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化？
他什麼時候淨化了精靈王在戰場中逝去的戰友了？
舒黎被搞糊塗了, 目光呆滯地望著精靈王。
坐他對面的伊利奧被他這副呆萌的模樣給逗笑了，好心地解釋：“北部那片戰場古跡，埋葬著數量龐大的黑暗死靈, 如果不加以封印, 便會肆虐成災。原本木之精靈能夠幫助淨化，但戰爭結束後，木之精靈失蹤了。沒辦法，戰死的精靈和妖精放棄回歸天界的機會，以自身力量壓製黑暗死靈。這也是為什麼那裡成了不毛之地，萬年來荒無人煙。”
舒黎越聽越驚訝，回想起見到木之精靈時，她和他說的話。
‘不是你帶我過來的嗎？’
當時他還沒想明白, 身體突然被注入一股龐大的力量，逐漸失去了意識。如今聽了伊利奧的解釋，再結合木之精靈的話，他的腦海裡冒出了一個古怪的想法。
萬年前的木之精靈之所以會消失，是被他從幻境裡帶出來了嗎？
若真如此, 那幻境就不是幻境，而是真實的過去了。
伊利奧看著小家夥驚愕的表情，繼續道：“你成功召喚出木之精靈, 淨化了所有亡靈, 使那片土地恢複了生機, 逝去的精靈和妖精得到解脫, 終於回歸光神的懷抱了。”
餐廳裡, 所有精靈起身，面向舒黎，抬起右手放在胸前, 向他致以最崇高的禮儀。
這麼多精靈，包括精靈王向他行禮致敬，舒黎受寵若驚，慌張地起身，連連擺手，語無倫次：“不不不，我……我沒做什麼……我過去隻是碰碰運氣……沒想到成功了。其實我……隻為了偷懶……想獲得木之精靈的認可後……學會無聲魔法……”
他面紅耳赤，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心虛又羞恥地低下腦袋。
精靈們目光親切地望著手足無措的少年妖精，精靈王伸手摸摸他的發絲，溫柔地稱讚：“斯佩瑞恩是最幸運最善良的小妖精。”
舒黎的臉更紅了。
“我……我還餓……吃飯，吃飯！”
他迅速坐下，左手一個麥餅，右手一個水果，埋頭猛吃，企圖用吃來掩飾他的緊張和難為情。
變大後的好處是飯量增加了，可以吃好多好吃的食物，不像小不點狀態，吃兩顆大果子就吃撐了。
精靈們見狀，紛紛發出善意的笑聲。
舒黎聽到笑聲，耳尖紅得滴血，臉都快埋進食盤裡了。
精靈王給他端了一碗潤喉的花蜜，體貼地道：“慢點吃，小心噎著了。”
“嗯嗯嗯！”舒黎吃完手裡的食物，端起花蜜喝了一大口，籲了口氣。
還彆說，吃太猛太乾巴了，真的差點噎住了，王的這碗花蜜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喝完花蜜，他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唇。
肚子飽了，羞恥感消失，人也恢複了冷靜。見精靈們都專注地進食，他往精靈王身挪了挪，壓低聲音問：“王，我問你一個問題。”
精靈王喝花蜜的動作一頓，側首應道：“好。”
伊利奧和其他精靈立即豎起耳朵，表面裝模作樣地吃吃喝喝。
舒黎特地瞅了眼對面的伊利奧，看他正吃得歡，便放心地開口：“王，我去北方時，遇到了一頭名叫奧爾索普的高階魔獸，它送了我一枚徽章……”
他取出徽章，放在桌上，指著上面的印紋。
“這是您的嗎？”
精靈王用帕子擦了擦修長的手指，拿起徽章前後端詳，半晌，他道：“是，這枚徽章屬於我。”
舒黎驚訝地說：“奧爾索普告訴我，這枚徽章是它小時候在盆地附近發現的。”
高階魔獸的小時候，至少是千年以前吧？
精靈王將徽章遞給舒黎，沉吟道：“盆地是鎮壓黑暗死靈的陣眼，徽章裡面封印著我的力量，用於支撐魔法陣。八百年前，徽章不翼而飛，魔法陣威力減弱，為防止死靈逃脫，每隔半年，我都要重新加固……原來被魔獸撿走了。”
舒黎傻眼。
強大如精靈王，大概也猜不到重要的魔法器具會被一隻小魔獸給撿走。
蜥蜴會打地洞刨土，小時候估計頑皮，打洞打到盆地底下，發現陣眼裡的徽章以為挖到了寶貝，開心地順手牽羊了。
陰差陽錯之下，他遇到巨型蜥蜴，送出一枚紅晶花種子，換得了變成鐵疙瘩的徽章。
好巧不巧，他朝盆地吟唱淨化咒語，誤打誤撞地激活陣法，徽章感應到魔法陣，突然發燙，他便拿出來查看，結果徽章太燙，沒拿穩掉進了盆地。
徽章重回陣眼，啟動陣法，觸發了幻境。
錯了，應該是開啟了一條時空隧道，把他送去了萬年前的戰場。
舒黎組織了下語言，表情嚴肅地把自己怎麼與巨型蜥蜴遇上，如何觸發陣法，以及穿越到萬年前的過程，一五一十地告訴精靈王。
他必須搞清楚，自己動不動被幻境裡的“人”看見，究竟是怎麼回事？
上一次，精靈王說沒有看到他，這一次呢？他不僅和精靈王對話了，還自報家門，王總不能再次否認吧？
舒黎專注地凝望尊貴的金發精靈，希望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這對他很重要。
如果自己真的擁有穿越時空的力量，那是不是表示，隻要找對方法，就有能力回去原來的世界，與家人團聚了？
精靈王迎著少年妖精執著而期待的目光，斂眉低語：“很遺憾，那一戰我不曾與你有過任何交集。”
舒黎不死心地追問：“真的、真的沒有嗎？”
精靈王伸手撫摸他的發絲，耐心地解釋：“關於徽章部分，你猜得不錯，確實歪打正著觸發了魔法陣。至於木之精靈為什麼突然出現，或許隻有她自己清楚，你可以親自詢問她。”
“她說是我帶她回來的。”舒黎鼓起腮幫子，糾結得眉毛都要打結了。
精靈王道：“時間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興許我們的萬年，是他人的一瞬間。”
舒黎愣怔。
王的話是什麼意思？
伊利奧把玩著一顆葡萄般的果子，懶洋洋地說：“小斯佩瑞恩，你再想想《創世之歌》的前幾句。”
舒黎轉頭瞅他。
敢情自己和精靈王說悄悄話，同桌的伊利奧一直在聽呢？
不過，為什麼又是《創世之歌》？
‘水之精、火之精、木之精、風之精、土之精，來自遠古的元素精靈們啊，請開啟時空之門，帶我們前往眾神相聚的美好時代……’
舒黎默唱了兩遍，倏地睜大眼睛。
‘來自遠古的元素精靈們啊，請開啟時、空、之、門！’
“元素精靈能穿越時空？”他脫口而出。
伊利奧衝他眨眨眼睛。“精靈的詩歌是真實的曆史。”
舒黎頓時想到和自己相關的詩歌了，彆扭地皺了皺鼻子，得出一個結論：穿越時空的不是他，是木之精靈。
他看到的仍是幻境，而木之精靈通過時空聽到了他的祈禱，戰爭結束時，來到了萬年之後。
所以精靈王才說，我們的一萬年，興許是他人的一瞬間。
舒黎揪了揪頭發，感歎元素精靈的任性和牛叉。
剛打完仗，戰場上的黑暗死靈還沒淨化，她便當甩手掌櫃跑了，迫使精靈王不得不設下魔法陣，由戰死的精靈和妖精亡魂一起鎮壓黑暗死靈。
然而，真正計較起來，他也是罪魁禍首。
如果自己昨天沒有去戰場古跡召喚木之精，是不是就沒這回事了？
涉及時間悖論，太過複雜，難以自圓其說。
“彆想太多。”精靈王天籟般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凡事順其自然，神會指引我們走向正確的道路。”
舒黎放下揪頭發的手，仰著小臉，凝視精靈王完美的臉龐。
“一切不合理的事，最終都會有合理的解釋。”精靈王用手指輕點少年妖精的胸口，“順應本心。隻要你認為是對的，就去做。解決不了的問題，我會幫你完成。”
舒黎胸口被他點得發燙，心臟“撲通撲通”地加快了速度。
“我想找到所有元素精靈。”他認真地說。
元素精靈是他回家的關鍵，隻要湊齊便能打開時空之門。
“好。”精靈王頷首。
舒黎興奮了。
突然發現回家的辦法，他能不開心嗎？
至於幻境裡的“人”為什麼會看到自己，根本不用糾結。正如精靈王所言，不合理即是合理，未來總有一天會他會知道答案。
自己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是，提升實力，為尋找元素精靈做準備。
想通了想開了，他毫無負擔地抓起一顆果子，張大嘴巴咬了一口，左腮鼓了起來，吃得津津有味。
經過昨晚的事，他晉升成高級魔法師，距離法神又近了一步。
要是多來幾次奇遇，會不會提升得更快？
舒黎開始期待以後的冒險生活。
吃完早飯，他隨精靈王去圖書館，學習魔法理論知識，午休一個小時，認真地閱讀那一疊書。
幸運之神並未天天眷顧他。
看了一中午的書，沒找到新的線索。
下午，他去了牧場。
身體變大的好處是，終於可以學習放牧和擠.奶了。
鹿牛這種精靈國獨有的動物，性格非常溫馴，他騎著獨角獸繞一圈，都不用甩鞭子，它們便自動回柵欄了。
擠.奶時，它們乖乖地站著不動，不管他怎麼使勁，都不發脾氣。
舒黎第一次擠.奶手忙腳亂，滋了自己一臉，伊利奧見狀，指著他捧腹大笑。
可惡啊！
舒黎氣鼓了腮幫子，擦掉臉上的奶漬，蹲在鹿牛的腹前，繼續工作。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終於擠滿一桶乳白色的奶，完成了今天的任務。
準備回去時，伊利奧提著兩根長棍朝他走來。
“斯佩瑞恩，想不想報仇？”他笑眯眯地問。
“什麼？”舒黎疑惑。
“接著。”伊利奧朝他扔了一根長棍，“來，用它打我。”
舒黎接住長棍，有點無法理解伊利奧的腦回路。
世上竟然還有這種找虐的家夥，親自提供武器，求著彆人打他。
“你確定？”他不信邪地問。
伊利奧點頭：“確定。”
舒黎捏了捏長棍，擺出進攻的姿勢。“我真的打了哦？”
伊利奧筆直地站立，收緊手裡的長棍，一副任君毆打的模樣，催促：“要打快打。”
他都這麼說了，舒黎哪能放棄這種好事？
“嗨——我來啦——”
他揮動長棍，狠狠地揮向黑發精靈。
“砰——”
他的長棍與伊利奧手裡的長棍相撞，發出響亮的聲音。
“你不是說任我打嗎？”舒黎不可思議地問。
伊利奧笑得狡猾。“我沒說不回手呀？”
下一秒，他揮棍反擊。
“哎呀呀呀呀——我不玩了——”
舒黎發出驚叫聲，提著長棍，滿草原跑。
開玩笑，他的武力值能和精靈族最強的戰士比嗎？不逃跑等著挨揍嗎？
可惡的伊利奧，竟然耍詐，太過分了！
而愚蠢的自己，卻相信了他的鬼話。
嗚哇哇哇~~~~~
精靈王站在牧場的屋子前，看著少年妖精邊跑邊哇哇大叫，追趕他的黑發精靈一路放水，時不時地用長棍戳一下他的後背，嚇得少年妖精蹦蹦跳跳，尖叫連連。
“他不是妖精嗎？可以用翅膀飛。”
一團綠光出現在精靈王的肩膀上。
精靈王嘴角微揚，沒有回答。
綠光實體化，變成木之精靈的迷你版。
“弗瑞斯，你為什麼要對一隻可愛的小妖精說謊？”
精靈王聽著遠處的歡聲笑語，輕道：“他應該快樂地成長，而不是過早地承擔不該由他承擔的責任。”
木之精靈歎息：“也許這一次，你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