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架空民國戲子3(1 / 1)

第二百三十六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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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嘯面容肅然地沉默片刻, 突然低笑出了聲。

“倒是我說錯話, 戳到你的痛處了。”他揚揚手,便有人立刻走進房間,“帶白先生去打理一番,洗去獄中的臟汙, 咱既然出了獄, 那就堂堂正正、乾乾淨淨地做人,時小姐, 你說呢?”

“謝會長說得有道理。”

時淺渡牽住白逾明的袖子,晃了晃。

她道:“你跟他們去吧。”

白逾明垂下眼眸, 稍微欠了欠身用以致意。

他沒說話, 隻在心中暗暗地自嘲一聲。

出獄之前在旁人眼裡尚且算不上是堂堂正正做人,最多不過一介逗人開心戲子,出獄後……

又怎能有所謂的堂堂正正呢?

恐怕以後的每一步,都會比從前更加艱難。

白逾明很快就被人帶走了。

鄭舒然關上門坐下,熟練地自顧自倒了杯茶。

他臉上帶笑,插科打諢道:“師父,今天心情可好啊?早晨巡捕房接到報案,是我直接帶著人去的王天耀家裡,嘿,就那手法,您彆說, 彆說外行看不出來什麼門道, 就是您親自過去,也咂摸不出來什麼線索。”

謝明嘯剜他一眼:“客人還沒有茶,你倒自顧自喝上了。”

“得得得,是我的錯。”鄭舒然彆過頭瞧了時淺渡好幾眼, “我先給時小姐倒茶。”

他心說,師父今兒肯定是高興壞了,不然怎麼就為個隻見了第二面的姑娘瞪了他呢?

更何況這人還是時嘉榮的大女兒。

“那我不客氣了。”

時淺渡說不客氣,那是真的不客氣。

她手掌一翻,擺明了讓鄭舒然給她把茶杯放手上。

鄭舒然見了,低聲念叨一句:“嘿,真是個會使喚人的主。”

他沒臉沒皮慣了,倒不覺得沒臉。

認認真真地在自家師父眼皮子底下,把茶送到時淺渡手上。

還賣乖似的來了一句:“時大小姐,請用茶吧。”

謝明嘯緩緩地轉動拇指上的玉扳指,說道:“說起來,你先替我動手,而把詹姆斯那邊落在後頭,不怕叫他不滿麼?”

“會長知道,詹姆斯叫人送給我的名單裡都有誰麼?”

時淺渡問完,淺淺地引了一口茶。

略帶苦澀,更多是清淺的香味,沁人心脾。

“你不知道,對吧?你們雖然關係匪淺,但畢竟不是同心協力的同一陣營,他不想讓你知道他想殺的是誰。”她彎彎唇角,繼續開口,“你怎麼知道他想要的命,跟你想要的不同呢?”

“……”

謝明嘯眉頭微斂。

“你是說……詹姆斯也想讓王天耀死?”

他想殺王天耀,是因為這孫子利用手裡的航線肆意進口鴉.片毒品,使得大煙泛濫,久不能禁,還私底下避人耳目地將無數國寶運到國外,實在是害國害民,罪不可赦。

他早就對王天耀死後的形勢變動有了預估和提前的準備,這時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詹姆斯也想動手,是想做什麼?

“我可沒這麼說,我就是隨意說出一種可能,用來敷衍謝會長罷了。”

時淺渡將茶杯撂下,往後靠在了椅背上。

她笑道:“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還是謝會長自己琢磨琢磨吧。”

謝明嘯轉動扳指的手指一頓:“是得琢磨琢磨,不管怎麼著,跟時小姐的交易,我這是穩賺不賠,於情於理得衝時小姐道一聲謝。”

將桌上的圓盤輕輕一轉,便把剛端上的熱菜送到時淺渡面前。

他抬手比了個“請”的手勢:“請吧,今天不過是想跟時小姐聊上幾句,吃頓便飯罷了。”

時淺渡微笑著抬手。

這回她沒想再故意支使鄭舒然,然而才一抬手,筷子就被放在了手裡。

“鄭探長應該挺受小姑娘歡迎的吧?怪有眼力見的。”

“嘁,你少貶低人了,我鄭舒然什麼時候給彆人遞過筷子啊。”鄭舒然說完,又衝謝明嘯嘿嘿一笑,“當然,孝順師父的時候不算。”

見時淺渡要自己夾菜,他“哎哎哎”了好幾聲:“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弄吧,順便給你介紹介紹桌上有什麼,彆看不見灑得到處都是了……”

“嘁,你少貶低人了。”

時淺渡順著味兒就伸手過去,還拿筷子尾巴在鄭舒然手背上敲了一下。

她總是能準確夾到自己想吃的:“這點兒小事還用不著你。”

鄭舒然吹鼻子瞪眼:“那你剛才還……”

“行了,你彆拌嘴了,真是永遠也改不掉你這臭毛病。”

謝明嘯開口,小徒弟終於閉了嘴。

他安靜地用了一會兒午飯,突然笑了一聲:“你這小姑娘要說心眼也不少,但先前談條件怎麼那麼隨便?不是所有人都會信守承諾的,你就不怕先想法子殺了人之後……我跟詹姆斯全都出爾反爾?”

“這有什麼可怕的?”

時淺渡拿起手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在放下的同時,笑道:“我不覺得你們家中的防衛,能比王天耀強多少。”

“……”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謝明嘯跟鄭舒然對視一眼,全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危險。

確實,時淺渡找的這人,能悄無聲息地殺了王天耀,豈不是說明……整個上海,幾乎沒有他們殺不了的人?

“不過你們放心,要不是有事,我不會輕易出手的。除非……”時淺渡抬起手,手指輕輕地撚了撚,“你們給的太多了。”

“……”

嗬,還是個赤.裸裸的財迷。

“既然這麼貴,你這回隻是為了救一個白逾明麼?”鄭舒然不太理解,撓了撓頭,“即便曾經他是名滿上海,但怎麼說也比不上那麼多錢吧?你救他做什麼?”

時淺渡頓了頓,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你也知道我看不見,雖然做了手術,但也不知道恢複的怎麼樣,所以平時呢,就隻能聽些戲曲歌曲之類的,早就聽聞白老板放在全國也是一絕,自然不舍得讓他這樣的人就這麼隕落了啊。”

站在門外的白逾明聽了個正著。

他心中一軟,本來就因為“利用一個盲眼小姑娘結交權貴”這種事而遊移不定、無法下定的決心,突然崩塌了不少。

他站在原地,緩緩地握緊了手指。

時小姐喜歡他的戲,欣賞他的戲,因此而救他,他卻想著利用人家。

實在是可恥至極。

彆管彆人以前怎麼看他,至少他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他覺得自己活得堂堂正正。

差點兒就成為連他自己都瞧不上的人了。

“喜歡他的戲啊,沒想到你一個小姑娘,竟然喜歡聽戲。”鄭舒然意外地揚揚眉頭,“話說回來,他那嗓子……你也聽見了,以後彆說是唱戲了,說話都費勁,你這番功夫恐怕是白白浪費了。”

“沒關係,我覺得他的嗓子還有救。”

時淺渡並不以為意。

她撂下筷子,聲音淡淡:“我會找最好的大夫給他醫治嗓子,如果謝會長有熟識的高人,也麻煩推薦推薦,錢不是問題。”

鄭舒然搖搖頭:“嘖嘖嘖嘖嘖,真夠豪氣的。”

謝明嘯不是特彆相信,時淺渡就是因為這麼簡單的理由救一個死囚犯。

不過他沒多說什麼,現在兩人怎麼說暫且也算是同一陣營。

“惠安醫院裡有我入股,這兩天我就差人問問,一有消息就立刻告訴你們,畢竟治病還是儘早比較好。”

時淺渡滿意地笑起來:“噢,那謝謝了。”

行,省的她費力去找大夫了。

“客氣什麼?換你給我情報的人情罷了。”謝明嘯擺擺手,“不過治不治得好,我可不能給你打包票。”

“這沒什麼。”時淺渡聳聳肩膀,“就算是治不好,白老板隨便哼上兩聲,都比旁人強上百倍。”

她知道這個小世界的一切,知道白逾明就是最好的。

所以說起話來的時候,篤定得很。

門外白逾明聽得一陣動容,眼眶不由得發燙。

時小姐看不見,對外界的一切了解,主要靠聽覺。

她喜歡他的戲,這是他的榮幸。

他不能愧對了這份喜愛。

於是他推門而入,蹭蹭蹭地邁開大步,徑直地跪在了時淺渡面前。

“時小姐,你救我性命,愛我的戲,捧我的場,我不勝榮幸,也感激不儘。”

他說話有點兒費力,嗓子沙沙的,卡得慌。

但他說得一字一頓的,異常認真。

他是真的會念對方的好。

時小姐救了他的命,就算是往後把命再收回去,也是應當的。

更彆提時小姐還要找人醫他的嗓子,那便對他有再造之恩。

恩是恩,仇是仇,沒道理恩將仇報。

“我人薄言微,人都笑我是個低賤的臭戲子,沒什麼用場,但如果我的嗓子能恢複,隻要時小姐想聽戲,那您隨便兒點,隻要不是我不會,絕不推脫。”

時淺渡聽見他膝蓋磕地上的聲音,“砰砰”的,聽著就疼。

白逾明是有些骨氣在的,要不是啞了嗓子聽起來怪怪的,必定是擲地有聲。

她起身,循著聲音走到他面前。

微微彎下腰,她調侃道:“隻有我想聽戲時才不會推脫?”

白逾明微怔,立刻就改了口:“凡是時小姐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請隨時講,我必不會推脫。”

他揚頭瞧著眼前的小女孩。

神色複雜了一瞬,又很快恢複了透徹。

不能把這位小姑娘看成什麼達官顯貴,也不能把她當成往上夠的跳板。

她隻是個喜歡他的戲,救了他的命的善良小女孩而已。

多有一絲陰暗的心思,那必定是他的不是。

時淺渡此時看不見,都能感覺到對方盯著自己的赤誠眼神。

她突然意識到,跟這人開不得玩笑。

她無奈地搔搔頭,衝白逾明伸出手:“快起來吧,我剛跟你開個玩笑,不用那麼認真。”

白逾明神色不變,一本正經的。

“但我是認真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衝著一旁的謝明嘯和鄭舒然正正當當地行了個禮,“今兒個有二位爺在此見證,時小姐對我有再造之恩,往後要是我對時小姐有半點不敬,就是抽筋拔骨,也是我活該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