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的視線亮得灼人, 邱則銘似被燙到一樣移了下眼睛才道：“今天抽空打回去問問。”

“好！”

自己隻是應了一聲，小周同誌就開心地像個吃到糖的孩子。

邱則銘被她掛在臉上的笑容感染，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翹著。

到般陽路附近下車, 再往前走一裡就是齊陽塑料一廠。

到門衛那兒, 邱則銘上前遞了支香煙過去, 拿出介紹信說明情況，門衛沒讓他們進廠，接了煙彆在耳朵後頭，往另一邊指了指, 道：“廠裡銷售科窗口在那邊, 你們去那兒問問。”

又道：“從廠裡買夠嗆，不知道得等幾天, 你們不如去百貨大樓問問，剩下的再從各個供銷點湊一湊, 就是零碎了點兒。”

周嘉妮主打一個緊密配合, 忙從挎包裡摸出個蘋果遞過去，操著一口地道的濱縣話, 笑道：“謝謝大爺，您可給我指了條明路, 要是廠裡實在買不著, 我們就按您說的到處零湊，隻是我們從下頭大隊過來, 也沒個趁手的交通工具, 跑起來實在費勁……”

那一口流利的濱縣話出來, 旁邊的小邱同誌都驚呆了。

一直以來他都是聽周嘉妮說帶點齊陽口音的普通話，這才多久，小周同誌的當地話都說得這麼溜了。

小周同誌在跟人交流這塊還真是…玩得活靈活現。

周嘉妮還在叭叭叭：“大爺, 您看能不能多給咱指條路？村裡著急等我們回去開工，實在耽誤不得。大爺，您這回幫了我們，就是幫了我們整個前進大隊，我們全村人都念您的好。”

門衛大爺：扛不住，真的扛不住！

手裡的蘋果可是稀罕貨，還散著果香，耳朵上彆著四毛錢一包的大前門，加上人家小姑娘笑眯眯地，雖然模樣看著像城裡長大的孩子，但實打實帶著鄉下人的那種淳樸，說話誠懇，眼神裡那種把全村希望都壓在他身上的期待感，讓他油然生出一種莫名的自豪。

“咳，那我給你們出個主意。”門衛大爺神神秘秘地道，“你們去銷售科該咋問咋問，不過啊，最好還是等秦主任回來，秦主任這人心腸最軟，你們找旁人給你們調貨，誰也不會理你們這個茬，但秦主任不會，你們講明自己的困難，他會根據輕重緩急挪一部分出來給你們應急的。”

周嘉妮忙道：“大爺，秦主任是…去了哪裡？”

“秦主任開會去了，明兒不回來，後天早上準能見著他，個頭不高，又黑又瘦，常年提著個破書包，走路趿拉趿拉地專磨腳後跟，很好認，到時候你們就在廠門口堵他。”

兩人千恩萬謝的離開廠門口，去找銷售科窗口。

途中，邱則銘道：“小周同誌，你這濱縣話說的不錯啊。”

周嘉妮虛笑：“謝謝誇獎。”

你在那邊待十幾年，你也會。

到銷售科這兒問點問題，就比找門衛大爺難多了。

他倆到的時候那邊已經有五六個在等著的了，其中有個穿白襯衣的男同誌正在窗口那兒跟裡頭的人交流，問了三句，裡頭都沒應一句，倒是傳出幾下敲窗戶的聲音。

周嘉妮兩人走近才發現窗口豎著塊板子，上頭寫著‘缺貨’倆字，甭管外頭的人多急眼，裡頭的人嗑瓜子的嗑瓜子，織毛衣的織毛衣，有說話聲也是他們自己聊天，然後敲敲豎在旁邊的字，讓外頭的人自己領悟。

外頭這人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采購，不死心地賠著笑臉道：“同誌，能不能給個具體時間？多久才能有貨？”

旁邊那四五個人，見周嘉妮和邱則銘過來，都一起提了提精神，其中一個還朝兩人打招呼：“兩位同誌也是來進貨的？”

邱則銘笑著點點頭：“大家也是？”

幾人七嘴八舌地道：“對，等著吧。”

窗口那個采購咋問也得不到回應，走了過來，又不敢抱怨，歎了口氣。

那四五人中的某個小聲道：“吃癟了吧？咱們都提醒了，這同誌就是不死心。”他道，“人少了那窗戶不會開，得等的人多了，人家才會拉開窗戶下通知。”

他現場望了望，道：“八個人了，再等等吧，等人多點一起過去問。不過先說好啊……”他依次把在場的人點了一遍，“這同誌頭一個，我第二，他第三……”

那意思是就算問好了，需要辦什麼手續排隊，得按著這個來。

邱則銘沒忙著應，他摸了煙出來挨著散了一根，笑著問道：“真要等，估摸能等多久？”

“看你進啥貨，像我們要的塑料桶，每回來等五六天、七八天算少的，半月也有可能。”第一個接了煙的同誌拿到鼻子底下聞了聞，一毛五一盒的大公雞，一下散出去大半包，這人可真大方。

周嘉妮挑挑眉，瞥了眼小邱同誌的口袋，一邊大前門，一邊大公雞，左右切換的很嫻熟。

另個說他是肥皂廠的，來給廠裡進肥皂盒。

還有來進塑料管子的。

“我們來這邊有彆的事，就是過來碰碰運氣，能買上就買上，買不上就算了。”邱則銘為了合群，也給自己點了一根，同其他人聊著天，“湊多少人才開門？”

有人小聲嗤笑，嗤笑的時候還不敢面對著窗口，背對著輕聲嘀咕：“看人家心情啊，心情好十來個，心情不好甭管多少，就讓你在這兒站一天。”

周嘉妮看他們聊差不多了，端著小本本過來，做出記錄地姿態，笑道：“各位同誌，能在這兒碰見就是緣分，大家互相留個地址，也說說自己都需要什麼，往後有資源渠道，也方便互通一下，萬一有合作機會呢。”

小周同誌又切換回齊陽話了，邱則銘看了她一眼，配合道：“是啊，多個朋友多條路。”

大家互通一圈，還以為這兩人也是哪個單位的采購，想著多條線，說不定真能多掌握點資源，結果最後才知道兩人是某公社下頭某大隊的知青。

集體一陣無語，都有點不太想搭理這倆人了。

周嘉妮也料到了這種情況，不亮點什麼出來，以後給人家寫信打聽什麼估計很難得到回應，大喘氣地補充道：“但我是齊陽本地人，我爸媽都是二紡廠的職工。”

邱則銘也道：“我是首都那邊的，家裡有在首都毛呢廠任職的。”

有種位置一下子平衡了的感覺，後期能不能有合作機會，得看大家能提供什麼渠道或者有用的資源信息了。

邱則銘繼續跟他們聊天溝通，周嘉妮任務完成，走到旁邊搶紅包刷手機。

群裡開了白砂糖的團，一公斤裝的9.9元，周嘉妮拍下兩袋，選擇暫存，抽空轉到上貨架上。

往上翻一翻，群裡還開了棉拖鞋的團購，團長注明了反季銷售，看來‘那邊’真的在過夏天。

有包腳後跟的和不包腳後跟的。

這種包腳後跟的棉拖鞋她從三十五歲之後一到秋天就得穿起來，不然老覺得腳後跟冰的疼，那時候身體真的拉胯的不行。

不過群裡這種不能買，材質、顏色跟現在差彆太大了。

過段時間讓趙梅嫂子幫她做雙普通棉拖，包腳後跟的不用，這時候冬天自己做的棉靴跟圖上包腳跟的棉拖鞋款式差不太多，直接穿棉靴就行。

再往上翻，是珊瑚絨睡衣，這是走了一係列反季團購啊。

周嘉妮沒沉迷爬樓，畢竟按經驗來看，爬上去也是啥也撈不著。

她回到最底，白砂糖的團還在繼續，這個團長其他的貨也發了出來，散裝老冰糖，普通透明密封袋的那種，五斤裝一大包28.9。

周嘉妮下單搶了一包。

樓上那位開了反季係列，這個團長今天就走調味品係列，周嘉妮直呼撞上了。

2.5L大桶裝醬油和醋，簡直拍到了她心窩子上，還白得幾個塑料桶。

周嘉妮抬頭看看在等著進塑料桶的那位仁兄，低頭樂滋滋拍了兩桶醬油、兩桶醋，含四個塑料桶。

邱則銘時不時朝這邊看一眼，小周同誌又在摳手了。

接下來群裡又出了北極甜蝦，這也是複團率比較高的產品，周嘉妮沒入手。

肋排複團，23一斤，一扇二斤半，周嘉妮趕緊下單搶了一份。

趁著在家裡，好好開小灶補補。

還欠小邱同誌一頓乾豇豆燉排骨呢，明天安排上。

想著乾豇豆燉排骨，她也饞了。

正咽著口水，邱則銘走了過來，笑道：“餓了吧？先去吃飯，大家約著一起去附近國營飯店用餐，費用和票平攤。”

周嘉妮欣然應允。

資訊不發達的時候真是多個朋友多條路，即便物資無法交換，信息交換也是不可多得的資源。

她墜在最後，快速在手上按了按，提出二十塊錢塞到口袋裡，一會兒吃完飯讓小邱同誌留在這裡跟大家拉進感情，她在附近轉轉，看有沒有供銷社或者百貨商店啥的，方便她進點貨。

退出前欣賞了一遍餘額。

昨晚開的那波團收入1670多，扣掉這次跟上次賣菜收入的轉換手續費，她的靈活資產將將突破3500，提了二十，又落到了三千五以下。

但那串數字瞧著還是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