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咱家那個祖宗(1 / 1)

周嘉妮想起上輩子來這邊沒多久,隊裡是添了兩頭騾子。

但那時候她是上躥下跳找事、被罰挑糞的人之一,每天累死累活,臭氣衝天加怨氣衝天,對村裡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根本不關心。

就連給家裡寫得第一封信,都是一個多月之後的事了。

沒想到是邱則銘跟著一起去縣裡買的騾子。

周嘉妮有點驚奇地看了邱則銘一眼,賺著工分去逛縣城,可以啊。按說這種事多半都會安排本村人,再不濟也是混熟的老知青,邱則銘是怎麼秀出去的?

也是了,上輩子畢竟是沒待滿兩年就帶戶口走人的人,沒點能耐咋行?

不過人家出頭出的悄無聲息,劉愛玲則是滿村竄,努力混到人儘皆誇,靠著驚人的群眾基礎成功回城。

周嘉妮承認,不論哪種方式為自己掙前程,都是人家的本事,隻要彆踩在她腦袋上就行。

會計叫劉通,他昨天下午就去了縣裡,在那邊待了一晚上,找縣城的親戚幫忙挑騾子,而後他再去跑一些零零碎碎的手續。

買完騾子再買甕,張叔趕車過去拉回來就行。

回村肯定不能坐車了,他們連張叔在內的四個,全部跟著走。

遇到上坡路,得順手幫著推一段車,怕把牛累壞了。

偏偏那兩頭小騾駒還有點頑皮的性子,時不時就賴在路邊不走,還得順毛哄著,兩頭‘爺’好歹肯邁蹄子了,尾巴一撅又拉了,劉通在那邊喊:“小周,把糞撿上。”

周嘉妮嚴重懷疑邱則銘讓自己等他們,就是為了這段路能多一個幫手。

走了還不到一半,邱則銘察覺到周嘉妮拿眼刀子明著剜了他兩回,暗著瞪了三次。

等兩人被小騾駒拖著跟牛車拉開距離後,邱則銘壓著笑意,道:“劉會計找他親戚弄了點瑕疵布,不要票,就藏在左邊那口甕裡呢。你也算見者有份了,一會兒回村彆急著走,跟我們回隊裡。”

周嘉妮順著小騾駒脖子上的軟毛,挑挑眉,這還差不多,她矜持地道:“其實吧,我也不是圖那點東西,就是原本計劃中午趕回來下午能補補覺……”

邱則銘輕笑:“再給你加三斤大米,給不給票你說了算。”

“謝了邱同誌,你太仗義了!”周嘉妮眼睛都笑彎了,她就說,邱則銘去趟縣裡,肯定也不老實了。

縣裡啊,等收完玉米,開始種小麥之前,她高低得去一趟。

到了村頭,張寶生大步迎了過來。

還有好幾個年齡在五十上下的老漢,目光齊刷刷聚焦到周嘉妮和邱則銘手裡牽著的騾駒子身上。

張寶生望著小騾駒笑得見眉不見眼。

其他人也差不多,眼裡的慈愛都要溢出來了,欣喜且小心翼翼地圍過來,拍拍這匹,摸摸那頭,這個讚一句:“好牲口!”,那個誇一句:“這牲口好!”、“這倆牲口不錯。”

周嘉妮趕緊拽著邱則銘退出來,生怕這幫大爺連他倆一起誇了。

小倔騾子交出去,他倆算是交差了,準備跟著牛車回隊裡,剛一轉身,周嘉妮就被人堵了個嚴實。

“嘉妮,你去鎮上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呢?”劉愛玲眼圈微紅,語氣責怪地道,“咱倆的關係不至於差到這個地步了吧?”

也是巧了,上午她被安排去地裡攏地瓜蔓,下午才知道周嘉妮今天沒上工,去鎮上寄信了,頓時有些慌神。

周嘉妮下鄉前跟家裡鬨的很不愉快,按說像她這種自小被寵壞的人,應該拉不下臉這麼快就跟家裡聯係,怎麼也得端些日子。

加上這幾日周嘉妮彆扭的舉動,像是在埋怨自己鼓動她下鄉,後悔了。

越後悔,她就越不會跟當初反對她下鄉的家人聯係,周嘉妮有她的小驕傲。

所以收工後就在這兒等著,急迫地想確認一下。

萬一她隻是去鎮上逛逛,或者去國營飯店解解嘴饞呢?

一下午這心裡七上八下的,早知道那天她就不急著讓孟見娣幫自己把信寄出去了,但現在說什麼也晚了,算算時間,信應該到了家人手裡。

聽到劉愛玲責問,周嘉妮恍然間發現,她跟劉愛玲的距離真的拉開了。

去鎮上寄信,她想都沒想過問問劉愛玲需不需要捎信或者捎東西。

不像上輩子,什麼事都去找劉愛玲拿主意,連糾結跟家裡聯係這件事,都先跟劉愛玲說,聽聽她的建議。

劉愛玲也順著她脾氣,知道她因為跟家裡鬨彆扭臉上下不來,就建議她緩和好情緒再給家裡寫,還道:“你現在滿肚子怨氣,我怕你寫些有的沒的,氣著叔叔嬸子還是輕的,要是給奶奶氣出個好歹,我看你咋交待?”

那時候她還很感動劉愛玲的貼心。

當然,現在想來這番話也沒毛病,她那時確實一肚子怨氣,怨天怨地怨空氣,就是沒意識到都是自己的蠢造成的。

嗐,不糾結這個了,再如何也掩蓋不住她踩自己的事實,況且兩人在隨著劉愛玲名聲打響後就疏遠了。疏遠前還來pua了自己一頓,反正那番話她聽完愧疚地要死,當場連聲保證不再跟外人說她倆是好姐妹,生怕自己的壞名聲連累到劉愛玲。

劉愛玲當時欣慰地道:“嘉妮你心裡明白就好,咱倆總得回去一個。”

她還傻兒吧唧的配合劉愛玲演過幾出關係惡劣的戲碼,卻不知道劉愛玲當真的用,其他人也當真的看。

現在想想當時那股子蠢勁,都恨不能原地去世。

眼下,塑料友誼還是得在人前維持一下。

不管咋說,來的這一路上劉愛玲對她照顧有加,好多知青都看在眼裡。她不能在人前跟劉愛玲交惡,平白給她搭梯子。

“愛玲,咱倆的關係一直很好啊。”周嘉妮委屈巴巴地道,“可這段時間你每天來去匆匆的去送溫暖,忙得招呼都顧不上跟我打一個,我請假又是臨時起意的,早上走的也匆忙,怎麼跟你說?”

劉愛玲張了張嘴,沒等找到反駁的地方,周嘉妮就拽著她的手來回晃著,撒嬌道:“愛玲——,你不至於因為這個就生我的氣吧?”

劉愛玲咬了咬唇:“當然不會。”她努力讓自己維持冷靜,不動聲色地笑問道,“你給家裡去信了?可是又抱怨了?”

周嘉妮心頭警鈴大作,笑道:“抱怨啥啊?這裡比我預想的好太多了,我有啥好抱怨的?就是跟家人報個平安,分享下這邊的生活。愛玲,這次忘了問你要不要捎信是我的疏忽,不過我今天聽劉會計說,村裡供銷社的人經常去鎮上,村裡知青都找他們幫著寄信,你要是沒空去鎮上,就去供銷社問問。”

劉愛玲面上閃過一抹緊張,笑道:“不用了,嘉妮,我就是擔心你,現在看你回來我就放心了,你快點回去歇著吧,我回去吃飯了。”

竟有點慌亂的離開了。

周嘉妮有些莫名,嘀咕道:“她慌啥?跑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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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陽二紡廠,餘慧芳一到點就急急忙忙回了家,一路面帶笑顏,進門後臉上的笑都沒落下來,跟婆婆道:“娘,妮妮今天打來電話了。”

薑新鳳剛面露急切地踮腳急走兩步,臉上又落下來,沉下嘴角沒好氣地道:“愛打不打。”

餘慧芳一愣,旋即好笑地嗔道:“娘,你還生氣呢?也不知道誰,惦記孫女惦記的吃不下飯。”

她命好,攤上個好婆婆,當年進門後生了嘉妮一個,肚皮好幾年沒動靜,婆婆半句不好的話都沒說,還把孫女疼到骨子裡。

哎,就是一家人獨寵一個,女兒被寵壞了。

前些日子也不知怎了,非鬨著下鄉。

家裡哪個舍得她?正暗中使勁運作著,結果她倒好,偷著去把名報上了,婆婆險些沒哭死。

生氣歸生氣,可明眼人誰都能看出來老太太這兩天精氣神都沒了。

這會兒又沒外人,老太太還跟她演上了,剛要玩笑兩句,薑新鳳就拍起了桌子,氣衝衝地道:“我不稀罕,到底是劉家養的她還是咱家養的她?至親的人說的話她當耳旁風,倒是外人說啥她聽啥。”

餘慧芳趕緊過去安撫:“娘,那事不隻是懷疑嗎?咱也沒法確定到底是不是劉家三丫頭鼓動的妮妮,這不是你說的麼?”

“不是那個。”薑新鳳擦了擦眼角,惱勁兒還沒過,道:“劉家三丫頭寫信回來了,在信上說咱妮妮還在彆扭,她勸妮妮給咱也寫封信,咱家那死丫頭就是不寫。劉家丫頭說會幫著繼續勸,讓她給家裡寫封信。你聽聽這叫啥事?給家裡寫封信還還得讓外人勸著才聽,咱攔著她下鄉去吃苦,這還攔出仇來了?愛寫不寫,我不稀罕。”

餘慧芳沒想到還有這茬,閨女來電話的喜悅蕩然無存,心頭一時悶得發堵,氣紅了眼圈。

薑新鳳緩了緩氣,才道:“給你打這個電話劉家那丫頭應該是幫了忙的,一會兒給劉家拿幾個雞蛋去。”

餘慧芳不想去,婆婆懷疑妮妮下鄉這事是劉愛玲在裡頭攛掇的,這幾天她見了呂翠蘭(劉愛玲娘)都不搭理她。

薑新鳳知道兒媳婦彆扭啥,道:“咱隻是猜著,可猜出來又咋著呢?咱這不是沒攔住麼。現在她倆在一個地方,劉愛玲心眼多,咱家又是個傻的,不還得指望人家多看顧著點?”

餘慧芳紅著眼角點了點頭,心裡那個憋屈。

正準備去拿雞蛋,就聽老太太急切地問道:“你快跟我說說咱家那個祖宗在電話裡說啥了?跟你使性子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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