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老田(1 / 1)

代碼000 花鐸月 5825 字 8個月前

健康之城是一座不一樣的城市。

對於顧純來說,它不同於自己經曆過的其他兩座城市。地底城充滿殺戮與死亡,信息之城充滿算計與背叛,而到了健康之城……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會收養被遺棄的改造人,一個年邁得連走路都困難的老人會因為舉手的幫忙笑眯眯地送給他最新鮮的蔬菜,就算是和他打過架的二世祖,也會偶爾露出口是心非的一面,在私下裡悄悄地和他道歉,教他讀書的方法,幫他學習人類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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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殺戮、欺騙相比,這是一個善良的城市。

它很好。顧純默默地在心裡想,它是我見過最好的。

想著,他的表情也漸漸地從緊繃變成了柔和,老田瞅到了,悠悠然地長歎了口氣。

“這可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城市啊……”胖醫生這樣說道。

難怪。顧純在心裡產生了認同,側過頭來看著胖子。

老田衝他咧嘴笑了笑,忽然從白大褂裡掏出根煙來,往嘴裡叼了叼。

但他是個醫生也隻是叼著,並沒有點燃。他在顧純面前,繼續說起來道:“你知道嗎?剛剛爆發賽博戰爭那會,健康之城還不叫健康之城,它隻是一個古老世家世代居住的領地。那世家原本能夠在亂世中安居一隅,可偏偏當時有個家主垂憐眾生,力排眾議打開城門收留難民,才使得逃難進城市裡的人們得到了庇護。”

第一次賽博戰爭距今已經時隔百年,具體誘因或是資源爭奪、或是科技崛起,至今早已眾說紛紜。眾人隻在曆史中看到戰火席卷世界,直接改變了全人類的棲息版圖,能在那個時代敢於逆流而上保護難民的,其勇氣與胸襟,早已超越絕大多數人類了。

這也是顧純第一次聽到有人講起健康之城的過去。那田醫生又道:“此後這世家的秘密也暴露在人世間。這世家有不世傳的神通,人們看到他們通天的本領,紛紛在此投靠、聚集、繁衍,隨後又使得醫療、藥物等行業興起。漸漸地,這座城市便以和平、健康、長壽為名,響徹整個世界,成為人們最向往的五座天上城之一。”

這是健康之城的由來,隻不過時代變遷,賽博時代開年距今也有百年的曆史,顧純聽過滄海桑田的說法,因為他來到健康之城後,那傳說中擁有上天入地本事的世家好像早已經不複存在了。

田醫生似乎也看到了顧純的疑惑,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笑了起來,話題又轉了轉。

“當然,它也是生活費用最高的城市。”他開始吐槽道。

如此優渥的生活居住條件,在戰亂的時代是所有人們眼裡的烏托邦。一百年後,第二次賽博戰爭再度爆發,但此時健康之城已經人滿為患,難民們隻能排隊領取居住資格,而當他們領到居住證後,又發現這裡每年需要向城市繳納一筆高額的居住費用,吃一頓飯需要上千個銀元,此外還不能生病,因為一旦生病,還會很快花完你一生的積蓄。

當年開城救世的世家家主已然逝世,這世間已經沒有了天星景家庇佑一方的傳說。那

時候世界樹已經崛起,景家傳承中斷,甚至敵不過福祿藥業裡一架普通的創天使機器,健康之城易主,再不見從前的輝煌。

剛剛辦下居住證的田中黃很快發現自己沒錢了。這裡的難民太多,大多數人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便沒有錢,沒有錢就會被巡邏官們遣返回各個城市,重新過回一秒鐘就會被各種彈藥摧毀的生活。

在城裡是餓死,出城是被人打死。田中黃想了想,還是決定搏一搏。

於是,他蒙上臉,在兜裡藏了一把手術刀,在福祿藥業的門店外徘徊了一遍又一遍。

“哥們,我看你也在這站了有一段時間了,到底進不進去搶,你倒是給個準信啊。”這時候,有人在背後喊住了他。

田中黃回頭,隻見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站在他身後,蒙頭垢面,蓄著胡子,看上去邋裡邋遢。

“彆、彆多管閒事!”他心裡一個咯噔,嘴硬地回道。

那邋遢男子也不動氣,從皮夾克裡掏出了一本證件。

“我是這裡的巡邏官。”他回道。

田中黃僵住了,還被嚇得手一抖,連兜裡藏著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巡邏官:“……”

田中黃:“……”

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可讓田中黃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還沒到河邊,就被人給逮著了。

老田大腦空白,一時間也忘記了跑。直至過了一會兒L,邋遢的巡邏官又把他的刀撿起來,放在手裡端詳了一番,還查看了田中黃的居住證。

“以前是武器之城的機械醫生?看著條件也不差啊?怎麼想不開要走這條路?”

田中黃覺得自己其實應該狡辯幾句,可當面對這位巡邏官的時候,不知怎的竟悲從中來。

“我沒錢。老婆被炸死了,家被轟沒了,醫館被搶了,好不容易逃到這裡,結果這裡行醫需要有健康之城的執業資格,我沒錢□□,過了這個月就得遣返回去,現在那邊的情況你也知道,普通人回去,也就等於送死……”

“你在健康之城打福祿藥業的主意,也和送死差不多。”

“……”

田中黃覺得巡邏官說的沒錯,此時此刻的他無論怎麼掙紮,也都是死路一條。他索性不說話了,乾巴巴地站著。

於是,那巡邏崗也不動,跟著靠在巷子邊站著,一根一根地抽起煙來。

煙霧繚繞,等大約過了十幾分鐘,他把田中黃的執業證塞到了自己的夾克裡,拍了拍身上的灰燼,重新站起身。

“你這證,有用。人能活著,比什麼都好。”

*

這便是田中黃和顧晨德的第一次相遇。

“然後啊……他就給我找了個地,幫我先交了二個月的房租,讓我在這開個診所。”回憶戛然而止,出現在眼前的還是廉價的白色手術燈,老田緩過神來,對著身邊的少年說道。

因為發胖的緣故,他的神情在燈光下笑眯眯的,有點和藹,又帶著點惋惜。

“後來我才知道,他遇見我那會,他的兒L子就剛剛出了事故走了,資助我開診所的那點錢,也算是他兒L子出事賠償金裡的一部分。”

時間的車輪隆隆地滾動,顧純從田醫生的話裡聽出了一絲熟悉的感覺,又看到了自己在健康之城醒來的那個時候。

那時候,就仿佛在死亡的深淵中,有人從白色光芒中一把把他從地獄裡拉了起來。

“其實我在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老顧這家夥又動了惻隱的心。就像健康之城的老城主……那個老頭,聽說早早地就預測到百年之後被外族入侵、家業敗落,結果也還是打開城門救濟蒼生,這健康之城也正是因為無數個像顧警官、景先生這樣的人存在,才變得人人向往,繁榮昌盛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說得喟然長歎,顧純沒見過他口中的“老城主”,隻是茫茫然想到那位送菜的阿姨、那位口是心非的天之驕子,也不由得抿了抿唇,心裡漸漸地平息了不少怨憤。

“你現在是他的兒L子,他這麼多年來恐怕也始終沒過了失去獨子的那道坎,所以他再怎麼努力地乾活,你在他心裡至始至終也是獨一份的。”老田回過頭來,又道。

顧純點點頭,心裡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檢查手臂的事情例行結束,等到傍晚換了班,顧晨德才又出現在診所裡,接走了自家的孩子。

有了白天的經驗,他特地帶著顧純在外面遊玩了一個晚上,顧純也沒有了之前的固執,表現得非常乖巧配合,直到路上的人流變得少了,兩人這才一道返回家中。

第二天,兩人各自醒來,一人重新前往學校上課;一人則出發去警局,處理昨日遺留下來的案件與問題。

兩人再度分開,隻不過這一次顧純返回學校,學校裡又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顧純走在路上,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身邊多了許多雙眼睛——是監視的眼睛。

“我這不也是沒辦法。”景小塵隻能對此負責道,“家裡人怕我出事,而我不想一直待在家裡,就隻能這樣妥協了。不過你放心,我吩咐過他們不打擾我們吃飯、洗澡、如廁、睡覺,我們還和以前一樣是好同學、好室友!”

“嗯。”面對景小塵臉上的歉意,顧純對即將被監視的校園生活並沒有介意,隻是點了點頭,回應了一聲。

對於他而言,現在他在意的是那位凶手,那位在健康之城連環殺人的罪犯、那位兩次打破他平靜生活的罪魁禍首。

接下去的幾天裡,表面上他開始佯裝和大部分普通學生一樣上課,背地裡他一邊將代碼植入學校的網絡,借著通訊線路來到父親所在的警局檔案室,翻閱關於連環凶殺案的卷宗;一邊又潛入城市的監控係統中,靜靜地注視著父親的警車開過城市的大街小巷。

晚上,他又趁著景小塵入睡的時候,悄悄地避開景家保鏢們的監視,獨自一個人踏上健康之城建築的房頂瓦礫上,在巡邏官們看不見的地方跟隨。

他在心裡想。

既然父親不可能辭去工作,又為了查找凶手四處奔波,疲於工作,還可能隨時陷入危險。

那麼,就由他來解決掉這個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