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第一百五十七章 希望能跟周組長談談。……(1 / 1)

宋超趕緊阻止:“侯大隊長, 不用忙,我來就是下個緊急任務,說完我就走, 還要趕著去牛村和西溝大隊呢。”

侯擁軍一聽給他們安排任務,這說明上頭沒打算不管他們,心頭更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忙笑道:“好好好,任務最重。”

但聽完任務內容, 侯擁軍就愣了。

摘下腦袋上褪色的藍帽子,不自在的撓了撓頭。

宋超笑道:“有難度?”

“沒,沒難度。”侯擁軍重新把帽子扣回去,笑道,“宋同誌放心吧, 我們保證按時完成任務。”

宋超推推鼻梁上還掛著一道裂紋的眼鏡,笑道:“沒難度就好, 你們要是有現貨可以用現貨頂上,不過要保質保量。”

侯擁軍:“村裡沒有現貨了,我馬上通知他們停了手裡的活先做箢子和笸籮。”

邱則銘從旁道:“那侯大隊長去忙, 讓同誌們辛苦一下,加緊趕趕, 後天統一過來收貨。”

侯擁軍:“放心放心, 一定完成。”又道,“邱同誌, 你來都來了, 能不能耽誤點時間去看看我們村裡弄的那個大棚……”

邱則銘正找節骨眼插話傳達信息呢,聞言忙歉意道:“下回吧,除了以上幾個村子, 我跟宋同誌還要去趟東河公社那邊的田子莊大隊,聽說他們手裡有現成的箢子和笸籮,去收點兒先發出去。這趟委實太趕,周組長談下的單子不小,人家又要得急,她自己還從彆的地方收了一批,下次就好了,下次都按著任務時間來排……”

替小周同誌吹了一把,吹完跟宋超走了。

出村後宋超還小聲問:“邱同誌,組長真從彆地收貨了?”

邱則銘看了他一眼,宋超心頭一咯噔,忙笑:“收了收了,肯定收了。”沒收也得收。

另一邊,侯擁軍仔細把那話反複咂摸幾遍,微微吸氣,臉上不自覺露出個笑容,心說:“好啊,這幾天沒動靜,還以為上頭遷怒不樂意來他們村了,沒想到是周組長憋了大招。”

他把那兩瓶酒鎖自己桌櫃裡,轉身腳步輕快地去了加工坊。

前後也就一小時左右,蘇承海那邊就知道了,蘇家跟著他跑貨的侄子就過去了,氣不過地說:“二爺,公社那邊是不是故意的?”

蘇承海不緊不慢地將煙袋鍋子裡的煙絲壓實:“這任務好幾個村都下了?”

他侄子叫蘇峰,上前殷勤地給他二爺點煙,一邊道:“侯擁軍是這麼說的,誰知道真假。”

蘇承海嘬了幾口,才吞著雲吐著霧地說道:“前腳才從我這兒吃了排頭,後腳就來這出,這是跟我玩心眼呢。”

蘇峰笑:“好家夥,還跟咱玩孫子兵法呢?要不我出去打聽個虛實?”

蘇承海揮揮手,蘇峰離開。

蘇承海在門檻上坐了一下午,抽完煙就托著一把小茶壺喝茶,天黑前蘇峰才回來,連著跑了好幾個村,忙了一身汗,接過他二大娘遞來的蒲扇呼哧呼哧扇著風,語氣緊張道:“二爺,下的實打實的單子,我給他估了估量,箢子得四五十個,大笸籮三十來個,全要的急貨。”

聽到這個數量蘇承海有些坐不住了,然而,他侄子下個信息更炸。

“他們還去田子莊了,從那邊直接買走了十五個箢子,五個笸籮的現貨,給的價比咱當初還高兩塊。”

蘇承海老臉瞬間漲紅:“高了兩塊?個狗日的,之前是砸咱飯碗,現在是給咱掀鍋啊。”

倒背著手想往外走,緊走兩步又轉回來,鎮定地吩咐侄子:“去把侯擁軍給我叫來。”

“得嘞叔。”蘇峰轉身往外跑。

侯擁軍極不想來,但他想到自己欠蘇承海的人情,心頭轉了幾轉,跟著蘇峰過來。

蘇承海還想端架子的,但他不知道他把泥人逼出了三分氣性,一進門,侯擁軍便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叔,您可真是一點虧不吃啊,當年選舉你支持了我,可是將這份人情用明白了。”他笑著指指自己的臉,道,“對我使來喚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您家下人呢,哈哈。”

蘇峰皺眉道:“侯擁軍你什麼意思?”

侯擁軍笑著指指蘇峰,繼續跟蘇承海哈哈笑道:“這臭小子,得比我小五歲吧?”

平時張口閉口都是‘侯擁軍’‘侯擁軍’的,你就算不喊一聲隊長,好歹叫聲哥吧?

蘇承海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但這份不好看不僅僅是生氣侯擁軍語氣裡的譏諷,而是侯擁軍單方面把兩人本來不錯的關係畫上了句號。

他眯著老眼定定地往侯擁軍臉上瞧了瞧,沉聲跟侄子道:“蘇峰,給侯大隊長道歉。”

後知後覺地咂摸過來滋味兒,好像有些過頭了。

前一道侯擁軍來時,還賠著小心滿臉恭敬,那時候惹他一道本也沒啥,這趟他不該叫侄子去喊人,應該豁上老臉自己走一趟的。

蘇峰扭了扭臉,心說當年要沒他叔,侯擁軍能不能當上大隊長還不一定呢,他欠蘇家大人情呢,自己道哪門子歉?便沒吭聲。

侯擁軍擺擺手笑道:“沒必要,我就是個聽喝的。”然後不再理會蘇峰,笑問蘇承海,“蘇叔喊我來有啥吩咐?”

蘇承海卻依舊目光沉沉地盯著自家侄子,再次沉聲道:“蘇峰,給大隊長道歉!”

蘇峰這才意識到不對勁,愣了下,才僵硬笑道:“大隊長,您就當我剛才放了個屁,我嘴臭不會說話,您彆跟我計較。”

侯擁軍擺擺手,沒說計較還是不計較,再次看向蘇承海,眼神詢問。

蘇承海心頭微微發沉,垂著眼皮摸起煙袋鍋子,從腰間掛著的布袋裡捏出一撮煙絲填進去,用粗糙的拇指慢慢壓著,道:“擁軍,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咱爺倆之間…我就有啥問啥了?村裡如今是什麼意思?”

侯擁軍說出那番話,也掀走了心頭的大石塊,語氣多了幾分客氣地疏離,笑道:“蘇叔,您是問村裡的編製業?若談這個,那我說說我的想法,我作為大隊乾部,當然是希望大隊好,大隊好了,社員才好,前進村今年工分錢漲了多少您該聽說了的,您不在乎那幾個錢,可村裡在乎,老百姓在乎。村裡窮啊叔,有多少戶人家年年倒欠著村裡的賬,有多少小夥子三十了還娶不上媳婦,有多少戶人家家裡孩子掏不起上學的錢。”

“如今有掙錢的機會,我得爭取,就算我不爭取,等周圍其他大隊都富起來了,你覺得咱村人能繞得了我?”

蘇承海:“他們去田子莊買貨了?楊洪怎麼說?”

楊洪就是貨行裡第二說得上話的那位。

侯擁軍愣了下,笑道:“他楊洪能大過公社?他楊洪能比錢香?”那個村恨不能搭上編製業這股風呢,況且收貨本錢一個比蘇承海他們高兩塊,這錢村裡為啥不掙?

也算借說楊洪這句話敲打下蘇承海,說完便站起來走了。

蘇峰有些氣惱,道:“叔,他啥意思啊!到處要不是您說話,誰認他侯擁軍是啥玩意兒啊!”

蘇承海眯著老眼半晌沒說話,片刻後強行挽尊了一句:“嗬,你叔我啊,真被人甩牆後頭去了。”

起來倒背著手進了屋。

等著吧,且先看看田子莊那邊楊洪要咋弄。

反正,年前還對他尊敬有加的楊洪,最近這些日子可不大聽招呼,連端午節都隻打發徒弟送來六個粽子,一刀肉,人都沒登門。

楊洪第二天下午就來找他了,帶著點心,帶著酒,進門親親熱熱地喊:“蘇老哥。”

蘇承海坐院子馬紮上搓草繩,聞聲隻撩了下眼皮,道:“老楊來了。”轉頭喊他老伴,“老婆子,去打點酒,買點花生米、蠶豆,我跟老楊喝兩盅。”

宋超他們從田子莊要的貨其實不算多,但楊洪多精啊,西河公社那邊的人跑到東河公社大隊田子莊買笸籮和箢子,為啥不去彆的村買?這信號再明顯不過。

他也馬上打發徒弟出來打聽一圈,聽完信就覺得不是那麼回事,趕緊買上東西來南旺了。

再不團結團結,老本行都要讓人端嘍。

兩盅酒下肚,楊洪重新倒酒的時候就給蘇承海賠不是了,而後兩人暫時放下心結,討論眼前的局勢。

楊洪:“你們公社提上去管著這塊的丫頭,聽說還不到二十?咋這麼有門道呢?”

蘇承海先前真瞧不上那個小丫頭片子,心裡也窩著火,但此時真的很難否認人家的本事。

又想起另一位同樣不到二十的年輕人,哼聲道:“現在的年輕人啊,是能折騰,折騰的也挺好,可就是不懂得尊老愛幼。”

新一輩,都不知道拜山頭了。

像他們出去,到了哪塊地界,倘若知道當地有同行把頭,特彆是上年紀的人,他們都得去家裡敬一敬。

同樣,他們在家裡也受過其他地區把式頭上門來拜訪的。

這樣的尊敬受慣了,突然來了這麼能整事但不懂事的,他心裡落差大,這彆扭可不就繞不過彎去了。

楊洪道:“蘇老哥,往前是兄弟我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可甭管咋說,咱是同門同行,這時候咱可得擰成一股繩啊。”

蘇承海夾了粒花生米扔進嘴裡,垂著眼皮道:“難嘍,貨行再怎麼樣,也擰不過公社的大腿,更何況是給老百姓謀福利的事,想再有以前的風光難了。”

貨行以前是大爺,如今弄了這麼一手,往後隻能是二叔了,這大爺是人家的。

田子莊還好點,估計那丫頭就是敲打一下,同時也算提個醒,她要是想,不光能禍禍他們這邊的市場,還能禍禍東河公社的市場老底。

“能當乾部的,腦子都好使。”蘇承海砸吧了一口酒,鬱悶地道。

現在的年輕人,真惹不起。

楊洪也悶了一口氣,他還有點持懷疑態度:“你說那丫頭真能一氣賣出去這麼些貨?”

“咋著?總不能是她自掏腰包吧?”

楊洪想想也是,近一千塊錢的貨,可不是誰都能掏得起的。

還比他們以往的報價高出兩塊,這搞得以後他們再找隊裡收貨,都得少賺兩塊。

兩人鬱悶地喝了頓酒,當晚借著酒勁去找了侯擁軍,表示願意談談。

但周嘉妮三五天的卻沒回來,還又追加了一□□箢子和柳編小笸籮,一副在外頭賣貨賣上癮的架勢。

鬥箢子跟普通的箢子形狀上略有點區彆,也很漂亮。

也是要的急貨,宋超他們騎車去各村搜羅。

這回不光是蘇承海和楊洪急了,貨行其他把式也都急眼了,找了趟村裡,又全部集合到蘇承海這裡,讓一把手拿主意。

二把手楊洪又來了,急的老臉上的皺紋都多了幾條,又都去找了侯擁軍,讓侯擁軍幫著牽線,希望能跟周組長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