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給我?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你?”歐萊特失笑,真當我是傻子嗎。
“我不需要你道謝。”鐘離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對面,雙手抱臂,“你的財務狀況目前已不支持你履行這份契約,還給其他人帶來了經濟層面的風險,我隻是提出了一種解決辦法。”
他回答得冠冕堂皇。
“...好,換個問題。你明明有特許券,為什麼還要我替你付賬?”歐萊特簡直要被氣到跳腳。
“嗯...”鐘離沉思片刻,“這兩者有關係嗎?為我支付賬單是子爵在契約中應當履行的內容,和我自身的特許券儲備無關。”
無懈可擊,要不是萊歐特自己就是那個吃癟的人,他簡直要站起來給鐘離鼓掌了。
“好...好,算你厲害。”子爵咬牙說道,現在不需要炮灰係統,他也非常相對鐘離刻薄,“你放心,這六十萬特許券,我一定會討回本的。”
“好的,那先提前恭喜你了。”鐘離真摯地點頭。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很不爽,歐萊特還想發作,但理智讓他選擇了忍耐。他已經是一名成熟的社畜了,這點氣都受不了,說出去都要叫人笑話。
“子爵大人,歐庇克萊歌劇院的審判已經結束,送來了判決書副本和執行通知書。”
守衛敲了敲門,送進來一份用審判庭火漆印章封好的文件袋。
“這麼快?”機械擺鐘指向的時間距離那維萊特離開隻過去四十五分鐘,加上出具公文的時間,這麼緊急,難道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犯人?
與鐘離的勞資糾紛可以先放在一邊,正所謂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況且東西是那維萊特那邊送來的,他當然要竭力配合。
歐萊特不會否認他對那維萊特的好感,畢竟最高審判官大人是他穿越來提瓦特後,對他態度最為和藹誠懇的人。
從信件箱裡拿出小刀,從底部割開火漆印章,抽出文件最先看到的,是一張執行通知書。
執行單位:特巡隊、布洛瓦堡。
犯人姓名:溫提·特瓦林·布蘭迪
這名字...怎麼看起來又熟悉、又詭異?歐萊特繼續往後看。
籍貫:蒙德
罪名:在德波大飯店欠下酒錢並企圖以寫詩的形式強行支付,所寫詩詞詆毀了水神芙寧娜女士喜歡的花果三重奏。
這位被緊急送來的犯人,逐漸在歐萊特心中有了明確的形象。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話,這一切就隻有熟悉,沒有詭異了。
隻是這個奇怪的名字,到底是怎麼回事?
“鐘客卿,你也看看吧。”遞給鐘離那張執行通知書,“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接犯人吧。”
“子爵大人,鐘離先生也是布洛瓦堡的犯人,離開監管區...是不是不太合適?”一旁的守衛問道。
“無妨,這是我的命令。”歐萊特十指交疊,“如果遇到了什麼狀況,有鐘離先生在,想必都可以迎刃而解。”
看到姓名欄內那一長串名字,鐘離抿緊雙唇,眼瞼清晰可見地抽動了一下,“好。”
工作安排完畢,辦公室又剩下歐萊特獨自一人,他站在窗下望著海底成排挪動的重甲蟹,陷入沉思。
那維萊特說布洛瓦堡藏著包含他身世的秘密,而七位塵世執政如今已來了兩位,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他從胸前的口袋中取出那枚流浪者給他的葉子,猜測這背後或許也有草神的授意。
回到藏書區,對照著留在書架上的便簽,繼續鐘離進來之前他正在進行的工作——尋找瑪麗·埃裡卡特的《楓丹動物寓言集》。
這本書並不難找,在一排排大板磚一樣的法典中,它披著五顏六色的封皮,就像是誤入成年人世界的彼得潘,突兀又紮眼。
歐萊特抽出那本書,在窗邊的坐墊上圈著抱枕舒舒服服地坐下,直接翻到那維萊特所說的第五卷。
那是一個吟遊詩人和小狗的故事。
小狗被偷盜者欺騙,背井離鄉加入了流浪。可偷盜者背叛了它,將它扔進深不見底的陷阱。後來,路過的吟遊詩人發現了小狗,他想救出小狗,卻找不到繩子。
“親愛的小狗,請咬著我的衣袖,我願意用手臂當繩索,拉你上來。”
“善良的詩人,這裡太黑了,我分不清衣袖與手指,我會傷到你。”
“我可以用河水打濕衣袖,你用鼻尖碰一碰,潮濕的是衣袖,乾燥的是手指。”
可詩人忘記衣袖滴下的水會沾濕手指,小狗在指尖嗅到了濕意,一口咬斷了手指。從此,詩人再也不能波動琴弦,而小狗永遠留在了陷阱裡。
路過的紅冠鳥目睹了一切,它們跳躍著歌唱:嘰啾!嘰啾!愚蠢的小狗,愚蠢的吟遊詩人,他們寫下愚蠢的故事,結出愚蠢的友誼之花。
故事到此結束,歐萊特反複又看了兩遍,實在讀不出什麼寓意。
他又翻到下一頁,上面畫著一隻粉色的小狗和一把詩人的班卓裡裡琴,底下寫著一句讖言:真正的我尚未在海面降臨,僭主的武斷終會成為自己的鐐銬。
“有沒有人能解釋一下,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彆吵了,煩心。”
“...什麼人?”歐萊特被背後一聲幽幽的嗬斥驚得汗毛倒豎,可他回過頭,目光所及的活物隻有緩慢爬行的重甲蟹。
難不成這蟹子成精,會說人話了?
歐萊特挪動到窗邊,雙手按著玻璃,將臉貼近,小心翼翼地問,“...是你們嗎?”
“什麼你們他們的,是我。”
歐萊特這才發現,聲音來自於被他隨手放在軟墊上的綠色小葉。
“...阿帽?”
“...”對面沉默了好久,“你看我的檔案了?哼,你還是叫我7571號吧。”
歐萊特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他現在不需要完成炮灰係統的任務,也就沒必要和流浪者拉開距離,叫編號怪怪的,不如趁機將稱呼改過來。
“怎麼,阿帽不好聽嗎?你已經是我的保鏢了,當然要叫名字。”
“....算了,隨便你。”流浪者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喂,故事讀明白沒有?”
歐萊特沒有回答,他有更關心的問題,“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偷聽的?”
“哈?偷聽?”他擠出一聲嘲謔的笑,“你有什麼重要的秘密值得被我偷聽?分明是你動不動就摸樹葉,吵得我睡不安生。”
人偶也需要睡覺嗎?
“...不對,這個時候你怎麼在睡覺?現在分明是上工時間!”就算你想摸魚,也彆當著我這個管理者的面,這麼明目張膽啊!
“我用了特許券,雇人幫我上工,怎麼,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可惡,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有特許券,就不能施舍我一點嗎?
“所以,樹葉的使用方法就是摸一摸?不摸的話,我喊你,你聽不到嗎?”
“我倒希望如此。”流浪者那邊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音,他應該是翻了個身,“喊一聲,或是碰一下,隻要葉子亮起來,我就能聽到。”
“喔...那,你聽了這麼久,有什麼結論嗎?”歐萊特問。
樹葉上的暗紋安靜地發著光,流浪者沉默了許久,聲音裡沒了方才的戲弄,帶上幾分認真,“為什麼問我?這種事,難道不應該去找你那位客卿先生談嗎?”
歐萊特一時無語,不問神明,而是問流浪者,這是一個出於本能的選擇。
他不願承認對神明的防備心,這是一種直覺,哪怕流浪者背後站著納西妲,但有這樣一層中間的關係在,也讓自己更願意相信他一點。
“隻能說...你做了一個危險的決定。不過,我雖然無法保證不會讓你失望,但你可以放心,我絕不像神明那般虛偽。”
流浪者輕聲笑道,“你想知道布洛瓦堡的秘密,光靠一本書可不行。”
“你有什麼發現嗎?”歐萊特枕著手臂低聲問。
“生產區下層的倉庫有些古怪,但我還沒有機會深入調查。”流浪者發出一聲不滿的氣音,“你那位公爵哥哥製定的規章製度可真是麻煩,隻要我離開舍監,就有好幾雙眼睛黏在我身上,煩人。”
“那你要小心一點,千萬彆被抓到。”
“喂,你就不能在晚上減少一點守衛,方便我行動嗎?”
減少守衛就會有犯人越獄的風險,雖然自己是個冒牌管理者,但也不能胡作非為,給布洛瓦堡惹麻煩。
“不行。”他回答的很果斷,“你這麼厲害,一定可以繞開守衛的監視,實施行動的。”
“...那你呢?你就不想親眼見一見布洛瓦堡底部的秘密嗎?”
“...”
“明天晚上,我打算再去一趟生產區,想來的話,就在倉庫門口和我彙合。”
流浪者的聲線平靜輕盈,充斥著若有似無的誘惑,“記住,你自己一個人來,若是引來了守衛或是彆的跟屁蟲,影響了你的探秘計劃,我概不負責哦。”
神秘邀約來得措手不及,歐萊特聽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他知道,這是緊張,也是期待。
“...好,我會過去,幾點?”
“布洛瓦堡的鐘敲六下,十分鐘後,我會抵達倉庫門口,過時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