上這樣隻想著從彆人身上撈好處的親戚,誰會想來往啊。
“你要是不幫昊天,我就讓你現在單位的人,還有你住的小區的人,全都知道你是個強.奸男學生的禽獸!讓你這輩子都翻不了身!”
劉銘猛地站了起來,大聲一吼。
面館裡,所有人都被這一聲吸引去了目光,紛紛看向何紓言。
頓時,竊竊私語聲四起,引發了一陣騷動。
劉昊天也站起來,惡毒地說:“你等著吧,你要是不幫我,你也沒好日子過!一個成績好點的變態強.奸犯罷了,還擺什麼譜啊!”
他小時候,他爸媽總是拿何紓言當成榜樣,一遍又一遍地讓他好好學習。
光是想想上學時受的苦,他都恨死何紓言了!
被所謂的親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留情地揭開傷疤、大罵不止,何紓言的手指開始輕顫。
他慶幸自己已經用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彆人看不清全貌。
“不是吧,我剛才看他還覺得這個男的挺帥的,氣質又好……”
“所以說啊,你們女的太膚淺了,那種長得好看點的男的有幾個老實的?”
“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還不是男的管不住下半身,還是個臭gay!”
“靠,老師□□學生,還是男學生??”
“我表妹也碰到過那種下流的老師,這種人怎麼不去死啊!”
指指點點的私語聲源源不斷地傳來。
何紓言的呼吸漸漸變得不暢,壓抑得他渾身難受。
他也認為那些禽獸老師都該死。
但……該承受這些的,從來都不是他。
身體和頭腦的不適越發明顯,他深吸了幾口氣,努力穩定情緒。
他告訴自己,都過去了,以後會好的。
要不是劉銘這種爛親戚,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
以後斷開聯係,都會好的。
可事實就是……一點也不好啊!
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
有血緣的親人尚且如此,更顯得善意可貴。
比如曾老平靜的話語,比如時淺渡對他的照顧。
他不由得幻想,如果時淺渡在這裡——
她會毫不介意地彎彎唇角,伸手溫柔地摸摸他的頭,然後輕聲在他耳畔說:沒關係。
真是讓人……
感到安心啊。
包容他“犯下的錯”,包容他的頹喪與懦弱,包容他的一切。
那麼平等地,對待每一個人。
真想永遠賴在她身邊。
何紓言抬起鏡框,蹭了蹭眼角。
再睜開雙眼時,被人圍觀和言語攻擊帶來的痛苦有所消退。
他回頭,對劉銘父子說:“你們那麼做的話,我就更不可能幫你們了。”
說罷,毫不猶豫地走出了面館。
“你你你……!”
劉銘氣得想罵人,又怕真的一點不幫他們的,沒罵出口。
他小聲嘀咕:“這小兔崽子,我就不信等咱們拿到他領導的聯係方式,他會不害怕,他敢不幫咱們的忙!昊天,咱們跟上他,看看他要去哪。”
何紓言手上沒多少錢,一直省吃儉用,回家要坐公交車。
他剛走到車站,就感覺到有人跟著自己。
打開手機相機,調成前置攝像頭的自拍模式,果然發現劉銘劉昊天兩人跟在後面,看起來顯然是飯都沒吃,就急匆匆跟著他跑出面館了。
他斂起眉頭,沒有直接坐公交回家,而是先在時淺渡他們去過幾次的商場前面下了車。
商場坐落在繁華地段,是整個帝都人流量排名前五的大商場,層數多,面積廣,隻來過一兩次的人,根本不可能記住商場裡的彎彎繞繞,就算照著手機地圖找某家店面,都可能繞上一陣。
他記性不錯,來過那麼幾次,對商場的布局有大致的印象。
他引著身後的兩個人從南門進去,在人來人往的商場裡轉了一圈。
上了三樓,又從另一邊繞了下來。
很快的,他就融進人群,消失在了那兩人的視線裡。
他從東北門出了商場,以最快的速度上了一輛出租車。
“師父,去璟苑小區。”
回頭望了望,沒見到劉銘兩人的身影。
鬆了口氣的同時,何紓言苦笑著搖搖頭。
這就是所謂的屋漏偏逢連夜雨麼。
楊鳴新的事還沒完呢,又有拖後腿的親戚過來找事。
既看不起他,又想讓他幫忙。
本來他想著,再怎麼說也是親人,應該有親情在啊。
現在看來,他出事之後……舅舅一家人沒少在背後偷笑譏諷吧。
除了父母,沒有人會真心希望他過得好。
唔,或許……
時淺渡會真的希望他越來越好吧。
想到那懶洋洋的笑容,何紓言的目光漸漸變得柔軟。
她是不一樣的。
除去已經去世的父母,她是他生命中最特殊的那個人。
他總是想,如果他們能永遠這樣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他願意照顧她的所有起居生活,讓她沒有任何後顧之憂,每天從研究所結束疲憊的腦力勞動之後,回家不用做任何思考,安心地休息就好。
他想這樣陪在她身邊。
或者說,他希望,時淺渡能永遠陪在他身邊。
不嫌棄他,不厭惡他,生氣時不拿他的“罪”往他心窩捅刀子,然後……
在他崩潰的時候,輕輕摸摸他的頭。
不知不覺間,眼前的景象被薄霧蒙住了。
何紓言摘下眼鏡,神色淡淡地看向窗外的輝煌燈火。
真希望,他也能成為時淺渡心中最特殊的存在啊。
-
約莫十幾分鐘,何紓言便下車回了家。
輸入密碼,打開門,便看到時淺渡正窩在沙發上打遊戲。
時淺渡聽見門聲,仰頭看了一眼:“老師回來了,敘舊還好嗎?要不要一塊兒打遊戲?”
何紓言對她的感情很複雜,想看到她,但每次見到,就會想到他們會有分開的那天。
加上楊鳴新、劉銘劉昊天等各種事情,搞得他身心俱疲。
他搖搖頭:“抱歉,我有點累。”
他很想多跟時淺渡說兩句話,找一點安慰。
但見她遊戲聲很激烈,欲言又止。
“你玩吧,我去房間休息一會兒。”
“彆啊。”時淺渡把他的神色表情儘收眼底,衝何紓言招招手,“看您心情不太好,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說,說出來就好多了。”
何紓言難以啟齒地猶豫兩秒,說:“不是什麼大事,你玩吧。”
連親戚都對他惡言相向這種事,說出來未免太好笑了。
他知道自己在時淺渡面前沒什麼太好的形象,不過偶爾,還會想要留些面子。
“打遊戲就是個消遣,又不是正事。”
時淺渡當著他的面,把手機丟到一旁,從廚房那出一個還熱的外賣盒,放在茶幾上。
她把盒子打開:“老師中午沒吃好吧,我點了蝦仁餃子,還是熱的。”
何紓言一怔:“是中午的飯不合口味嗎?還是不夠吃。”
“給您點的。”時淺渡把外賣往何紓言面前推了推,半開玩笑道,“我這是怕您聊的不愉快,吃不好飯,可不能讓老師餓肚子呀。”
“……”
他怎麼覺得這話裡有點調戲的意味?
何紓言害臊得蹭蹭鼻尖。
“又調侃我。”他坐到沙發上,嘴上笑著回敬道,“你真是不盼著點老師好,就想著我飯桌上跟人生氣,吃不下飯?”
在外面一往一返,現在已經一點多了。
他確實餓得饑腸轆轆,聞見香味,肚子咕嚕嚕地響了起來。
他拿出筷子:“謝謝,那我不客氣了。”
跟時淺渡說話,總是讓他打心底裡覺得放鬆。
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心情就好了不少。
“我怎麼可能不盼著您好,您這麼說,我可就難過了。”
時淺渡用手托住下巴,在旁邊看他吃東西。
何紓言跟很多男生狼吞虎咽地吃法不同,吃飯時也很斯文,笑不露齒的,隻有腮幫子微微鼓起來,好像沒有過多的奢求,無論吃什麼都心滿意足。
“我就想著,這段時間從來沒聽您提起過舅舅,應該不是特彆親的關係,您剛出來時也沒聯係您,過了一個多月卻突然說要去外面吃飯,可能沒什麼好事吧。”
何紓言吃東西的動作停頓片刻,問:“我如果跟你說些家長裡短,你不會介意嗎?”
他一直覺得,時淺渡不喜歡他說太多,耽誤她的時間。
“拜托我的老師,您的關注點還是一如既往的奇怪啊。”時淺渡調侃他一句,歪頭問,“聽這意思,您是跟舅舅關係很好,就是怕我介意才從來不提的?”
“……那倒不是。”
何紓言斂斂眉頭,糾結了片刻,掀起唇角,多少有些自嘲。
他一直低著頭,用筷子輕輕地撥開外賣盒裡的餃子。
時淺渡都猜到了情況,實在沒什麼瞞著的必要。
他的形象啊……遭透了吧。
“舅舅希望表弟過來跟我一起住,還想讓我給表弟找工作,我沒答應,他們就沒什麼好話了。”何紓言笑了笑,“你知道的,左右不過那些埋汰威脅的話。”
他的語氣平靜,似乎一點兒也不把事情放在心上。
鏡片後面的雙眼低垂著,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落寞自慚。
說完之後,似難過又似鬆了口氣。
這麼大的人,活了半輩子了,人情世故已經通透不少了。
他聳聳肩膀:“這樣的親戚,早斷了也好,省得以後踩更大的雷。”
時淺渡早就從係統裡知道了當時的情況。
她見何紓言確實沒因為兩個親戚太難過,便放心了些。
“您不在意最好,如果他們再欺負您,就告訴我。”
“嗯,我沒太在意,隻要……”
何紓言沉默了許久。
看著外賣盒裡剩下的幾個蝦餃,沒說話。
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逐漸展露了淡淡的笑意。
他半開玩地說:“隻要你彆也那樣罵我厭惡我,我就知足了。”
說罷,他抬頭,深深地看了時淺渡一眼。
這是他第一次向時淺渡提要求提期待。
雖然是以玩笑的形式說出口,但眼底濃到化不開的期待卻是真的。
時淺渡微怔。
那一眼情緒太濃烈了,盛著他小心翼翼的喜歡,想接近對方又害怕冒犯。
用成年人的理智,遏製住了在內心中肆意滋長的渴望。
視線相互交錯,她仿佛能切身感受到他壓抑又自卑的情緒。
讓人心疼,也讓人忍不住躁動。
不過很快,他便垂下了眼眸。
許是察覺到自己的期待和目的太過明顯,何紓言少有的,有些慌亂。
心想,壓一壓,彆讓她看出來,或許還能當朋友。
於是他推了推鏡框,轉而笑道:“你不會討厭老師吧?”
還搬出“老師”的稱呼,提醒自己注意身份。
討厭?
怎麼會討厭呢。
時淺渡伸手攬住男人的腰,大膽地將人攬進了懷裡。
她輕拍了拍何紓言瘦削地背脊,在他耳畔溫聲道:“我怎麼會討厭您。”
這個老男人不知道——
她花了多大力氣,才忍住不把他就地正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