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的時候, 小李秘書接收到翟主任的示意，問他省城之行順不順利。

言外之意就是想問問有沒有簽下新單子。

張寶生很上道，握著話筒超級大聲地道：“很順利, 簽了倆單子，跟第一百貨、第二百貨都簽單子了，一家要一百個籃子。”

周圍投過來的視線震驚又疑惑, 周嘉妮在旁邊笑眯眯地解釋：“我們前進大隊出的編織筐，正式入駐兩家百貨大樓, 以後大家去逛的時候, 就能看到我們前進大隊出來的產品了。”

大家的眼神馬上就不一樣了。

張寶生掛了電話, 美滋滋笑了起來。

車站旁邊有照相館，很多人喜歡以車站為背景拍照，張寶生也不能免俗，仿佛背景帶了‘齊陽火車站’幾個字，才可以真正的證明他到過省城。

他先拍了張單人的, 又招呼周嘉妮和邱則銘也各拍了一張, 還來了張合影。

合影拍完, 小邱同誌望向周嘉妮, 笑說道：“小周同誌，咱們首次出差配合還算成功，不留個紀念是否有些不完美？”

不完美個頭, 哪有這種說法？

周嘉妮正想翻白眼, 張寶生樂嗬嗬地催道：“照一張照一張, 快照一張。”

年輕的同誌多好看啊，尤其這倆小年輕，女同誌裡他沒見過比小周長得好的；男同誌裡沒見過比小邱長得好看的，站那裡看一眼, 都覺得心情能好不少。

“來吧小周同誌。”邱則銘笑得狐狸一樣，“等咱村加工坊弄上榮譽牆，咱倆的合照也是要掛上去的。”

張寶生點頭：“對對。”

周嘉妮默默翻了個白眼，過去跟邱則銘拍了張合影。

小邱同誌翹著嘴角，自以為神色淡定，實則耳尖微紅。

拍完照，邱則銘殷勤地去跟照相師傅交涉，留了地址和郵票信封的錢，拿上單子離開。

在外頭逛的差不多了，進去排隊檢票。

下午六點零八分，火車發動，晃晃悠悠趕往濱縣。

他們在發車前消滅了那一摞餅和雞蛋，邱則銘還用他的空飯盒去附近飯店打了份菜，吃飽喝足上的火車，也省的在車上人多，混著各種雜味下飯。

上車後邱則銘自覺領了站票，站座位旁邊的過道上。

光坐著時間久了也不舒服，中間周嘉妮跟他換了下，她起來舒展腰身，邱則銘坐下休息。

張寶生起來活動的時候，周嘉妮再坐下歇會兒。

一路替換著倒也不算特彆累。

後半夜起來活動的時候，趁著大家都眯著眼睡覺，她無聊翻著群裡已經錯過的團購信息解悶，撿漏了一份聖女果，9.9三斤，最後一份，她付款完成，群裡跳出售罄的信息。

“熬夜不睡就是有收獲。”

周嘉妮靠著座椅背站在過道上，繼續爬樓，發現了格瓦斯飲料的團，一款面包發酵的飲料。

12瓶一件，36.9元。

同樣還餘一件，周嘉妮進後台拍了下來。

劃拉到上車前她看過的內容那裡，沒再撿到漏，邱則銘也醒了，讓她坐下休息。

早上四點多，他們在濱縣下了車，一下車就看到了等在那裡的劉通。

“小周同誌，辛苦辛苦。”劉通一看見周嘉妮，就露出笑容，親切地打招呼。

小周同誌可真好啊，如今他們前進大隊完全邁上了一個新台階，這小周同誌，絕對得占頭功。

彆看小周同誌這段時間不在，但村裡的嬸子大娘們可是整日把她掛在嘴邊，沒口子的誇。

周嘉妮也笑道：“劉會計也辛苦了！”

張寶生把手上的行李遞過去一件，迫不及待地跟劉通道：“呐，小周同誌幫咱村的孩子們弄了些小畫書、小說，還有齊陽那邊的課本、試卷。回頭放村委，誰看誰來借，要是丟了就從工分裡扣。”

在火車上的時候，他才知道小周同誌的行李裡居然還有幫村裡孩子們淘的書籍。

周嘉妮可不敢一人居功，趕緊道：“還有小邱同誌，我倆一起去廢品收購站淘的。不過上回這些書都沒清理好，就沒讓小邱同誌往回帶。”

即使是從廢品收購站淘的，那也是書，也不能不知道珍惜。

小周同誌說了，等有機會去彆的地方出差，再繼續淘換，慢慢積攢，爭取能湊出個閱覽室來，豐富一下孩子們的生活。

關鍵是便宜，這麼多書，小周同誌說才花了兩毛錢。

即使村裡支出這筆費用，都不用擔心其他人有意見。

周嘉妮需要的那一部分她自己留下了，隻把小說、雜誌、小人書、幾本小學課本以及少量模糊的試卷交上去，象征性報了個價。

等抱到車上，劉通扒拉了那些書，眼睛就亮了，道：“林海雪原、西遊記，三國演義小畫書…小周，這全是寶貝啊。”

上回小邱同誌帶回來了農業資料，當然，他們都知道是小周的老師幫著找的，這次小周又帶回來這麼多書，劉通眼裡啥也沒有了，光低著頭在那兒扒拉那堆書。

張寶生板著臉道：“林海雪原給我抽出來，你先看彆的。”

劉通忙點頭：“行行行，看完咱再換。”

張寶生又道：“借書得寫條子，還不上或者弄壞了扣工分。”

劉通附和：“是得弄個規矩，除了扣工分，以後再想借都不給了。”

張寶生想了想，這條規矩也不錯，誰不愛惜，就甭想再從村裡借書。

周嘉妮笑道：“那就列個黑名單，不珍惜的就進黑名單。”

雖然是舊的，那也是她跟小邱同誌蹲在臭烘烘的破爛堆裡一本一本扒拉出來的，不當回事可不行。

趕車過來接他們的是劉叔，周嘉妮笑眯眯地打招呼：“劉叔，大半夜過來接我們，辛苦了。”

劉叔憨厚地笑，語氣透著親切：“辛苦啥，你們咣當一宿才辛苦。”然後如同看自家子侄一般慈愛地望著小周同誌，臉上不自覺的帶著笑。

他家通過小周同誌，賣出去了三十多斤菜，他二兒子跟小閨女還進了編織坊，跟著打下手，家裡都計劃著，等小周同誌回來，高低得叫她去家裡吃頓便飯。

車子晃晃悠悠走著，劉通捧著書開始看起來，張寶生他們仨各自尋了個位置閉眼打盹，周嘉妮都睡著了。

牛車沒直接回村，還沒進鎮子就停了下來。

小李秘書就在道邊上等著他們。

張寶生本來在打盹，被劉通戳醒，看見李敬黨一下精神了，清了清嗓子，道：“小李秘書，你這是……”

這還不到六點，公社秘書杵這兒乾啥？不會這麼早就要彙報工作吧？

還真是要彙報工作。

張寶生一說話，周嘉妮和邱則銘也睜開了眼。

李敬黨笑道：“張隊長辛苦了，邱同誌辛苦……”他目光落在車上唯一的女同誌身上，眼底閃過欣賞的驚豔，笑道，“這應該就是周同誌吧？”

李敬黨前幾天沒少往前進大隊跑，對邱則銘不陌生，倒是這位小周同誌，隻通過電話，這還是頭一回見到人。

周嘉妮人還沒徹底清醒就開啟了社交模式：“你好，我是前進大隊的知青周嘉妮。你是上次通過電話的李秘書吧？幸會幸會，我們大隊長總誇你，說你年輕有為。”

劉通跟張寶生都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李敬黨並沒當真，他很清楚這不是張隊長能說出來的話，禮貌地跟周嘉妮握了握手，笑道：“幸會幸會。”

寒暄完，李敬黨跟張寶生道：“張隊長，翟主任交待我，先帶你們去國營飯店吃飯，吃完咱們去辦公室坐坐，翟主任想問些工作相關的事情。”

說完又笑著補充道：“飯錢公社報銷。”

“讓公社破費了。”張寶生胸口豪情萬丈，往回倒個把月前，都想不到有一天還能被公社秘書這麼早接待著去飯店吃飯。

不過既然是領導安排，他們也就不客氣了，趕著車直接去了國營飯店，本來也是要路過的，不過這小李秘書是在進鎮子的路口等的他們。

周嘉妮提前拿出給王麗萍捎的毛衣、百貨大樓開的收據、以及剩下的錢和票據。

到飯店門口，劉叔不好意思蹭公社的飯，說啥也不進去，非要留在車上看東西。

周嘉妮道：“劉叔，咱東西不多，搬進去就是，您大半夜起來趕車也挺辛苦，進去坐下喝碗熱粥也是好的呀。”

李敬黨看出這位趕車大爺有點拘謹，忙勸道：“大爺，領導交待了，不讓我落下任何一個人，您不進去吃，我回去可沒法交差啊。”

好說歹說，劉叔才呐呐的應下，趕緊幫著拿東西。

周佳妮一進門就熟絡地跟前台打招呼：“麗萍姐。”

王麗萍更驚喜，眼睛一下亮了，高聲笑道：“哎呀，小周同誌你終於回來啦。”

廚房那邊聽到動靜，兩位面點嬸子和鄒凱也都紛紛探頭笑著招呼，語氣親熱地不行：“小周同誌出差回來了？”

“小周同誌可是立大功了，我們都聽說……”

話沒說完，看見了陪著進來的李敬黨，鄒凱愣了下，忙道：“李秘書早，您咋這麼早過來了？”

李敬黨點頭笑道：“翟主任安排，讓我接待從省城回來的張隊長一行，吃完飯要去公社彙報工作。”

他們當然能看出來這一行人裡就包括著周嘉妮，鄒凱他們心頭都微微一震。

有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如今的小周同誌，真是不一樣了。

趙梅每天來送菜，他們自是聽說了小周同誌的壯舉，能把一個小村子裡的東西賣進百貨大樓，還能讓百貨大樓跟他們下了訂單，這個小周同誌，委實是個人才啊。

可不是人才麼，為了幫村裡人賣菜，又是貢獻花饃技術，又是貢獻菜譜的。

這樣的同誌，能把老鄉做的編織筐賣進百貨大樓，好像也不用太奇怪。

王麗萍可沒顧上那諸多感慨佩服，她滿心惦記著毛衣，跑著去洗了手，回來小心翼翼地展開了讓小周幫她捎的紅毛衣。

帶點小領口，手感軟綿，密匝的紡織工藝，真不愧是省城的貨，她高興地道：“小周，真是太謝謝你了，我姐一定喜歡。”

又壓低聲音道：“以後我們飯店不要票的份額，我給你多留點。”

周嘉妮笑眯了眼。

看，人緣這不就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