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山顯到的速度比他預想的還要快,劉老師一邊按住謝景,一邊上下找車鑰匙的時候,忽然聽到身邊有人在吹口哨。
這口哨聲帶著些許調情和搭訕的意味。
他下意識抬頭,不遠處穆山顯穿著一件黑色大衣,那張劍眉星目的臉格外矚目,披霜戴雪地從人群中走了過來。
肩頭沾染的寒氣好似還沒褪下。
這麼快就到了?
劉老師心下疑惑。
穆山顯走過來,上下打量一眼,似乎對眼前的情況早有預料,"喝了多少?"一說到這個,劉老師就頭疼,“真沒多少,就、最多兩三杯吧。”
他知道酒量不好的人猛喝容易上頭,但也沒想到謝景會醉得這麼快。
“哎,我早該知道的。”劉老師絮絮叨叨,“一般說‘不行我真不能喝’的才是酒鬼,但張口就是‘我行、我海量’的,鐵定是新手……"
穆山顯扶起謝景的肩膀,當事人已經發過一陣酒瘋,現在陷入了萎靡期,全身無力地趴著,一雙眼睛半睜地盯著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碰了碰謝景的額頭,有點熱。
確認沒事過後,穆山顯才道:"他這酒量,喝半瓶紅酒都會醉。"
上次從酒吧出來,謝景明顯走路都已經不穩當了,還好有宋朗攙扶著,才沒摔一跤。劉老師傻眼:“半瓶就——”
這麼誇張的嗎?紅酒也就10度到15度吧,他都當飲料一樣喝的,這都能喝醉嗎?穆山顯沒再回答,他扶著謝景半邊肩膀,把人攔腰抱起。
喝醉的人控製不住肢體,謝景手臂下意識地往下滑,還沒完全墜下去,就被穆山顯握住,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謝景胳膊縮了縮,但感覺到溫熱的體溫,就沒再動了。
謝景喝多了,身體是消停了,但嘴裡一直嘟嘟囔囔地念叨什麼。周圍聲音嘈雜,面對面都聽不太清彼此的聲音,穆山顯卻好似清晰地聽見了他說的話,應答般的嗯了一聲。
再抬眼時,面色如舊。
“我先帶他回去。”他說。
劉老師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一向自詡海量,千杯不醉,這會兒卻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男人抱男人是這麼個抱法?
不是,
就非得抱嗎?背不行?而且,他記得小謝不是有男朋友.…
他腦海裡一團亂,對上穆山顯的視線,隻能含糊地點了點頭,“那、那你們注意安全。”穆山顯便帶著人走了。
謝景淨身高1米78,雖然體重隻有近60公斤,但好歹也是個成年男人,可抱著他的那位卻看不出絲毫壓力。
他身材高大,偏偏謝景骨骼纖細,靠在他肩膀上,從背後幾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四周人山人海,明明是逆著人潮,但誰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穆山顯就這樣輕輕鬆鬆地帶人走了出去。
劉老師在吧台附近坐了好一陣,直到酒保過來問他要不要續杯時才緩過來。
“不用——”劉老師抹了把臉,話說到一半還是改變了主意,“還是來一杯吧。”
剛才那個畫面太有衝擊力了,不用酒精醒醒腦,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再一看時間,從他打電話開始,其實才過去半小時左右,可這之間發生的劇情仿佛過山車一般,跌宕起伏。
他吐出一口氣,正要喝完這杯就回去,看到手機上顯示的通話記錄,忽然想起一件事。
剛才電話打得急,他好像沒說小謝的住址.….那穆先生這是要把小謝帶到哪兒去?
屋外氣溫隻有3℃,昏黃色的路燈照耀著街道,風卷著暗夜一點點地穿過這條熱鬨又平凡的酒吧街。
穆山顯抱著謝景從酒吧出來,還未走到臨時停車的出口,車門就已緩緩打開,車廂內的燈光亮起,空調面板上跳至最佳溫度。
路邊的行人視若無睹,又或者他們根本看不到。
“哎呀,輕點輕點,您太用力了,他脖子不舒服。不對不對,再過來一點——”穆山顯太陽穴微微一跳,“再吵就關禁閉。”
017隻能忿忿不平地閉上了嘴。
穆山顯把人放下後回到駕駛座,側過身幫他係安全帶。謝景歪頭靠著座椅,這個姿勢017看著都覺得不太舒服。它剛想偷偷調整下座枕,謝景卻忽然動了一下。
017嚇得嗶了一聲,趕緊休眠裝死。
穆山顯的目光落在他臉上,這個姿勢原本不那麼親密,把安全帶拉過來扣上,也就一兩秒的事。
但穆山顯的手剛留在他腰側,就被謝景按住了,停在
了那一刻。
謝景剛才半睜半閉地像是要睡著,到此刻又像是清醒了許多。
他微微張唇,聲音很小,但穆山顯還是聽清了。
"……正洲。"
他沒想過還會聽到這個名字。
穆山顯的眼神暗了暗,輕輕捏住了謝景的下巴。那力道其實並不重,但還是迫使對方抬起了臉,用那渙散的目光和他視線相對。
“你在叫誰?”他聲音微啞,“再說一遍。”
謝景仰著頭,努力眯起眼試圖辨認眼前的人,可惜瞳孔還是沒有焦距。這個視角下,穆山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肩膀處瓷白的皮膚,脖頸上突出的動脈和血管也在微微起伏,一跳一跳的。
是生命在搏動。
“……滾。”他拍開了穆山顯的手。
那不耐煩的語氣,顯然把他當成了另外一個人。穆山顯輕笑,幫他綁好了安全帶。“已經滾了,彆怕。”
他輕輕拍了拍謝景的側臉,靜靜地看了兩秒,才開車駛向謝家的方向。
宋秋萍披上外套開門時,臉上還帶著意外。
客廳的掛鐘顯示是十點多,他們都已經準備休息了,沒想到謝景會回來。還是被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半抱著進來的。
宋秋萍握著剛接完熱水的杯子,連滾燙的溫度都沒察覺,用餘光偷偷地打量著對方。
她輕輕咳了咳,溫和問:“你是?”
其實對方剛進門時就做過自我介紹,不過那會兒她一門心思都在謝景身上,根本沒聽清對方說了什麼。但現在看來,長得帥,個子高,年紀相仿,性格看上去也挺穩重……
她心裡一下敲起了警鐘。
也不怪她緊張,現在全家人對謝景的性向都接受良好,但對他的眼光還是不敢恭維。“穆山顯。”對方放下水杯,“肅穆的穆。”宋秋萍把這個名字默念了幾遍。
穆這個姓不常見,金鈴市裡叫得出名的也就隻有一家。
她的神色肉眼可見地慢慢和緩了下來,多了一絲溫情,“上次見你爺爺,還是在他老人家七十大壽的生日宴上,怎麼樣,他身體還好嗎?"
“除了腿腳不太利索,其他都好。”
>
謝家和穆家沒什麼交情,但宋秋萍曾經和穆正鬆的女兒一起留過學,那段時間關係十分親厚,回國後也時不時地保持著聯係。直到後來,穆山顯的父母在海難中意外去世……
宋秋萍難過傷心之餘,也有意向去看看好友留下的孩子,可是女兒和女婿雙雙過世後,穆老爺子性格越發古怪孤僻,宋秋萍也擔心惹出他的傷心事,兩家關係就這樣淡了下來。
二十年過去,這段往事除了她,幾乎都沒人再想起、提起。
剛才手忙腳亂的,她一直沒注意,直到此刻才發現,穆山顯的眉眼確實有幾分像他母親。穆山顯的母親比宋秋萍大幾歲,她的獨生子也比小景大三歲。
當年她們還在讀書時,曾經戲言過,以後去福利院領養兩個小孩,她們一起養著。姐姐妹妹,大媽媽和小媽媽,正好湊成四口之家。
從產房被推出來時,宋秋萍知道是個男孩,還大哭了一場。當時姐姐已經去世,她們玩笑時說養兩個女兒,竟然一個都沒成真。
大概都隨著她們的大媽媽一起去了。
她歎了聲,把遺憾和惋惜咽回了心中。
穆山顯陪她聊了一會兒,見時間太晚了,不方便再打擾,便主動告辭。
臨走的時候,宋秋萍還有些舍不得他:“今天太倉促了,下次和小景一起回來,阿姨親自下廚給你們做好吃的。"
挽留還不夠,她站在門口親眼看著他上了車,不放心地叮囑:“開車慢點,路上小心!”直到車身消失許久,她才回了屋。
她推開房門進去時,丈夫坐在床邊給謝景換擦臉的毛巾,聞聲抬頭:“那孩子走了?”
“走了。"宋秋萍走上前把毛巾接過來,一邊搖頭一邊念叨,“早聽說他回國了,之前一直沒機會見上一面。剛才我仔細看了看,那眉眼啊,像是和曼安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穆曼安是穆山顯母親的名字。
她一看見穆山顯,就好像看見年輕時的閨中密友,想起了當年無數的好時光。也真是造化弄人。
"也好,看過之後你也能放心了。"
謝恒說著,兩人目光同時望向床上熟睡的謝景,都不由地歎了口氣。
穆山顯回到公寓時,017已經遠程操控書房的藍牙打印機
,打出了一份完整的健康報告。他換了身睡衣,坐到書桌旁察看。
“謝景長期服用奎丁寧、胺碘酮來治療房顫和心律失常的毛病,但這類藥物也帶著些微毒性,對肝腎心臟都會造成一定的影響。”017解釋道,“雖然藥物會影響肝臟解毒,比如出現今天這種,呃,喝酒容易醉的情況……但總體看來,是沒什麼大事的。"
人嘛,誰身上沒個小病小痛的?就連係統還時不時地鬨點小bug呢,日子還是照樣過。
相比較下,和主神綁定了係統的宿主的身體是被重塑過的,不會感受到疼痛和衰竭。換句話說,隻要主神不滅,他們也將永生。這種福氣,換成常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是沒什麼大問題。但劇情裡從沒提到他有心臟疾病,設置這一環不是多此一舉麼,還是說製造這些冗餘就是你們主神的喜好?"
017沉默了,大概是被他問倒了。
“可能這就是計劃中的一環?畢竟心臟不好嘛,被渣男氣死聽起來也比較正常。再說,要是他身強體壯的,那嚴正洲還敢惹他麼,光是一身腱子肉都能把對方嚇跑吧?"
這個理由還是有些牽強,因為謝景最後是重度抑鬱選擇的自殺,並不是出於心臟問題。
"哎呀,宿主你不懂啦。”017打了個哈哈,“現在小白花才是最吃香的,尤其從內到外都是菟絲花,而且體型差也很流行,不把他設置得纖細瘦弱一些,怎麼能突出您呢?而且這也能滿足一部分宿主對美少年的癖好……"
它巴拉巴拉解釋了一大堆,但宿主似乎不感興趣,"這個世界以前有人來過麼?"
“沒有吧。”017快速檢索了一遍記錄,“這應該是新加入劇情庫的世界,還沒有登記在冊,所以我們穿越時才會出現誤差。"
因為不在攻略名單裡,所以出現了bug,登出按鈕失靈。而且這個世界大概率還是個未完成品,有些細節沒完善好也是正常的。
穆山顯不知在想什麼,半晌後,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非要從一堆虛擬的數據裡尋找活人的氣息。他到底想證明什麼?
“被攻略者喜歡上攻略者是必定的結局,是麼?”他緩緩問。
"?”
017不確定地說,“是……吧?"
這難道不是應該的麼?說到底被攻略者喜歡誰隻是修改一個代碼就能完成的事。感情本裡主線任務才是最難的,支線任務往往都比較輕鬆簡單,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能自然推進。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
他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阻止謝景的死亡,讓他徹底死心。要是能完成主線任務,那支線任務的進度也大差不差了。畢竟支線任務一開始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延長在當前世界的時間,宿主可以自行選擇結算或留下。
在它看來,謝景喜歡上宿主是遲早的事,沒什麼可質疑的。穆山顯眸色微沉:“這樣麼。”
那就試試看吧。試試謝景會不會區服於數據的意誌。
謝景一覺醒來,想起昨晚的事,眼前一黑,懊惱地在床上做了幾個仰臥起坐。
不是都說酒後容易斷片嗎?怎麼他還記得這麼清楚,就好像在大腦裡重新演了一遍。
他記得,自己先是在吧台邊大罵嚴正洲,喝完酒拿頭撞劉老師,穆山顯送他回去時,他還把人當成了前男友,還說了滾..
“啊啊啊——”謝景咚的一聲往後倒,後腦勺砸在床上。
想他從小到大遵紀守法,攢了二十多年的臉,一朝丟得乾乾淨淨。
還沒等他懊惱完,受害者像是掐準了時間,特意打來了電話。謝景看著屏幕上不斷閃爍的名字,想掛斷的衝動頻繁湧了上來。
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接聽。
"醒了嗎7
穆山顯的聲音從聽筒邊傳來,明明昨晚也聽過,內容也沒什麼特彆的,但現在再聽一次,謝景卻莫名彆扭了起來。
他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已經走過十一點,馬上就是吃午飯的時間。
“嗯,醒了。”
"難受麼?還有些頭暈?"
對方的每個問句就像是精準地戳在了謝景的痛處上,他轉移了話題:“快開飯了,我先去洗漱,等會兒再打給你吧?"
穆山顯輕笑,似乎預想到了他的反應。
“那待會兒見。”
電話掛斷後,謝景還是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待會兒見?他們有約什麼行程嗎?他一頭
霧水地洗漱完,下樓時,宋秋萍正在給小紅編辮子。
"終於舍得起來了?"她瞥了兒子一眼,"讓阿姨幫你把醒酒湯熱熱,我懶得動了。"
要不怎麼說一回生二回熟,謝景第一次喝醉被宋朗攙回家的時候,宋秋萍急得跟什麼似的,還約了體檢怕身體出什麼毛病,醫生安撫說適量飲酒都沒用,根本聽不進去。
等到這回,宋秋萍已經慢慢習慣了,坐在沙發上差點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還記得煮醒酒湯已經是她極致的母愛了。
"沒事,我自己來吧。"
謝景盛了一碗放到的微波爐裡加熱,看著時間還沒到,就坐到沙發旁,去摸摸小紅毛絨絨的尾
那尾巴像是馬尾毛做的撣子,謝景碰一下就呼哧呼哧地搖,金黃色的毛發飛舞,光從搖擺的幅度都能看出它的熱情。
宋秋萍剛編好的辮子被它動得亂了一下,不滿地拍了下它的腦袋,小紅立馬就安靜了。
"還記得昨天送你回來的人是誰麼?"
聞言,謝景訕訕地收回了手。
“嗯。”
"原來還記得。”宋秋萍點點他的額頭,“昨天小穆敲門的時候,我往外一看,唾,第一眼還以為他身上掛了個樹袋熊呢。"
那模樣,跟賴在人家身上也沒什麼分彆,她想想都覺得不爭氣。
謝景:“…
他隻記得自己腿發軟,根本站不住,所以穆山顯一直扶著他,看他輸密碼,但是輸了半天也沒按對。最後還是宋秋萍在屋內聽到了提示鈴,才過來開了門。
再之後,他就失去了意識。
“有那麼誇張麼?”他嘟嘟嚷嚷。
宋秋萍看他好像還有些不服氣,手一指,“昨晚上有監控,你自己去看。”他便不說話了。
彆說看監控,他連回憶都不敢直視。
宋秋萍看著他那副灰頭土臉的模樣,也覺得好笑。等編完兩個小辮子後,她一拍小紅的屁股,小紅便自動自覺地走了。
“說吧,跟人家是怎麼認識的?"謝景還沒開口,就被宋秋萍打斷了,“可彆跟我說什麼‘普通朋友' ,又或者‘沒什麼關係’。&#
34;
謝景頓了頓,斟酌道:“我和他真的隻是朋友,沒有其他方面的牽連。”
他知道宋秋萍真正想問的是什麼。
“是。”她正話反說,“大晚上的跑到酒吧把一個酒鬼送回家,送的還不是他自己住的公寓,而是他父母家,這樣晚上有人方便照顧……要我說你交這朋友算是交對了。"
其實關於這件事,謝景心裡也有些疑惑,因為他從來沒告訴過穆山顯這裡的住址,就連寄快遞他填的都是曲水九宅。
穆山顯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要我說,這孩子你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宋秋萍見他不說話,以為是戳中了他的心事,"小穆看著是個性格沉穩的,不驕不躁,對你也貼心,比姓嚴的好多了。"
她其實不是很想將兩人對比,也不是所謂的勢利眼,瞧不起嚴正洲的出身。而是兩家巨大的差距讓嚴正洲極度自尊又極度自卑,而且還異常敏感要強。
謝景第一次帶男朋友見他們的時候,宋秋萍就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他太強勢了,謝景在這段感情裡連平等方都不是,而是卑微的下位方。
這也是他們強烈反對的原因之一。
但是穆山顯就沒有給她這種感覺,也可能是有穆曼安的兒子這層濾鏡,讓她怎麼看都順眼。最關鍵的是,兩家門第相當,都知根知底。
要真說什麼缺點,那就是這孩子有點悶。不愛說話。
謝景失語了一陣:"不是您想的那樣,他人是好,但是和我——"即便嚴正洲走之前說了一堆刻意誤導他的話,但謝景也從來沒想過這種可能。
宋秋萍看到他臉上的迷茫和疑惑,笑了笑,“行了,我年紀大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她話已至此,之後按下不提。
謝景隻好把話咽了回去。
等吃完飯,他想跟師兄打個電話請半天假時,意外地看到通話記錄多了一則。
去電:楚縝
通話時長1分21秒。
一分半,他到底跟楚縝說了什麼。
他在床上茫然地坐了半晌,遲來的斷片後遺症好像突然橫在了他的腦海裡,他翻遍回憶卻依舊沒有半點印象。
看通話時間,竟然還是淩晨三點鐘。
謝景緩緩地蹲下身,深呼吸後終於做好了心理建設,給楚縝回撥了過去。
"喂?"楚縝似乎剛出電梯,聲音還有些不穩定,過了兩秒才重新變得通透,"小謝?"這次他沒倒是再叫小景。
“是我。”謝景抿了抿唇,尷尬道歉,“我昨天是不是半夜的時候給你打了個電話?我昨天喝多了,實在對不起……"
說著說著,他自己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楚縝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哎呀就這點小事!我一聽就知道你醉了,那會兒我剛回到家,你也不算打擾。說起來,昨晚還是你第一回打我電話呢,結果沒聊多久就結束了。"
喝醉狀態下,一分鐘也已經很久很久了。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說了什麼丟人的話。
該不會也是fuck嚴正洲吧?
謝景光是想想那個場面就有些發麻,他委婉地問:“我昨天跟你說了什麼嗎?如果是些瘋瘋癲癲的胡話,你彆往心裡去。"
"說了挺多的。"楚縝想了想,“確實是胡話,你彆太在意。"
這三句比壓垮孫悟空的五指山還厲害,謝景道歉的話都已經在嘴邊打轉了,卻聽楚縝道:“你問我認不認識嚴正洲,我說認識,那孫子我天天見。你又問我有沒有針對他,為什麼,說實話我還以為你是替他出頭來了……"
結果謝景用醉醺醺的聲音說:如果是工作原因,那請當我今天沒有問,以後你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但如果是私人原因,也希望你能放下成見,仔細地看待員工的工作成果。
他不是為了嚴正洲求情,是為了被嚴正洲連累的那些員工和同事。這點,嚴正洲頗為意外。
彆說他,就連謝景自己都愣住了。
這件事最近一直懸在他心上,他之前想過問個清楚,但又擔心掰扯不清,反而讓大家關係尷尬。“我這不是剛要解釋麼,結果你就按了掛斷,我想你大概是困得睡著了,就沒打過去。”
“這樣麼。”
楚縝笑了笑,安撫道:"對,放心吧,你沒說什麼不該說的。"
其實在他看來,那番話已經非常理智了
。如果是他,絕對做不到。
“既然你現在問了,那我也順便跟你說一聲,省得以後你心裡存個咯噠。我針對嚴正洲確實有一小部分私人原因,但是這和你無關,那是我們的私人恩怨,而且我也不算針對……"
楚縝頓了頓,簡述了那天在酒吧門口撞見嚴正洲的情景,隻是沒細說嚴正洲當時說了哪些狂話。
"這是我看他不爽的原因之一,但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這個人為了一己私利總愛搞些小動作,偏偏我眼裡又容不得沙子,”他說,“我公事一向公辦,不用擔心。”
楚縝這番話說得有條有理,謝景也挑不出一個錯處。人家確實是在“針對”嚴正洲,但不是因為謝景,而是因為嚴正洲沒有職業道德。
聞言,謝景先是鬆了口氣,過了片刻後,羞恥心才後知後覺地漫了上來。
"楚先生,”他頭疼地說,“這件事你可以不要告訴穆山顯嗎?"真的太丟臉了。
他話音落下,楚縝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真不好意思。”他正經表情也掩藏不住笑意,"你現在才問我,可能有點晚了。"昨晚的通話他當時順手錄音了,早上回過味來,掐頭去尾地發給了自己的“好友”。
謝景半夜三點給他打電話,還軟綿綿地叫他楚先生哎。哈哈哈,也不知道穆山顯那家夥當時是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