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陰陽怪氣大太監14(1 / 1)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到一個情節就能預估出大概的字數,每章結尾寫什麼也是提前想好的

本來打算昨天更三千,今天日萬,沒想到出了岔子,所以有點卡劇情了嗚嗚嗚嗚嗚

熬到今天早晨八點都沒寫出來,現在終於寫完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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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笨的失誤,我以為會有很多朋友吐槽,都不敢看評論

大著膽子看了一下,大家竟然都這麼溫柔友好!!!真的太感動了!!

謝謝大家的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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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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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淺渡手指一卷, 勾住了搭在下巴上的手指。

溫乎乎的體溫纏繞在一塊兒。

“沈大人要請我看戲?”

“你這對耳朵是擺飾麼?”沈青撇開了時淺渡的手,“本官是包你一晚,陪本官看戲。”

他故意說得難聽,說得高高在上。

除了那秦樓楚館的, 誰會用“包”這種帶有侮辱性的字眼?

說白了, 這就是在明晃晃地打時淺渡的臉。

兩人無言地對視片刻。

時淺渡忽而一笑, 應得輕快:“好啊,能陪沈大人, 是我的榮幸。”

沈青這人, 也就嘴上能說道說道、占占她的便宜了。

但凡是做的有說的好,也不至於她稍微湊近一點兒,就往後躲啊。

沈青細細瞧著她臉上的表情,沒有不甘, 沒有屈辱, 沒有不悅。

好像這個大男人,真就不在乎被他一個閹人這般折辱。

他心裡有點兒動容,默默收回視線,往宮外的方向一指:“去宮門外找個地方等著吧, 本官一會兒就乘車去接你。”

除去皇上特彆準許,宮中禁止騎馬行車。

沈青剛好就是那唯一的特許之人。

他一般都是乘車到內侍省,就把車停在那邊。

他們需要避嫌, 時淺渡便步行出了宮,在宮牆角下等著。

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有事, 她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有馬車聲從遠處傳來。

她都快靠著牆睡著了。

華麗的馬車停在她面前,絲質的車簾被人從裡面撩起來一點兒。

裡面的人嗓音低柔,淡聲道:“上車吧。”

沈青的指甲修剪的很漂亮, 手指修長白淨,手指微曲擋開簾子時總是格外惹眼。

從時淺渡的角度看去,還能從縫隙中窺見沈青無波無瀾的眉眼——他坐在車裡,側臉垂眸,淡淡地從高處睨視著窗外。

朦朦朧朧的,看不太真切,有一種微妙的偷窺感。

從第一次在雨天裡從車外看到沈青那一瞬,她就知道,自己愛極了從車窗外瞧著這人的感覺。

她彎彎唇角,上前兩步,衝車廂中伸出了手。

“大人,拉我一把唄。”

沈青端坐著,壓根沒伸手:“不上來,本官就走了。”

他有些嫌棄,又覺得有點好笑。

從北疆回來時,混小子能直接從正在行進的馬背上翻身跳進他的馬車裡,現在倒開始賣乖了。

“嘁,沈大人真是軟硬不吃。”

時淺渡笑著飛身上車,動作乾淨利落地坐在了沈青身邊。

“就提前謝過大人今天晚上的款待了。”

沈青沒搭她這茬,見香爐裡香料就要燃儘,抓了一小把新的,灑進小香爐裡。

他邊弄邊說道:“本官聽說,今晚另有其他人也與你相約,就這麼放了人家的鴿子了?”

時淺渡擺擺手:“好說好說,就算放了世子的鴿子,世子也不會生氣的,最多跟我吐槽幾句罷了。”

“你的意思是,要是不與本官同去,本官就會生你的氣?”

時淺渡少有的語噎兩秒。

沈青真的是她見過的,最會找茬的人了。

而且還軟硬不吃。

好在她嘴皮子也不賴:“大人生不生氣我不知道,但如果大人沒找我反而請了彆人,我會很不爽。”

“噢。”

沈青怪裡怪氣地應了一聲,睨視著她的眼神怎麼瞧都好像有點兒幽怨。

雖然後面什麼都沒說,但勝似千言萬語。

“……”

時淺渡暗自呸呸呸了好幾聲。

完了,她前腳剛答應跟世子一塊兒看戲,後腳就說不喜歡沈青請彆人……這怎麼看都有點渣。

但天地良心,她真的隻是把世子當成一同玩耍的好朋友。

“大人,時小將軍,戲樓到了。”

小福子的聲音適時地打破了車廂中微妙的氣氛。

沈青瞄著時淺渡輕哼了一聲,率先走下馬車。

時淺渡緊隨其後。

戲樓一層的領班早就眼熟了時淺渡,快步迎了上來:“這不是時公子麼,好幾天沒來了!”

沈青低聲輕笑,笑不達眼底:“時公子,常客啊。”

“這位是……?”領班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沈青出宮時,已經換上了常服,一身鴉青色廣陵錦袍,腰間係著寬帶,勾勒出上好的身段。他模樣漂亮又乾淨,氣質極好,一眼看上去就不似平常人。

“我今天是給這位沈大人作陪的,你們都聽他的便是。”

時淺渡背著人群,用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沈青的背脊,換來一雙白眼。

她沒忍住,笑出了聲音。

“再戳,本官跟你不客氣。”

沈青嗓音特彆,戲樓領班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也接待過其他幾個被宮外賜府的宦官,加上“沈”這個姓氏,一下子就明白了沈青的身份。

他的態度緊繃了不少,連帶著看向時淺渡的表情都跟以往不同了。

陪個太監過來看戲……嘖嘖嘖,想來不是什麼名門正道。

他們兩人進了二樓的雅間。

有侍女進出兩次,為他們上了茶和點心之後就退下了。

“時小將軍。”沈青已經好一陣沒有叫得這麼正經了,“你瞧見那領班看你的眼神了吧?”

說完,他扭頭看向時淺渡,扯扯唇角,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

時淺渡問:“看見了,怎麼了?”

“怎麼了?”

沈青輕嗤一聲,混小子是真的不懂,還是揣著明白給他裝糊塗?

心裡邊越是難受,嘴上說的就越是難聽。

他道:“隻要你跟本官這麼個欺君誤國的奸詐閹人一同外出,就不會有人給你好眼色,從此往後,就算你獨自前來,那些人也會這麼瞧你。”

“那又怎麼了?我又不在乎他們怎麼看我。”

時淺渡拉開椅子,按著沈青的肩膀,把人按到了座位上。

接著,她自己也坐下,還翹起了二郎腿。

“如果把精力過多地花在不重要的人身上,在面對重要的人時,就沒有足夠的精力了啊。”她說得輕快,笑看向沈青,“你說是吧,大人?”

沈青一怔。

這是在說他麼……重要的人?

心裡歡悅地“咕嘟嘟”冒起泡泡。

他耳根微紅,端起茶杯,押了口茶。

“本官沒有所謂重要的人,時小將軍怕是問錯了人了。”

“沈大人這麼說,我可是會難過的。”

時淺渡嘴上說得可憐。

這人真是口是心非,她都先表了態了,沈青都不回她一句,客套都不客套一聲。

真是個,說句在乎有那麼難麼。

”少貧嘴。“沈青一點不信她的邪,“看戲都堵不上你這張嘴。”

“有大人在身邊兒,誰還想看戲啊。”

時淺渡笑嘻嘻的,不太正經。

她給自己倒了茶水,拿到嘴邊輕吹了吹,淺飲一口之後,臉上的表情認真了一些:“大人,之前在勤政殿外,我就想跟大人說,幾日之前,黃河決堤,下遊十二個縣被黃水淹沒,千餘村落受災,房屋倒塌、良田儘毀,百姓顛沛流離,無安身之處。”

沈青本想說,要看戲就好好看戲,總是提彆的乾什麼?

然而聽了時淺渡的話,眉頭擰起一點:“你是從哪裡得知的消息?”

重大災情應八百裡加急將消息傳送回京,若真是幾日前就已經發生了災情,到現在他都沒聽說消息,必然是地方的官員隱瞞不報。

再過一個月就要入冬,沒有房屋居所,想必會餓殍載道,無數難民往京城奔逃。

“不管我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總歸是不會騙大人。”

時淺渡隨著樓下舞台上的戲曲聲輕輕搖晃著腦袋,手指一下下地點在桌面上。

她往沈青身旁探身過去,輕聲道:“大人往日斂財無數,很多官員妄圖抓著這點做文章,這次災情,大人不如先行一步,捐上自己府上的銀錢,免得日後有人遞上證據,鬨到皇上面前,惹得大人與皇上之間生了隔閡。”

沈青沒回話,定定地注視著她,似乎在思考災情的真實性。

若是錯報,正好給那些政敵們遞了話柄,他得謹慎行事,不能有什麼差池。

混小子有時候是嘴欠了些,可還沒有到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地步……

姑且相信她一回好了。

手指輕輕滾動著扳指,半晌,他停住動作,沒說災情的事,隻道:“本官好不容易出來看一次戲,你倒好,偏偏不想讓本官瞧得舒快,真是沒安好心。”

時淺渡知道他是把災情的事放在心上了。

“大人可以今晚做好安排和準備,明日一早就去上報皇上,至於賑災所需的人手……剛好可以讓我禁軍大營的人去支援,他們整日待在京郊,都快發黴了,剛好能去辦點實事,曆練曆練。”她繼續說道,“讓我當統領訓練禁軍也是大人的主意,他們現在的軍紀可比從前嚴明了不少,最後這些功勞啊,皇上估計能給大人算上一大半。”

沈青哪能不知道這個理。

他薄唇翹了翹,不鹹不淡道:“本官怎麼覺得,你這話說得有點不甘心?是不是覺得本官會搶了你的功勞?”

“我駐守北疆那麼多年,功勞多得是,還在乎這點兒?”時淺渡聳聳肩膀,說得大方,“都送給沈大人也不是問題。”

沈青冷哼一聲:“油嘴滑舌。”

他撩起袖口,兩指輕輕拿起一塊兒點心,慢慢地入了口。

“這出戲先好好看完,本官回去再細細考慮。”

話音才落下,身後的門被人輕輕敲響,得到沈青的應聲後,侍女又用小托盤端進來了兩隻酒杯和一小壇酒,動作輕巧地放在桌上,欠身離開。

時淺渡抓著酒壇輕輕轉了一圈,有些嘴饞:“謔,讓沈大人破費了,這酒貴的很,戲樓裡好像……”她詭異的停頓片刻,抬眼笑看向沈青,“沒有這麼貴的酒賣吧?”

“本官頭一回來這裡,怎麼會知道?”

沈青避開她的視線,定定地望向一樓的戲台子,遮在廣袖中的手指攥起一點。

是他提起幾天就差人來戲樓問過情況,知道時淺渡跟世子兩人,除去前兩次隻喝茶,後來就時常也點些酒喝,再搭點兒小菜,一邊吃一邊看戲。

跟時淺渡相處的這些日子,他也發現時淺渡喜歡好酒。

所以特意叫人從外面最好的酒樓裡重金買下了最貴的酒的存在這裡,等他們來時上桌。

“總之,多謝大人今日的款待。”

時淺渡打開酒壇,手掌在瓶口處扇了扇,嗅一息酒香,通體暢快。

她先給倒了一杯,推到沈青面前,接著才給自己倒。

沈青用餘光看見她的動作,斂了斂眉頭:“你自己喝便是,本官不喜飲酒。”

飲酒利尿,他每天水都不喝幾口,更彆提酒了。

除了宮中有宴時皇上賜酒,他幾乎滴酒不沾,極少破例。

時淺渡又道:“這酒可是好酒,我一聞就知道,恐怕不比宮裡的差。”

宮中有自己的造辦處,有不少能人巧匠,不過規矩也多,沒有民間來的鬆弛。

都說高手在民間,某種程度上講,這沒毛病。

沈青自己從來沒主動買過酒,這是他自己頭一回差人去買。即便是這樣,他也知道,一壇酒敢要百兩銀子,已經是很貴很貴的了。

要不是這事是小福子自己去辦的,他都要以為自己手底下的人手腳不乾淨了。

這麼貴的酒……嘗一嘗倒也無妨。

他掂量掂量,在時淺渡的注視下端起酒杯,淺淺地飲了一口。

入口辛辣,落入嗓子裡之後,香醇的味道自下而上蔓延。

微涼的秋日裡,一杯酒下肚,胃裡都是暖洋洋的。

他輕喃一聲:“酒……確實香醇。”

時淺渡:……?

她眨眨眼睛,多少有點蒙:“大人,你酒量這麼差,一杯就醉?”

“誰醉了。”沈青拿眼角瞥她一眼,“胡言亂語。”

他白淨的臉上透出薄紅,眼神還算清醒,不過說話不太對勁。

……舌頭都大了,還沒醉呢。

時淺渡越發覺得好笑,沒忍住輕笑出聲。

沈青揉了揉額角,閉上眼睛又睜開,眼前的景物還是有點重影。

這酒好像……比宮中的要烈不少。

想來或許是因為,宮中怕誤事,所以較為清淡,外面的就不一樣了。

有點失策。

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出於面子,不肯承認。

不想讓混小子看了他的笑話。

從前又不是沒喝過酒,沒道理會醉,最多就是一時之間沒能習慣而已。

他這麼想著,從座位上起身,負手走到二樓的欄杆前,想透透氣。

時淺渡就這麼看著,沈青腳步輕飄飄地、搖搖晃晃地走向欄杆,欄杆已經就在眼前了都沒停下腳步,馬上就要一頭紮下去。

她連忙上前兩步,一把將人攔腰摟住,往回一帶。

“大人是一直這麼喜歡逞強麼?就算醉了,我又不會嘲笑大人。”

沈青被她拉得沒太站穩,腰間一軟,就整個人落進了她懷裡。

他眯起雙眼:“你敢嘲笑本官?”

“怎麼會,我應是誇大人才對。”

彎臂中的腰身偏瘦,手指撫過察覺不到贅肉,亦沒多少硬邦邦的肌肉。

此時有些塌軟,抱起來剛剛好。

時淺渡故意調侃道:“大人……腰不錯嘛。”

“你……!”

沈青的耳根頓時紅了不止一星半點。

他腦子迷迷糊糊的,卻也知道時淺渡在說什麼,知道這話裡的曖昧,又羞又氣,想一把甩開時淺渡,怒斥她登徒浪子。

可他心有餘而力不足,身子跟不上大腦,反應不過來。

一把推向時淺渡的胳膊之後,自己竟是又往時淺渡懷裡蹭了一點。

眼前的景象重著影,模模糊糊。

此時他正偎在時淺渡懷裡,緊密無間。

他轉得比平時慢了幾倍的頭腦,緩緩意識到了這點。

曾經他想過這樣觸碰對方,真到了眼前這一幕時,急切地想要逃離。

往日出宮回府後,他總是立刻叫人備水沐浴,洗去身上的臟汙,再換上一身熏好了香的衣裳,乾乾淨淨的,這才算結束。

而今日沒有回府沐浴,怕時淺渡在宮外等著急了跑掉去跟廣陽侯世子碰面,他沒有打理透徹便匆匆出了宮,剛才又喝了很烈的酒水……

這麼近的距離,身上若是有什麼味道,衣服上的熏香怕是遮不住。

披上這層皮,他像個人似的,褪了這層皮……他什麼都不是。

混亂之中,他想,不能讓時淺渡發現端倪,聞到那種不妙的氣味。

時淺渡是喜歡熏香的,喜歡他身上那些熏香的味道……而不是其他的。

“放開……放開本官。”

他說話不太清晰,然咬著牙似的,一字一句說得很重。

“大人站都站不穩,我扶大人坐下好了。”

時淺渡要把人扶回座位上,不想,這人又一次抗拒地避開了她的攙扶。

沈青用力地甩開她的手臂,跌跌撞撞地往前邁了好幾步——他想繃著勁兒板板整整地往前走的,可不管他的腦子下達什麼樣的命令,身體就是不聽使喚。

喝酒之後的漲腹感逐漸升起。

身子殘破了二十餘年,他早就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

在手臂上傳來另一個人的體溫時,他猛然頓住了腳步:“彆碰本官……!”

垂在身側的手指狠狠地抓住寬大體面的衣袍。

他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很差,又重複了一遍:“彆碰我。”

壓抑著的聲音不大,語氣淡淡的,沒什麼起伏。

然而細細去聽,就能發現他的聲音在輕輕地打顫。

與其說是警告,更不如說是哀求。

這副身子還真是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著他,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他想,混小子跟宮裡的人接觸不多,又常年在外,想必不會知道,他們這等人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才會沒多少芥蒂地與他這般親密相處吧。

身下日常要墊著東西,很容易弄得臟了臭了;粗糙的布頭容易把嫩肉摩擦破皮,夏天捂得久了,又會出汗發炎,容易有不好的氣味不說,更是疼痛難忍。

總之,那就是天底下最卑賤的模樣。

好在如今已經是秋日,夜晚天氣微涼,不易散發出氣味,給他最後的體面。

“時小將軍,你自己看戲吧,本官……有些累了,就先行回府了。”沈青自嘲地牽動唇角,說話比平日裡慢了幾分,字句不太清晰,似乎在用儘全力轉動混沌的頭腦,“本官還要去想災情的事情,今晚可閒不下來。”

彆管是災情還是什麼,他現在隻想儘快逃離這裡,彆讓自己在時淺渡面前露怯。

要保持住平日裡乾淨整潔的好形象。

所以,快走。

逃離時淺渡身邊。

他在心中催促著自己,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幾步,腳下依然不穩。

時淺渡這回是聽他的話,雙手舉起做投降狀,不再去扶他。

然而他就那麼晃晃蕩蕩地……一頭紮在了時淺渡身上。

時淺渡把他抱了個滿懷,忍不住低低地笑。

看沈青說著撇開關係的話,動作卻跌撞如孩童,不得不對她“投懷送抱”,實在是太有趣了。

她將唇貼在沈青耳畔,聲音裡染著愉悅:“大人,這回可不是我先動的手。”

沈青腿腳虛浮,要借力才能站得很穩。

他感受到後腰上搭著一隻手,那隻手緩緩地輕撫著他,有溫度透過衣料傳遞過來,滲入他的身體中,叫他輕輕地顫。

飲酒的後勁兒上來,被這麼一碰,更顯得肚腹發脹。

他難堪地扭頭避開,睫毛打顫:“放開,讓本官……回府。”

彆再讓他把那些不堪全都暴露出來了。

“大人在害怕什麼呢?”時淺渡見不得他這樣,輕歎了一聲,把人抱得更緊了些,“我知道大人身體的不便,又不會嫌棄大人。”

沈青在烈酒的作用下,面色薄紅,一聽這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下子炸毛起來。

他聲音尖厲了不少:“你一個正常男人,能懂得什麼?”

這樣的情緒突如其來,遠不及時淺渡在彆處見識過的那些情緒爆發嚴重。

然而對於沈青來說,他從未這麼失態過。

他覺得時淺渡什麼都不懂。

不懂他想要的是什麼,也不懂他擔憂的是什麼。

正因為一無所知,才能夠如此輕鬆地說出“不嫌棄”那種話,不是麼?

說來可笑,他一個年逾三十的臭閹人,對一個年輕力壯的少年郎動了心思。

甚至有時會有那麼一股衝動,甘願放棄所謂自尊,雌伏於他人身下。

那個雨天的馬車廂中,若不是涼風席卷著雨絲滴滴答答落在他的手上、身上,吹散了他頭腦中的燥熱,他怕是糊塗不清的,就那麼給予了回應。

此前三十多年,從未有人能夠這般攪弄他的心神。

他有時候會恨,恨時淺渡能夠如此輕鬆地說出那麼動人的話,輕飄飄的,似真似假,讓他在相信沉溺與惶惶不安之中徘徊。

身前墊著的柔軟絲織品濕潤了一些。

他唇瓣抽動,心也跟著涼了下去。

“時小將軍,你知道……本官想要什麼麼?”他吐字並不清晰,帶著淡淡的酒氣,語調嘲弄又諷刺,頗有些借著酒勁兒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他抬起手去碰時淺渡的臉頰。

時淺渡搶在他的動作之前抓住他的手,反剪在他身後。

借著稍一傾身,薄唇落在了沈青的唇畔。

面對沈青懵怔的表情,她又輕吻了一下,附在他耳畔笑道:“這種事情,怎麼能叫大人帶著絕望去主動呢?”

醉酒之中,一切感官反應都慢了不少。

沈青沉默了好幾秒,才呐呐地出聲:“你……”

“大人不用多說什麼,我雖年紀不大,但全都懂得,不用大人來教。”

時淺渡沒敢有什麼大動作,怕惹得這人反應過激。

隻不過,她心裡還是有些癢癢,沒禁住誘惑,在沈青脖頸上啄了好幾下。

她問:“我送大人回府更衣沐浴,好好休息一晚,可好?”

“……”

沈青縮了下肩膀。

他沒被人這麼觸碰過,原本就昏沉的大腦更覺得迷幻了。

這是在做夢麼?

他腳步虛浮地往後退了兩步,盯著時淺渡瞧了半天,又點了點頭。

在夢裡,混小子總是喜歡親吻他的脖頸。

原來是夢啊。

那這一切的不正常,就都變得正常了。

沈青好像突然就放下了心防,時淺渡扶著他下樓、上了馬車。

馬車開動不多時,沈青便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他的頭搭在時淺渡的肩膀上,眼皮瞌著,睫毛長而卷翹。

時淺渡用手指碰碰他的睫毛,又碰碰他的鼻子,最後指肚落在他薄薄的唇上——這張嘴,一開口便是嘲諷,陰陽怪氣地沒完沒了,處處找茬,好不厲害。

不過嘛,到頭來,總歸會被她堵地說不出話來。

狹小昏暗的空間裡,她的賊心越來越重。

“沈大人,得罪了。”

她扶住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一扭頭,便輕而易舉地便觸碰到了那對軟乎乎的唇。

張開唇,輕輕地咬了一下。

沈青的眼皮動了動。

睫毛也跟著顫。

她心裡一驚,這麼快就能醒?

離開了沈青的唇,她細細觀察了一陣,發現沈青並沒有醒來的意思。

許是在睡夢中夢到了什麼,或者是被她咬到的本能反應。

呼,真險。

要是這位大人這麼快就清醒過來,肯定又要給她甩臉子。

然後怎麼哄都哄不好,還對她說狠話。

時淺渡摸摸下巴,突然覺得,有些人還是偷親起來更帶勁。

……

沈青醒過來時,已經是醜時三刻。

房間中燃著一支蠟燭,散發出昏黃的暖光。

他第一次喝烈酒,腦袋有些疼。

用力支撐著身子起來後,猛然察覺,身上一片乾爽。

被人換過衣裳和軟墊了。

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擰了把心臟,他有些慌亂,視線在房間中一掃,第一時間發現了躺在軟塌上的人——時淺渡正宿在他房間裡,蓋著他的被子,鼓鼓囊囊地窩成一團,睡得倍兒香。

是時淺渡幫他擦身並換的衣物?!

他腦子裡一片混亂,努力地回想從前的事,卻隻能回想到在他來到欄杆前差點摔下去,被時淺渡攔腰往後抱住的地方。

再往後發生了什麼,絞儘腦汁也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他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想到自己可能被混小子看遍了這殘破的身子,看到了他最羞辱的地方,身子都在不受控製地打顫。

飲酒誤事啊。

他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大人?”

門外傳來小福子壓低的聲音。

他見自家大人醉酒不醒,就沒敢回房休息,而是在外面候著。

剛才不小心打了個盹,聽見房間中的動靜,他才猛地清醒過來,出聲詢問。

“大人可是醒了?”

沈青壓住自己的情緒,不露聲色道:“進來。”

小福子動作輕巧地走進房間,欠了下身,安靜地等著吩咐。

沈青已經起身坐在床畔:“本官身上的衣裳……”

“是小的為大人換的。”

沈青鬆了口氣,臉色緩和了不少。

還好沒讓混小子看見。

還好這混小子沒那麼大膽,敢趁他睡覺時對他行不軌之舉。

……嗬,或許人家從來就不想對他“不軌”呢。

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瞥瞥時淺渡,見人睡得很沉,沒有一點兒要醒來的意思,便沒出房間,眉頭一擰,壓低著聲音繼續說道:“怎的還讓他宿在本官房裡了?”

小福子乖巧答道:“時小將軍說,大人醉得厲害,他不放心離開,所以在房間裡陪著大人。”

“……”

哦,“在房間中陪著他”就是在軟塌上睡大覺麼。

沈青嫌棄地輕嗤:“說得比做得好。”

“本官……”他頓了頓,擰著的眉頭一直沒鬆開,“醉酒時,可有什麼不好的舉動?”

“據小的瞧見的,並沒有。”小福子回想自己駕車載人回來的過程,搖了搖頭,“大人被時小將軍攙扶著下樓,沒說什麼,也沒什麼動作,到了府上的時候,就已經睡著了。”

沈青沉吟片刻。

所以說,小福子並不知道雅間裡和馬車裡的情況。

他揉了揉太陽穴,努力想要回憶起隻言片語,卻徒勞無功。

飲酒後,他們這等人,身子必然不爽利,不知道有沒有叫時淺渡察覺什麼不好的。

看這人還選擇留下來,或許沒有太過露怯吧。

“算了,你先去備些熱水,就……”他瞥了眼熟睡中的人,說道,“端到書房去吧,再磨些墨,你弄完就可以去睡了。”

他記著時淺渡所說的黃河災情,現下因為一杯酒,浪費了不少時間,怎麼說現在也要補上,為白天做打算。

“是,小的這就去。”

小福子應聲退出房間。

沈青負手走到軟塌旁,蹲下,伸手在時淺渡眼前晃了晃。

對方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呼吸平穩,睡得要多沉有多沉,胸膛一起一伏的。

嗬,在外人家中睡得這麼沉,真是心夠大的。

另一方面看,也是足夠信任他吧。

“就算你不想對本官不軌……可本官若是有壞心呢?”

他低聲輕喃一句,自嘲地搖了搖頭。

注視著露在外面的這張臉,他定定地沉默了一陣。

白天時,混小子的表情總是輕佻而不正經,連起兵時又肅殺非凡,一個眼神就能把人嚇死,顯得整個人英姿勃發,俊朗無雙。

此時睡著了,少了那股危險的氣息,莫名叫人覺得柔和了不少,整張臉都變得秀氣了。

半晌,他收回視線。

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他怎麼都覺得好看。

修長的手指抓住軟被,往上拉扯一些,把時淺渡蓋嚴實了,還幫她掖了掖被角。

此後沒什麼彆的動作,他轉身離開了。

小福子已經在書房中備好了一盆微燙的熱水和手巾,整整齊齊地放在矮櫃上。

他自己則是站在書桌前,背對著後面的一切,規規矩矩地磨墨。

不出一會兒,便磨好了,退出房間。

沈青關好門,用熱水浸透了手巾,一點點地將身上容易臟亂的地方全都擦拭了兩遍。溫熱的手巾拭過疤痕與脆弱的嫩肉,試過他一生的恥辱時……

他輕瞌上眼皮,薄唇抿成了一條縫隙。

他不喜歡觸碰這裡,他覺得臟,覺得惡心,覺得羞辱。

往日泡在浴桶中沐浴時也是一樣,他從未以手觸碰過,總是用手巾擦拭。

一個連自己都厭惡的地方,又怎麼可能有彆人不介意呢。

說不介意都是假的。

一定都是假的,騙他的。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

手巾中的水被擠出,滴滴答答地落在昂貴的燒瓷地面上。

可他總覺得自己好像聽到時淺渡說,不嫌棄他。

是錯覺嗎?

還是他記起了些原本發生的事情。

他神色複雜地蹙蹙眉頭,回想起在戲樓中的那個擁抱。

混小子從他身後攔腰一抱,那一刻,他承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全感。

心中悸動得厲害,歡悅無比,貪心地想要更多。

要不是他的意誌力足夠堅定,怕是都拿不出力氣推開對方。

他好像真的陷進去了。

那樣的擁抱,已經完全脫離了“友人”的範疇。

混小子是以怎樣的心情,去觸碰他的呢?

他想問個明白。

回過神後,他把手巾丟在矮櫃上,不緊不慢地整理好散亂的衣裳。

他心說,倒騰好了災情的事情,等時淺渡醒了,就去見他。

入宮二十餘年,黃河決堤數次,他已然有了一定經驗。

從醜時一直到了卯時,他終於做好了準備。

窗外,天邊微亮。

沈青揉揉酸疼的脖頸,走出書房。

小福子沒在門外,許是在忙早膳的事情。

他往平日裡用膳的廳中走去,路上瞧見府中一個小太監拉著小福子,語氣奇怪地嘀咕道:“說起來,那位時小將軍好生奇怪,竟是像咱們這等人一般蹲著小解,昨晚天色很黑,我還以為恭房沒人,突然見人冒頭,簡直嚇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