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錮項圈、禁錮項圈……顧純眼睛微微亮起,當反複確認骷爺的屍體上已經沒有囚犯的桎梏後,四肢百骸如通了電流,有了豁然開朗的感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來是這樣,他真的沒騙我。”他如夢初醒,喃喃地念叨道。
但隔著鐵窗,那散架的骷髏沒有說話,他帶著永遠的沉默與秘密,被一起放入了裹屍袋中。
顧純緩緩地收回視線,他轉身背離著骷爺的方向慢慢往回踱了幾步,忽然加快了步伐,走路裡帶著迫不及待的激動。
“我可以出去了!”他邊跑邊道,像一直意外得到獎勵的倉鼠,捧著食物在路上高興地跑跳。
迎面走來了他的朋友,他神情激動,高興地抓住對方的雙手。
“程業業,我知道怎麼帶你們出去了!”
*
骷爺死亡後,E-03裡的不死傳說終於破滅,得罪過程業業等人的囚犯開始人人自危,唯恐對方會來秋後算賬,而獄長喻長所也失去了唯一能製衡顧純的幫手,陷入了一種“他既奈何不了顧純,顧純也無法扳倒他”的微妙處境裡。
這日子過得並不好受——在喻長所看來,顧純是秩序官關在監獄裡的一隻“寵物”,哪怕自己現在沒有向景麓州彙報寵物的情況,那位高高在上的秩序官也或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心血來潮,突然蒞臨E-03探視自己的玩物,而顧純如果趁機挾私報複,那麼E-03走私An1的事情遲早會被暴露,他的前途也會被這個低劣的囚犯徹底斷送。
為了杜絕後患,他必須儘快想辦法處理掉這隻壞了一鍋粥的“老鼠”。
喻場所在心裡這樣想,時時陰沉地盯著顧純的背影,直至某一天老鼠外出開采夜不歸宿,他才發覺了一點異樣。
一名獄警形色匆匆地敲開他的房門。
“不好了,獄長。”他彙報道,“今天外面的礦區又發生了事故,有人又被壓在下面了。”
礦區倒塌很尋常,喻長所並不在意。
“死了幾個人?”
“……這次沒有人死亡,就是、就是我們過去的時候,有個囚犯的腿被壓斷了。”
“這也需要向我彙報?”
“呃……獄長,被壓斷腿的人是、是顧純。”
“……“
喻長所一愕,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老鼠”竟然會出這樣的事故?那家夥的身體被重度改造,個體機能遠遠大於普通人類,就連監獄的處刑都不受影響,怎麼會輕易在開采的礦區裡壓斷腿部?
他發出一聲冷笑,披上風衣大氅,親自往礦區的方向走去。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礦區裡隻剩下零星幾個趕工的囚犯和看守的獄警,喻長所借著外面的燈光,終於看到了顧純腿被壓斷後的模樣。
顧純現在正躺在礦井的甬道裡。這條甬道是新打開的礦路,事故發生時,洞口上方巨石塌方,正好砸在顧純的身體上,等
到囚犯們合力將石塊撬開時,
?_[(,
一片觸目驚心。
而現在,礦道裡的血跡呈大面積的噴濺,四周散發著濃鬱的腥氣,喻長所盯著顧純血肉模糊的大腿看了一會,確信這條腿如果不進行人工改造怕是以後都不能再用了,這才微微舒展眉頭。
而顧純沒有回應,他皺著眉閉著眼睛,額頭已經被汗水打濕,在半個小時之前便已經暈厥了過去。
腿部是他沒有被改造過的部位,這次受傷或許也是這個家夥近來最虛弱的一次。
喻長所看著,漸漸又笑了起來,令人草草地用兩塊木板固定了“老鼠”的腿骨,便下令讓獄警們把人抬進醫務室。
顧純很快被放置在了床板上,隨後獄警退出,房門關上,房間裡便隻剩下獄長和少年兩個人。
這次沒有聒噪的吵鬨,兩個人的相處變得安靜下來。
喻長所對此很滿意,他繞著醫務室的床位走了一圈,拿起醫療台上的一個針筒,將一瓶包裝寫著“麻醉劑”的液體灌入針筒當中。
“麻醉劑”是監獄對付不聽話的囚犯研發出來的致幻藥物,一般用來在臨床和刑罰上麻痹犯人的神誌,而當注射成分超過三瓶劑量時,會令誘發呼吸衰竭,導致被注射人缺氧休克進而死亡。這樣的死法與失血過多死亡有異曲同工之處,隻要沒有人細查,便不會有人察覺出差異。
於是,喻長所在顧純血肉模糊的大腿處注射了一針。
顧純的身體抽搐了一下。
“啊……疼……好疼啊……”他似乎清醒了過來,呢喃裡帶著極細的、柔弱的鼻音。
喻長所聽到一愣,身體微微繃緊。
“沒事,一會就不疼了。”但他很快又恢複正常,反而安慰道。
“……”顧純徹底清醒了,他看著喻長所的眼睛帶著迷茫,看上去異常的乖巧。
房間裡又恢複了安靜,喻長所再度給顧純注射了一針,隻覺得今天的顧純和往常那個打著雞血、渾身充滿挑釁與惡劣的小子完全不同,忍不住仔細地又看了對方一眼。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他又問道。
顧純想了想。
“是你沒有把我的事情告訴景麓州,還是景麓州不願意來見我了?”他忽然問起了這個問題。
“當然是他不願意來見你。”
“……”
顧純又不說話了,也不知是注射了麻醉的原因,神情萎靡不振的。
不過這讓喻長所的心裡感到些許愉悅,他湊近,拍了拍顧純的臉頰道:“現在知道後悔了嗎?在這個監獄裡,秩序官也是靠不住的。”他目光下移,又道,“你看看,現在你瘸了、殘廢了,高高在上的秩序官更不會搭理你,現在你得罪了我,這監獄裡已經沒有人會再保護你了。”
他字字挑著顧純的傷疤說,少年聽著,原本失血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那我還能怎麼辦?”顧純問道,“我還能補救嗎?”
喻長
所雙手環胸,沒有說話。
房間裡又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寧靜,顧純僵在當場,隔了許久才緩過神過來,逐漸從床板上撐坐起來,拉著骨折的右腿腳著落地板,隨後慢慢地跪在了喻長所的面前。
這個動作令喻長所挑了下眉,產生了一種俯瞰低等生物的優越感。
顧純卻沒有就此停下,他又用雙手撐在了地面上,開始在地板上緩慢地爬了幾步,隨後抬起頭來看喻長所。
“我第一次遇到景麓州的時候就是這樣接待他的……他們讓我當一條狗……咳咳,獄長,你是不是也喜歡這樣?”
顧純發問,抬起一雙乾淨的眼睛。那玻璃般的眸子映出了喻長所居高臨下的模樣,上位者呼吸微微一窒,面容隨後嘲笑般綻開,譏諷道:“哈?現在的秩序官也喜歡這麼下賤的東西嗎?”
顧純不答話,隻低頭爬著,又在喻長所的身邊繞了兩圈。
他的單腿受傷,雖然下了麻醉劑,但瘸腿的動作幅度變得很大,身體看上去一扭一扭的。
於是,第一圈的時候,房間裡還是很安靜。
第二圈的時候,安靜的空間隱隱夾雜著壓抑的呼吸。
等到了第三圈,喻長所忽然再也按耐不住,一把將人按在附近的床板上,狠狠地擰了一把那瘦弱的腰身,臉上掛滿了猙獰的笑容。
“果然是秩序官看中的人,確實有兩下勾引人的本領。嗯?被注射了藥物還能這麼敏感,我現在懷疑你之前是不是都隻是在向我裝可憐。”
顧純似是吃痛畏縮了一下,身體卻沒有往後退,反而伸手一把勾住了對方的後脖。
這下喻長所越來越肯定顧純的態度,他也不打算忍耐,當即撕開對方上身的囚衣,又去解對方的褲子。
可在解開褲帶前,顧純又伸手輕輕按住了喻長所的動作,像是在製止他的行為。
“又怎麼了?”喻長所抬起眼來看著“老鼠”。
“老鼠”靦腆地一笑,笑容臉殼摻了人間的塵土,看上去有一點破碎與倔強。
“獄長,我也算是秩序官寵幸過的狗,就算現在一文不值,以前景麓州為了在地底城嫖到我,也送給了我四千萬的銀幣呢。”
喻長所聽懂了,顧純這是在給自己抬高身價。
“說說看,這次想賣多少錢?”他扯出一個冷厲的笑容,“不過我不傻,可不會像景麓州一樣為了一隻下賤的老鼠付出四千萬。”
顧純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又很快收拾了自己的模樣,又笑起來道:“怎麼會?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獄長大人,我不難為你,這次我賣身,為的不是自己。”
“哦?”
顧純往窗戶外看了一眼:“我在這裡有一個朋友,如果不是因為之前我盜用了他的身份,他不會來這裡服役,現在其實是應該在信息之城上學的……”
他說起“朋友”,讓喻長所立刻明白這在指那名與他形影不離的普通人類程業業。
程業業,無限電子信息大學的保送生,因飛船被海盜劫機丟失了身份證明,犯下偷渡罪,這是很倒黴的經曆,但在信息之城卻很常見。
“就為了他?”
“是,他應該上更好的學校,所以我想你幫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他從這裡弄出去。”
喻長所冷笑,覺得顧純的想法幼稚可笑。
但偏偏此時,“老鼠”又接近了。他頂著一張人類純真的面龐枕在喻長所的肩膀上,眼睛裡不含一絲汙垢。
“隻要他能恢複學業……”他耳鬢廝磨道,“獄長大人,我隨便你怎麼玩,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