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鐘的沫芒宮,複律庭的公職人員們已經開始忙碌。
不出意外的話,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先生會和往常一樣,在八點準時出現在辦公室,開始上午的公文和批複工作。
沫芒宮的正式上班時間是九點,但那維萊特通常會提前一小時開始工作,儘管他多次強調下屬不必同他一樣,但作為在提瓦特大陸“敬業”程度僅次於月海亭的機關場所,複律官們表示:哪怕打雷下雨,也要卷得徹底。
負責上傳下達工作的美露莘塞德娜抱著一摞厚厚的公文,敲響了最高審判官辦公室的大門。
“請進。”聽到許可後,她蹦蹦跳跳地走進采光充足的辦公室,那雙比人類更敏銳的雙眼發覺今天的大審判官有些不一樣。
穿著打扮沒變,打招呼時頷首的角度也沒變,要說哪裡不同...
通常隻堆放著公文的辦公桌上,居然有一束新鮮到沾著露水的柔燈鈴和一隻暗紅色的小盒子!
“那維萊特先生今天要和誰會面嗎?”她好奇地問道。
“嗯,下午我要出去一趟,辦一些私事。”那維萊特神色如常,給出的回答合乎禮數卻有所保留。
要辦私事,還準備了花...難不成是要去約會!塞德娜好奇地要死,但沒有追問,按照她對人類的觀察,再繼續問下去,會被認為是不禮貌的行為。
但是等休假的時候,去和希格雯八卦一下,應該是可以的...吧?
“那先預先祝您度過一個輕鬆愉快的下午~”塞德娜笑眯眯地偏頭道。
“謝謝你,塞德娜。”那維萊特點點頭,眉宇間卻隱隱露出煩惱,他下午要去見兩個人,愉快不愉快且不說,但輕鬆一定是談不上的。
一個小時後的布洛瓦堡,子爵才剛剛被穿越海平面來看望他的陽光吵醒,那位忠實的客卿先生背對著窗外踴躍的魚群,眼神無悲無喜,隻有緊抿成一條線的唇透露著他的忍耐。
“子爵,該起床了。”
“...可今天是周末!”歐萊特撐起上半身,不顧額前翹著的幾縷新長出的毛發,閉著眼睛和鐘離討價還價,“犯人全年無休也就罷了,我可是子爵,不可以在周末睡個懶覺嗎?”
歐萊特發現,隻要不去看鐘離那雙金石般的眼睛,就不會被他暗藏的威壓震懾,逃避可恥但是有用,俗話說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同理,自然也無法用目光壓迫一個閉眼的人。
他為自己的舉一反三而感到沾沾自喜,沒想到卻隻等來了鐘離的沉默。
自己剛剛是說了什麼鞭辟入裡的發言嗎?居然能讓岩王帝君無言以對,也太厲害了吧。為了確認,歐萊特不得不睜開眼,畢竟他不是真的盲人,沒有靠聽力辨彆狀況的能力。
當雙眼適應室內的光線,看清鐘離那雙堅定沉靜的眸子之後,歐萊特的氣勢立馬弱下來。
他默默坐起身,一邊係好胸前因睡相不良散開的扣子,一邊不忘腹誹:什麼嘛,這裡又不是非洲大草原,乾嘛像隻被搶走水源的野牛一樣盯著我看,就不能有話好好說嗎?
老實講,這30萬特許券花的不值。當初說什麼照顧起居、滿足需求,本意是想折磨鐘離降低好感,但沒想到最後折磨的對象卻成了自己。
不能怪他慫,帝君氣場實在是太強,讓人放幾句狠話都提心吊膽,更不用提他那雙開了掛似的眼睛,隻是對視一秒都會讓人壓力山大。
穿越到布洛瓦堡一周多,歐萊特越發覺得自己像個因為不能自理而被送進養老院的老頭,鐘離就是他的護工,什麼都不用說,隻需要給他個眼神,他便完全不敢造次,卑微又無奈。
不僅如此,他身後還跟著兩個甩著電棍的變態,時常逼迫他去和護工激情互搏,他要是不照做,就會被電棍時不時捅一下...
媽呀,這樣想想,他這個水中貴族當得也太憋屈。
【宿主...我們怎麼就成了變態!虧我那麼努力的幫你,太傷心了!】347號大清早就在吊嗓門,吵得歐萊特頭疼。
【我們是什麼不重要,但如果不能完成任務,你就會永遠被困在這裡,選擇權可是在你自己手中。】
“未免子爵忘記,容我提醒,今天下午,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先生會來拜訪。”
鐘離的聲音及時將歐萊特的思緒拉回,對哦,今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希望這位水龍王不要像鐘離這麼壓迫感十足,也不要像萊歐斯利那麼老謀深算,彆和他講什麼聽不懂的大道理,也彆告訴他什麼讓人驚掉下巴的大秘密。
最好隻是來喝茶談天,哪怕聊聊八卦心裡話也是好的。
“鐘客卿,你去選點好茶,我下午要接待客人。”
“據我所知,那維萊特先生的愛好是品水。”
他怎麼把這茬忘了?
“那你去...選點好水?”命令剛發布出去,歐萊特就後悔了,茶有的選,水怎麼選?他怎麼會提出這麼愚蠢的要求。
他急忙板起一張臉,學著電視上反派意味深長的語氣,“你知道該怎麼做。”
“好的。”鐘離沒有反駁,歐萊特已經習慣了,對鐘離這一周多的暗中觀察讓他得出一個結論:岩王帝君是位非常慵懶的神明。
他有一雙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也足夠聰慧和博識,按照設定,記憶力和武力值應該更是沒的說...可也許是因為年紀大退了休的緣故,他時常呈現出一種看破不說破、能管不想管的老乾部狀態,有些時候歐萊特也知道自己說了傻話、辦了蠢事,但鐘離依舊不會說什麼。
這並不是在給自己留面子,而是他壓根就不想理會。
除了初遇的那一天,之後不管自己如何一通操作猛如虎,鐘離的反應都像是一潭死水,好感值毫無波動。想必他看到上躥下跳的自己,和看一隻迷路繞圈的螞蟻沒什麼區彆,有誰會在觀察螞蟻搬家的時候,還要考慮喜不喜歡螞蟻?
鐘離要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大呼冤枉,他可從沒把歐萊特當螞蟻,而是把他當做非物質文化遺產——畢竟他活了6000多歲,印象中還沒遇到過像歐萊特一樣,可以不依靠道具、短時間內輕鬆完成變臉的人。
他像個笨拙的魔術師,簡陋的機關已被看穿,卻毫無自知之明,仍孜孜不倦地從帽子裡掏出花朵鴿子撲克牌,企圖調動你的情緒。
而鐘離隻覺得有趣。
*
那維萊特抵達布洛瓦堡的消息傳來時,鐘離正往琉璃高腳杯中注入純淨的水,歐萊特從一張巨大的蒸汽鳥報後露出上半截臉,銀色的眼眸中寫滿不安,“這麼快?”
應付萊歐斯利時的手忙腳亂還曆曆在目,如今要去見那維萊特,說不緊張是假的。
他本想叫鐘離一起去接見,但這人又擺出那副退休老頭的架勢,說什麼時機未到不宜相見,其實就是想躲懶。
歐萊特懶得同他計較,自己一個人去見也無妨,想必那維萊特不會把自己怎麼樣。
那維萊特站在布滿蒸汽閥的管道儘頭等他,兩側水波折射著通道頂部幽幽的月光,讓他周身泛著銀白,那一頭長發像是被月光三女神的銀車熨過一般,順滑如瀑。
歐萊特看著他的頭發,下意識地背過手摸摸自己垂至後背的發梢,腦子裡突然湧出一種很不祥的猜測。
不可能這麼狗血吧?!
“好久不見,歐萊特先生。”那維萊特走向前,歐萊特這才看到他手上還捧著一束漂亮的柔燈鈴,“花香清雅,最能安神,希望能讓你在水下睡得安穩些。”
“謝...”道謝的話還沒說完,歐萊特意識到自己不該是這種講禮貌的人設,默默接過花,“有什麼事去辦公室說吧。”
早知道就不該讓鐘離準備水給那維萊特喝,可那樣會不會顯得有些反常?
“最近有什麼反常嗎?”那維萊特在他身邊問。
歐萊特被嚇了一跳,這是猜到他在想什麼了?難不成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與空氣中的水分子結合,被那維萊特識彆出來…不是,水龍王有這麼神嗎?
“我聽公爵說,你使用了神之眼。”進入辦公室,那維萊特在沙發上坐下的第一句話,不是質問,也非責備,而是非常平靜的敘述,像是剛開完家長會的父親,正打算理性地和孩子談談心。
歐萊特心下一驚,自己...不會真的和那維萊特有什麼親緣關係吧?
“萊歐斯利公爵建議我最好不要使用神之眼,他說具體原因可以問你。”倫理問題可以先往後稍稍,他還是更關心自己的“強度”問題。
“他是這麼說的嗎?哎...”那維萊特輕輕歎氣,“他總是很擅長把棘手的問題甩給彆人。”
很棘手嗎?歐萊特不禁猜測,是不是雷電將軍一拍腦門開始新一輪的眼狩令,這回隻針對雷係神之眼?
“你應該知道,布洛瓦堡靠近楓丹科學院的舊址,這片場域很特殊。儘管這裡距離海面還有一段距離,但元素力的波動仍有可能會波及舊址,所以不僅是你,所有擁有神之眼的犯人,非必要都最好不要使用神之眼。”那維萊特將原由娓娓道來,他沒有嫌麻煩,也沒有顧左右而言他,不像某兩位大人物...總之,歐萊特覺得自己很喜歡他。
“更重要的是...”那維萊特欲言又止,臉上似乎寫著:我接下來要講的事,你千萬彆害怕。
歐萊特展露出自己最為堅定的眼神,我是原神玩家,我不會怕!
“你很特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