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
鈴聲響起,安靜了一個多小時的教學樓重新熱鬨了起來,下一刻,學生從各個出口湧出,有背著書的、有挎著包的、還有兩手空空的,或獨自一人低頭行走、或三三兩兩說笑著,從梧桐大道中穿梭而過。
從遠處望去,密密麻麻的,就像生產線傳送帶上堆疊的魚罐頭。
不平整的磚石小道上,一個穿著白T牛仔褲的學生背著一個簡約厚實的帆布包走過。
他頭發剛打理過,長度剛剛好,不會過於短,但看著又足夠清爽乾淨,柔軟的碎發垂下,蓋住了耳朵裡的一對無線耳機。
耳機裡揚起溫柔多情的粵語歌。
“小景!”
謝景抬起頭來,目光不遠處,一個穿著運動衫的英俊青年正站在他宿舍樓下,見他望了過來,便招了招手。
“路學長?⒗[]⒗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他驚訝了一瞬,趕忙走過去,“你怎麼會在這裡……”
路知澤說:“老師提前十幾分鐘放了,我想著也沒什麼事,就過來等你。”
謝景走過來時,額前劉海被風吹得浮動,露出漂亮光潔的額頭,看得他心裡癢癢的。路知澤正猶豫著要不要幫謝景撥開,對方卻已經注意到了他肩上的籃球包。
“學長今天有比賽嗎?”謝景問。
路知澤聞言,半是幽怨半是玩笑地說:““都……了,還叫學長啊?”
謝景一臉疑惑,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臉頰上慢慢浮現出一點紅色。
“嗯,因為叫習慣了。”因為羞澀,他吐字也帶著幾分模糊,“突然改口的話也不知道叫什麼……你不喜歡嗎?”
他聲音輕輕柔柔的,聽得路知澤心都化了半顆,再被那雙像含著水一樣晶亮的眸子一望,這下半個‘不’字都說不出了。
“沒事沒事,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路知澤說著,趁機一把把人抱進了懷裡。
謝景個子和他差不多,可是體型卻要減一圈,路知澤兩隻手環著,心中忍不住感歎,怎麼有男孩子的腰這樣的細。謝景頭發上清幽的洗發水一陣陣地飄了過來,吹得他心口蕩漾,不知不覺也紅了臉。
“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學長也挺好的,我都、都挺喜歡的。”
謝景笑了笑,也不掙紮,拍了拍他的背。
兩人安安靜靜地抱了一會兒,眼看著回宿舍的人越來越多,總有人投來眼光,路知澤有些尷尬,隻能戀戀不舍地放開了。
“等會兒有場比賽,你來看麼?”
雖然是詢問,但明顯是想他去的。
謝景啊了一聲,有些為難,“今天嗎?恐怕不太行,我哥等下要來接我回去。”
他假條都已經找導員批好了。
“又要回家啊?”路知澤臉上難掩失望,“你都上大學了,他還管這麼緊?”
謝景唔了一聲,拉著他的手晃了晃,“下次,下次再去看球賽?好嗎?”
就像小
朋友撒嬌一樣。
太可愛了,這誰能抵抗得了啊?
沒幾下,路知澤心就被他晃得暈乎乎的,點點頭,“那好吧,但是你得賠……”
他原本想在臨彆前索個吻,然而話還沒說完,叮咚一聲,謝景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點開看了一眼,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車來了,我先走了!”謝景說著,一邊往校門的方向走,一邊回頭朝他招手,“下次一定陪你,下周見呀!”
路知澤都還沒反應過來,謝景已經跑出十幾步遠了,他趕忙抬手晃了晃,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心裡空落落的。
……哎。
謝景的宿舍樓離北大門很近,左右也就兩百米的距離,進出很方便。謝景老遠就看見一輛商務車停在路邊,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靠在車頭前,正垂眸看著手機。
他一身襯衫西褲,開的車和戴的表都價值不菲,可是手上卻握著一杯飲料,這搭配總有些奇特,來往的學生都在偷偷打量他,猜測他是不是來接女朋友。
謝景腳步不自覺輕快了起來。
“哥!”
穆山顯抬起頭,直覺地張開手,隨著一道親昵的喊聲,下一刻,他被撞了個滿懷。
青澀的身體貼上一絲不苟的商務襯衫,少年年輕的氣息從簡約的短袖下浮動出來。奶茶杯因為衝撞在他掌心搖晃,蕩了十幾個來回,才慢慢悠悠地平複下來。
“……下次跑慢點,彆摔了,不安全。”
穆山顯撫了撫他的背,謝景像一隻貓一樣,窩在他懷裡發出滿意的呼吸聲。
他一見到他哥,就變成了一隻毛絨掛件,懶懶又牢牢地掛在他哥身上,是趕也趕不走,撕也撕不下來的。
還記得小時候,他們哥倆一起去上學,兩個半大點的孩子坐公交車,常常找不到座位,哥就抱著他,兄弟倆坐在一個位置。他那時候個子小,跟個蘿卜丁一樣,大人看著都覺得可憐,說一個大孩子自己都顧不了,還要帶著一個小孩子。
可是他從不覺得他們可憐。
他是有哥的孩子。
膩了一會兒,謝景抬起臉,哼哼道:“有沒有想我?”
穆山顯反問:“你說呢?”
“你得想,我不比工作重要?”他抱著他哥的脖子耍賴,“反正我可想你了。”
就是個撒嬌怪。
穆山顯捏了捏他的鼻子,把奶茶遞給他,隨後把他的背包拿了下來,打開了車門。
大夏天的這麼抱著,一會兒就出了汗,好在車裡空調還是開著的,調在最適宜的溫度,不會悶熱,也不會凍感冒。
穆山顯把他的包放到後座,帆布包敞開著,他看了一眼,裡面放著專業課厚厚的書籍和平板。平板是他買的,去年的新款,謝景在外面套了個殼子,用得很愛惜,快一年了,一點磕碰都也沒有。
再轉過身來,謝景已經插上了吸管,奶茶端向他的方向,穆山顯喝完第一口,謝景才把吸管轉回去,接
著喝。
這是謝景小屁孩時期定的家規,哥拉扯他很辛苦,所以好吃的哥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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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沿用到現在。
“唔——”剛喝一口,謝景疑惑地看了眼奶茶杯上的單子,“有茶味。”
“濃度不高。”穆山顯傾身幫他係好安全帶,“獎勵你乖乖回家吃飯。”
謝景有先天性心臟病,部分茶葉和咖啡都含有□□,高濃度的飲用可能會引起心悸,從小他哥就嚴格管控著這些,不讓他多度食用。但偶爾也會獎勵一點點。
不知怎麼的,謝景總覺得哥剛才那句話意有所指,他心虛地在哥哥肩上蹭了蹭。
“怎麼不回來?”他黏黏糊糊地說,“哥做的飯最好吃。”
他談戀愛是跟哥報備過的,他們兄弟之間沒有秘密。哥哥說,不能影響學習,等到大學後才能談戀愛,謝景很聽他的話,高中時候女生的手都沒有牽過。
學長追了他有小半個學期,上個月跟他告的白,謝景不反感,就答應了。隻是在同意之前,他先給哥哥打了個電話,問他可不可以。
電話裡,穆山顯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反對,隻讓他記得回一趟家,回來吃飯。
他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和路知澤在一起了。
“哎。”謝景想想,就有些發愁,“真希望暑假趕快來,我就能在家住了。”
學校規定大一必須住校,要不是有這條規矩攔著,謝景恨不得每個晚上都回家住,哪像現在一周隻能回去一次。走得頻繁了,還有被同學背地裡說小話。
過去這一年他隻能安慰自己,熬過去就好了,等到大一就能離校了。
“你回來住我也放心,總想著你會不會被同學欺負,食堂的飯菜乾不乾淨,合不合你胃口。”穆山顯看著路況,一邊開車一邊道,“隻是,在家住,你和他來往恐怕不如在學校方便……你們商量好了?”
“他不會不答應的。”
他回答得不假思索,穆山顯從後視鏡中看了他一眼,謝景嗯了一聲,繼續嘬奶茶。
其實戀愛之前他就跟路知澤說過家裡的情況,讓對方想好了再跟他說,路知澤說他不介意,也尊重他們兄弟倆的感情。
他沒法介意,謝景話說得很明白,他說他隻有這一個哥哥,言下之意很清楚。
路知澤咬咬牙,還是舍不得放棄,心想著談了戀愛後自然而然就想要個人空間了,先答應了再說,才有他點頭這回事。
當然,謝景對他的心理活動並不知情。
從現在開到家,要一個小時十五分鐘的路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城裡地盤不夠,現在大學都在往城外遷,恨不得改得比機場還要遠,謝景一模一模分都在重本線附近,結果填報誌願時忽然改了主意,想改填一個一本院校,因為那個學校校區老,開回家隻要四十分鐘,這樣哥開車接他時不會太累。
結果這事不知道怎麼的,竟然被穆山顯發現了,他自然是不同意的。於是謝景半夜不睡覺,想爬起
來改誌願,卻發現手機電腦都被收起來了,氣得團在被子裡哭。
後來沒辦法,隻能接受了現實。
現在想想,真是又糗又有趣。
·
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總算是趕在晚高峰前回了家。家裡的阿姨已經打掃好了謝景的臥室,菜也擇好了,等著穆山顯回來掌勺。
起初她還覺得奇怪,但很快就習慣了。
她這位雇主平時吃的也很隨意,早餐和晚餐是她來做,晚餐在公司讓助理糗訂。但是雇主對弟弟的三餐卻從來不含糊,油鹽都能精確到克,怎麼健康怎麼來。
好在謝景也不挑食,隻要是他哥做的,哪怕是白灼生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用過晚餐後,阿姨切了兩盤水果,裹上保鮮膜放進冰箱裡;然後把廚餘清理掉,再把洗好的碗筷從洗衣機拿出來擺放好;最後再把衛生打掃一遍,就可以下班了。
家裡就隻剩下了兄弟倆。
穆山顯洗完澡、吹了頭發後就躺在床上看書,臥室的主燈關掉了,隻剩下一盞柔和的小黃燈,暗暗地照亮了床單。
吱呀,門響了一聲。
穆山顯拉開空調被的一角,謝景就鑽了進來,帶著新鮮的水汽,和他擠在一處。
“哎呀,有點涼。”他嘟囔道。
他哥體熱,房間的空調溫度總要比他房間的要低幾度,吹得整個臥室陰涼陰涼的。
“怕冷就回去睡。?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穆山顯說。
“不困,不想睡覺,和你聊會兒天。”謝景往他肩膀處擠了擠,直到皮膚貼上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溫熱的的體溫後才安心。
他抬頭,看到穆山顯耳朵上戴著耳機,正在聽歌,便拿了一隻戴上。
是他下午聽過的周柏豪的《宏願》。
“明知懷舊換不到勇氣
然而若要放下你如行過赤地……”
如果等到的隻得幽怨也是我心願
如果可將光陰都扭轉我未怕酸
……
鋼琴悠揚的伴奏像一層一層緩慢遙遠的台階,空調輕微的呼吸聲在歌手厚重細膩的嗓音下,漸漸不那麼清晰。
謝景跟著旋律輕輕哼了兩句,見他哥還在看書,很不滿,一巴掌擋在了書頁上。
“好不好聽?”他問。
兄弟倆聽歌賬號都是用的同一個,也從不分誰和誰的歌單,都是混在一起聽。當然,是穆山顯聽他選的歌比較多。
“好聽。”穆山顯這麼說著,但還是切了一首歌,“怎麼聽這麼傷感的?”
今天下午打開歌單看到新歌的時候,他還以為兩個人分了。但是謝景跑過來時又高高興興的,不像是感情不順的模樣。
“開心的時候也可以聽傷感的歌呀。”他說,“要是開心的時候太開心了,那難過的時候就更難過了。我不要。”
“說什麼傻話。”穆山顯捏捏他的臉,“你開開心心的,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就行了,怎麼天天想這些事?”
“你根本就不是在好好養弟弟!”謝景含糊抗議,“你這是在養豬唔唔唔,快點放開我唔唔唔!”
穆山顯隻當聽不見,又捏了好一陣。他力氣不大,但謝景臉皮薄,手剛撤走就看見幾個明顯的掌印,映在他臉頰上像小貓。
兩人鬨了一陣,穆山顯看了眼時間,“快九點了,回你屋裡睡覺去。”
聞言,謝景又躺了下去。
“哎呀我再躺會兒,反正你明天也不上班。”說著,他在哥哥肩窩裡找了個舒服的地方窩著,指尖把穆山顯手裡的書按下一點,“我們一起看書。”
他瞄了一眼,發現是全英文名著,這麼粗略地看過去,紙上通篇都是26個英文字母打亂順序來來回回地飄著。
謝景上午剛上完兩節全英教學的課程,頓時感覺眼睛一痛,趕緊閉上。
“我先回顧一下今天學的內容,快期末考了。哥你先看,兩分鐘後我再來。”
說著,一把抱住他哥,臉都埋在睡衣裡。
他這個耍賴模樣,一時半會兒是趕不走了。穆山顯歎了口氣,一手留給他當枕頭,一手捧著書,暖黃色的燈光落在他們身上,空調被高低起伏交錯縱橫,明暗交替。謝景閉著眼把臉埋在他哥肩膀上,身上蓋著柔軟的被子,身側是他眷戀的暖熱的身體和體溫。
清新的洗發水味道從哥哥的發絲和皮膚幽幽地散發出來,他偷偷地細細地嗅聞,明明幾十分鐘前他也用了同款,可是在浴室裡卻沒有聞到這樣清冽的香氣。
獨特的,隻屬於哥哥的味道。
空調靜靜地吹著,手表上的指針滴答滴答地走,也不知過了多久,然而那人手中的書還停留在原來的那一頁。
謝景的手搭在他腰上,眼皮自然地垂閉著,呼吸聲很淺、很平穩。
穆山顯看了半晌,還是把書合上,輕輕推了推謝景,“起來,回房間睡。”
謝景肩膀躲了躲,唔唔了兩聲。
嫌他煩。
過了會兒,穆山顯捏了捏他的臉。
謝景沒動,看來已經睡著了。
穆山顯的指尖落在他的臉頰上,許久,往下垂落,滑到他唇邊。他們之間距離如此之近,他甚至能感受到謝景一來一往的呼吸,溫溫的,徘徊在他的胸口。
“……接過吻了麼?”他低聲問。
嘴上說著已經擁有過、不重要了,可是倒頭來卻連用代詞指代那個人都不願意。
謝景睡著了,自然是不會回答。
穆山顯沉默許久,不輕不重地按了按他的唇瓣。像是懲罰,但又不那麼嚴苛。
“彆和他做親密的事。”他垂下眸子,輕聲道,“……彆那麼快,我有點吃醋。”
謝景無知無覺,隻是下意識抱緊了他。
耳邊又切回到了那首《傳聞》,歌手唱道:
流星假使比哭聲心軟我笑著去許願
離開假使隻因性格
性格任你選
奇跡假使一生得一次
這晚讓我抱回這份暖……
穆山顯輕輕摩挲著他的背,在尾聲結束前,把徹底睡熟的謝景抱回了他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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