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27】

“聽那些拾荒者的消息,這個叫做顧純的黑戶手上至少還擁有兩百枚機械之芯，看來羅阿強之前的排名多半就是靠他整上來的。”

“畢竟是黑戶，說不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會兒埋伏的時候都放機靈一點,可彆被他反殺了。”

“團長你這就杞人憂天了吧？這次半個城的雇傭團都得到了消息，怎麼可能會出事,而且我聽說【艾斯】雇傭團還把這次行動上報了地底城安保護衛巡邏隊,有他們在外圍防範，這麼小的一個改造人能起什麼風浪？”

“那就更要機靈了,獵取機械怪物的秘密可就在他的身體裡，等清理黑戶的行動結束，我們務必要搶在【艾斯】【黑蟒】之前搞到他的屍體，帶回去解剖研究。”

“哇,還是團長聰明。我要預約、預約他身上解剖下來的零件！”

“團長,給我個機會,我、我、我也要！”

“嘿嘿,團長我平時表現得也不錯差吧，我也、我也想要……”

“……”

【愛德堡】雇傭團的成員成群結隊地走過,說話的聲音不斷地傳到阿強的耳裡。他連忙垂頭讓過這群雇傭兵,緊緊地抿起了嘴巴，連拎著的水桶也不敢隨意地亂晃了。

但這些人又是衝著改造人來的,改造人黑戶不受地底城的認可，在這裡無法享受任何的權利,想到那少年還在改造人中心兌換機械之芯，他決定立刻撥出一個通信，通知對方這裡的危險。

但出奇意外的是，今天的通信裡傳來了星都通信暫停營業的聲音。

【滋——滋——對不起,因受到機械風暴的影響，不星都通信於12月30日臨時暫停在地底城區域內的網絡通信服務，恢複時間門另行通知，感謝您的理解和支持。】

阿強微微一愣。

此時，愛德堡和黑蟒雇傭團已經登上了小區附近的樓面，部署著各自的埋伏地點。周邊的改造人也在陸續增多，他們有的提了一整個軍火箱，有的和附近的居民交流著，時不時地對著小區十樓瞄了瞄，不過一會兒，這平時無人問津的地方竟已經來了不下百來號Cyberg。

繼續待在小區附近顯然已經變得十分危險，阿強見狀立刻決定不再返回宿舍，可剛要轉身離開，卻又忍不住止在了半路。

他想到房子裡還有一個鐵盒子，一個顧純最珍視、最寶貴、連睡覺都要抱著的鐵盒子。

腦海中又浮現顧純抱著那個簡陋的盒子時臉上洋溢的憧憬，阿強想起那些要帶著自己一起離開地底城的豪言壯語，怎麼也挪移不開步子了。

就回去拿一個盒子，他又不是顧純，這應該沒什麼危險吧？

他有些害怕地想了想，探出頭去打量周圍的環境，暗中給顧純發了一個留言。

“顧純，你現在在改造人中心嗎？如果在那裡的話你先找個地方藏好。現在好像有拾荒者檢舉你是黑戶，家裡這邊比較危險，你就彆回來了，等我過來找你彙合。”

他說著，也不知道這個消息會在網絡中斷的情況下什麼時候發送到顧純的通信器上，還是小心翼翼地披上鬥篷，假裝一個普通的路人，低著頭往宿舍走去。

大概是怕被打草驚蛇，這一路埋伏著的改造人都沒有出現。等來到自己所在的單元，樓道裡更加安靜了，這裡隻剩下他的腳步聲，每一步都似乎壓抑著山風雨欲來的氣息。

他硬著頭皮登上十樓，避開窗戶的視野，矮著身子拿到了顧純床頭上的鐵盒子，隨後快速地把它塞進鬥篷裡，轉身埋頭走出了一直和顧純生活著的那間門狹小房間門。

整個過程他都覺得膽戰心驚，等到離開了房間門，他又加快速度走下樓道，心有餘悸地開始思考怎麼和顧純彙合。

鐵盒子拿到了，現在在改造人在通緝顧純，顧純他已經暴露是黑戶的身份，那還能買到前往信息之城的船票嗎？如果沒有船票，他們還能夠順利地抵達天上城的城市，還能過上和這裡不同的人生嗎？

樓道的LED屏錯亂地閃著波光，他思緒雜亂無章，一個人又重新回到了樓底。

可當他來到第一層樓梯的轉角時，幾道身影忽然遮住了紅色亂頻的燈光，在地面上投下濃重的影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啊呀呀，我說是這個人總覺得眼熟，沒想到是你啊，羅阿強。”與此同時，他的耳邊還傳來愛德堡雇傭團團員塔西雅的聲音。

阿強當場僵住。

隔了一會兒，他緩緩地抬起頭，看到了對方站在樓梯口的八名愛德堡雇傭團成員。

愛德堡雇傭團也正在好奇地打量著他，因為在這不久之前，他們明明看到眼前這個人在機械怪物的遷徙狂潮中被炸得粉身碎骨的。

“羅阿強，這都能活下來，是那黑戶乾的？”有人嘖嘖稱奇。

阿強沒有說話，在面對這群拋棄過自己的雇傭團，他心裡隻有害怕和警惕。

“十成十就是那顧純乾的，隻有那家夥會跟著他這種慫貨。”可那雇傭團卻不打算簡單地放過他。

“羅阿強，所以你現在是和顧純住在一起嗎？”

“你剛剛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從宿舍拿了什麼下來？是機械之芯嗎？如果是，我勸你早點把它們交出來。”

他們一口一口地逼問，還有人湊過來，故意刷一下掀起了他的鬥篷。

隨後——

“哈哈哈，羅阿強，你被改造成什麼玩意了啊！火柴人？這是火柴人吧！”

“羅阿強你是窮嗎？笑死我了，你可真是人才，怎麼把自己改造成這副模樣？”

“你們看你們看他的

那個肺，哈哈哈，那個肺還掛在他的前面，哈哈哈，這是開玩笑吧，羅阿強你是在炫耀你的那個破爛肺嗎？”

“臭小子，你手裡的盒子是什麼，還不把那盒子給我們看看。”

改造人群裡頃刻發出大聲的嘲笑，他們有人指著顧純修複好的【初級人造機械肺】，笑得前仰後翻，令阿強全身都跟著顫抖起來。

對面有八個改造人，這樣的數目就算是他以前有軍用的高級義肢都無法抗衡，更彆提現在他已經沒有完整的身體。這要是放在以前，他或許就真的把那盒子遞交出去。

可現在，他雖然還在害怕，但腦海裡卻閃過那名少年拿著破破爛爛的肺，說這是他的尊嚴的話語。

“不、這是顧純的東西，我不會給你們看的！”他忽然拒絕道。

樓道裡也跟著驟靜下來。

“羅阿強，您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很快，又有人問道。

阿強一下子漲紅了臉。

“我知道，我不會把它給你們。”他重複道。

現場果然再度陷入一秒鐘的沉寂，仿佛在給足了懦弱人說剛強話語的餘地，但更快的，那聲音又被接下去的殘忍嘈雜所吞噬。

“把它搶過來。”團長亞約罕下令道。

“是。”

“砰——”

阿強瞬間門被推到在一邊，有人動手過來拿他手裡的鐵盒子，他連忙慌亂地擺了擺手，身體卻再度遭到“砰”的一聲重擊。

這一回，由顧純製作的脊柱鋼管被一名愛德堡雇傭團重拳義肢雇傭兵打歪，他頓時失去了平衡，整個人以歪折的形狀倒在了樓梯上。

但鐵盒子是顧純的夢想和希望。

他掙紮了幾下，立即又把它緊緊箍在自己的胸口。

“我不會把它給你們的！”他額頭開裂，灰土土臉，突然卻用害怕的語氣又無比堅定地喊道。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但這是顧純最寶貴的東西，顧純把他的尊嚴交給了他，他也要保護顧純最心愛的東西！

他心裡想著，用沾滿鮮血的額頭、縫縫補補的人造機械肺死死地頂著鐵盒子。

“找死。”有人又舉起了重拳，這次對準他的後腦顱。

隻要這一拳下去，眼前這個隻剩下一個腦袋的家夥必然腦袋開花。不過他們本來也在圍攻黑戶，死一兩個改造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愛德堡】的改造人目露凶光，正要準備下手。

可也就在這時，那塵封的鐵盒子裡卻滿滿地從接縫處透出一點點透亮的光源射線。

射線起初淡淡的，並不容易叫人察覺。

可當阿強緊緊抱住的時候，額頭的獻血又一滴一滴地淋在鐵盒子的接縫中，讓那光芒越來越亮澤。

而就在拳頭落下之前，一道女子的聲音帶著溫柔的語音悄然在阿強的腦海裡響起。

【創天使Sariel正在激活中……】

【激活1%、46%、99%……】

【親愛的羅阿強先生，創天使Sariel係統檢測到您的血液基因，請問羅先生，您是否需要啟動本係統，成為創天使Sariel守護者嗎】

*地下城【28】

創天使Seriel曾經一度是地下城所有改造人的話題，據說這個零件是世界樹的頂級改造武器，是所有改造人夢寐以求的頂級裝備，星都置業的查古斯更是以八百萬的價格懸賞這個頂級武器的下落，讓整個地底城的人都為之瘋狂，掘地三尺也想探索到關於它的有效信息。

腦海中衝擊著女子繾倦般的聲音，阿強震驚地睜開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鐵盒子。

他無法相信這個聲音是從顧純所說的最寶貴的盒子裡發出的，尤其是那瘦瘦小小的少年還在自己身邊待了那麼長的時間門。

可現在的情況由不得他有半分猶豫。

“願意！我願意！”他在心裡大喊道，現在已經在生死關頭，他已經沒有辦法選擇了！

那溫柔的女音果然聽到了他的聲音，又在阿強的意識裡響起。

【係統正在匹配中，匹配1%、2.6%……】【親愛的羅先生，係統檢測到您的意誌精神力低落，無法承載創天使Sariel的所有功能，如果強行裝載，會對你的身體迅速造成無法逆轉的損傷，您是否要繼續選擇成為創天使Sariel守護者？】

阿強愣了愣，他忽然發現好像連這些高高在上的機械都在看不起他的意誌。但他卻咬了咬牙，又在心裡大聲道：“沒關係……你看不起我，沒關係，你們看不起我，這也沒關係，我隻要顧純看得起我就好了！快讓我成為他的守護者吧！”

他的話語再度讓創天使Sariel有了回應，鐵盒子裡原本盛放著的金屬球忽然自阿強的手中彈射而出，瞬間門擊飛了重拳機械的改造人，在狹小的樓道中爆發出萬道光芒。

“這、這是什麼東西？！”愛德堡雇傭團的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物，紛紛往後退了一步。

但他們退得太遲了。

“轟——”現場突然傳來一聲爆炸，在爆炸聲中，金屬球開始發生各式各樣的矩變，它時而伸出長矛狀的尖刺，時而呈列六十四格四方體，隨後球體上的金屬粒子迅速附著在微胖少年的頭顱上，固化了少年的傷口，並伸長出金屬般潤澤的頸、肢乾、手、腳，完美地包容了少年鑲嵌在前胸上的人造機械肺。

在塵煙滾滾中，他們還看到之前沒有身體的羅阿強從地面上站起，以一個完美的人體的形態。

形態中，羅阿強還展開了一雙鋼鐵鑄就的天使翅膀，那翅膀上有著天使武裝機括，此時自動旋轉出了八個自動漩渦輪發的火銃，分彆對準了前方的八名改造人。

【創天使Sariel係統正式啟動，請宿主輸入任務指令】

溫柔的女聲在旁邊恭敬地提醒。

阿強聽著，高高地抬起了他的金屬頭顱，認真地回答。

“Sariel，我要清除掉這裡的所有改造人。”

*

今天顧純偽裝成不同樣子的人一共十二次，成功兌換出一百一十五枚機械之芯。到目前為止，他隻差九十萬就能購買船票，或許明天他就能去星都航空預訂航班，告訴阿強他們即刻就可以從地底城啟程出發的好消息。

這件事迄今為止都辦理得一帆風順的，顧純開心地蹦跳起來，路上還特地買了阿強可以吃的棒棒糖，這才高高興興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可今天去宿舍的路上人變

多了，顧純走在路邊，時不時地發現道路上會有安保巡邏護衛隊的車輛緊急地開過，連周邊的路人也跟著好奇地在交頭接耳。

“已經第六撥護衛隊過去了，前面是什麼情況？”

“聽說是平民十二區出現了一個改造人，護衛隊正在過去鎮壓。”

“隻有一個改造人，需要用得著這麼大的仗陣？”

“聽、聽說那改造人長翅膀啊……說、說是很可能就是Sariel……”

“創天使零件？真的假的？那家夥都兩個月沒風聲，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路人的聲音不絕如縷，似乎都提到了一個消失沉寂已久的序列名字。顧純聽得一愣，心想創天使Seriel不是在他的鐵盒子裡？那家夥賺不了錢，放著都快生鏽啦，怎麼可能會自己跑出來呢？

他暗暗否定著這個想法，可又隱隱覺得有些擔心——因為他記得自己和阿強住的宿舍樓好像也是平民十二區，如果阿強一個人在那裡，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今天地底城的通信突然中斷，他暫時無法聯絡到對方，隻好加快步子地往宿舍小跑過去。

可也就是這麼幾步的距離，他忽然聽到“轟”的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並在餘震的地動山搖中，抬頭看到了一幅永遠都無法忘記的畫面。

十二區的街區是老式的破舊樓房，在地底城呈現著陳舊、青苔、雨漬、破敗的色調，而此時在這些樓房的上空，卻有一具無比嶄新的人類身體，在地底城的上方閃耀著高級溫潤的金屬質感，在所有人的頭頂上展開巨大的鋼鐵羽翼，浮現在黑暗的天空之中。

而那人類身體的主人——身體的主人是一張微微發胖的頭顱，眼睛不大，眼角因為常年的懦弱自卑而微微下垂，正呈現出與全身的體型格格不入的模樣，卻又無比高貴地淩駕著，凶狠地瞪視著前方。

“阿強？”顧純認出來了，這張臉蛋就是和他同宿舍的阿強！

他驚訝，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可也就在這時，十二道地面武裝導.彈同時擊發，自地面安保護衛隊的炮口衝向天使的身體上。

“轟——轟——轟——”天空又傳來一陣一陣的震響，在濃煙和火花中，阿強的聲音也同時在空中響了起來。

“彆過來！”他叫道，“顧純，彆過來！”

顧純一愣，向前的腳步頓時頓了頓。

“轟——”也就在這一瞬間門，天使的身上再度爆炸出一朵火雲。

“阿強，我幫你啊！”顧純見狀，又不管不顧地跑上去幾步道，“阿強，你怎麼變成天使和護衛隊那群壞蛋打起來啦？用Sariel很危險的，我們快點速戰速決！”

“……”

“你等等我！”

“……”

“哎呀，你飛得太高，我跳不到你身後了！”

“……”

顧純大喊，天真的話又在地面響起，阿強居高臨下地看著，忽然緩緩地張開嘴，露出金屬的口腔，朝著地面的人類怪叫了一聲。

“砰砰砰——”叫聲發出高頻的音波震動，瞬間門衝擊地面的武裝導.彈，將人類剛剛搭好的十架炮台打得土崩瓦解。

“顧純，我這次不用你幫。”解決完顧純討厭的“壞蛋”後，阿強說道，“這次是換我來保護你，是你真的站在我身後，我護送你去天上城。”

“可是我們不是要一起去信息之城嗎？”

“……你的鐵盒子被Sariel炸開了，我去不了了。”

“……”

顧純張了張嘴，很想說鐵盒子沒有了他可以再做一個，可阿強卻忽然紅了眼睛，整個人倏地飛到了更高的天空，張開了身上的翅膀，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火銃裝置。

火銃裝置閃著定位的信號光，在地底城的天空下鋪張著最閃耀的羽翼。

“殺、殺、我要、我要殺光這裡所有的改造人。”阿強雙目欲裂，粗吼著聲音道。

瞬間門，信號彈在天空發射，散落在地面的各個角落爆炸開來，在地底城開出遍地的花兒來。

“顧純，快跑！”隔了一會兒，阿強的瞳孔忽然一震，又用漆黑的瞳仁凝視著地面的少年道，“快跑、他們都在通緝你，你快離開這座地底城！”

“……”

顧純站在原地驚愣得說不出話來，隔了一會兒，他才老老實實地聽話地往後跑了幾步，可跑了幾步，又忍不住停下腳步，再度回頭看向天空中的天使。

“阿強，我跑了你怎麼辦啊？”

他站在地面上，忽然手足無措地問道。

然而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再回答他了。阿強飛掠在空中，雙目又變得赤血通紅，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地面上的人，忽然看到一群鬼鬼祟祟躲藏著的身影。

他仔細地辨認著，發現這群人是以前在酒吧見過的，玩死瑜兒小姐，讓顧純在地上當狗一樣爬的【黑蟒】雇傭團。

“死、去死！那些欺負過我們的人都去死吧！”他吼道，左手掌心伸出激光炮炮孔。

“轟——”地底城再度傳來一陣劇烈的晃動，【黑蟒】雇傭團的成員瞬間門被碾為齏粉，與此同時，他們身後躲藏的樓房也摧枯拉朽地崩折，瞬間門拉開長達百米的巨坑廢墟。

廢墟裡塵土和濃煙一起飛揚。

阿強睜著紅眼，又眨了一下紅眼，最後瞥了眼那孤零零的少年，又抬頭看了眼地底城的天空，視線終究被滿目的血腥代替。

地下城【29】

“讓強者守則、讓惡者敬畏，世界需要秩序官維持秩序。”

“人類的社會進程必須控製在確定的進程裡，讓失控者消失、控製者恒控製，方才能維護世界樹的和平與發展。”

“景麓州，你是世界樹欽選的秩序官，務必戒除物欲、戒除心欲，不被失控者所擾，不被控製者所惱，這樣才能夠維護最正確的準則，才能維係世界樹枝繁葉茂。”

……

“創天使Sariel的能力過於強大，一旦落入精神力低落的平民手中，失控率高達98%，如果那樣的零件一旦成為超載人的機械武器，那整個社會的秩序都將不堪設想。”

“景麓州，這次的任務極其危險，請務必要確保創天使Sariel不落入平民的手裡。”

……

阿強展翅飛過天空，他無比地希望自己能夠飛出這座地底城的牢籠，也是第一次像現在這樣近距離地接近牢籠。

地面已經一片焦土，在那些

林立的樓房在炮彈的轟擊下成為廢墟之後，他又緩緩地調轉了攻擊的火力，把目標調整到了這座地底城的上空。

他其實很想打破它。

他想看看打破它以後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他甚至想象過在那打破牢籠以後的世界怎麼生活

翅膀上的火銃充載著彈藥，慢慢地重新凝聚著破壞的光線，醞釀著轟擊這座城市的上方壁壘。但更快的，天空中也亮起了五道無比璀璨的光線，與Sariel的武器係統交相輝映，開始地在黝黑的天空中延長、伸張、交觸。

它們有序地呈現出符文，交織成了五芒星的形狀。

“阿強！快躲開——”他耳邊又隱隱約約地傳來顧純的聲音，仿佛像是在耳邊出現了幻聽。

但下一秒——

“破！”

天空中傳來一個男人輕斥的聲音。

頃刻，五芒星的結印爆發出一道強烈刺目的光柱，毫無征兆地衝出一切束縛，如同審判的光束，狠狠地打在天空中的天使身上！

“吼吼吼——”阿強通紅著眼睛，張嘴發出怪異的叫聲。

但這力量又強大得無法抗衡，他幾乎在一瞬間門被轟落在十二區民房南側的一處樓頂上，天使的身軀凹陷在水泥和鋼板中。

他還看到了一個男子披著白衣大氅，自五芒星的光輝中緩緩踱出。

那男子眉目冷冽，身上披了一層寒霜，似乎是剛從地底城外的深夜趕回。

“羅阿強，男，十九歲，出生年月不詳、父母不詳，十六歲被人販賣入的羅文戲手中，從此開始在酒吧打工，一個月前正式注冊成為地底城的改造人。”他說道，帶著獨有的冷漠的氣質，正緩緩地複述著他簡單的一生，“從履曆上，像你這樣的人是無法接觸創天使Sariel零件的，能說說，你是怎麼得到它的？”

“我要殺、殺死所有改……”阿強還在為自己的瞬間門擊敗而感到不甘，他重新啟動著Sariel的武器係統，赤紅著眼睛說道。

“你已經超載失控。”男子伸出手，又在對方身後結了一個五芒星陣印，搗毀了他的操作鏈接，又補充道，“而且我也不是改造人。”

“我要……”

“我是秩序官，你也不可能打得過我。”

“……”阿強不說話了，他睜大紅眼憤怒地盯著眼前的男子，終於在他瘋狂亂竄的記憶裡想起來他是誰了。

淺色的瞳仁、一塵不染的氣息、優越的天上城容貌——他記得這就是在很久之前在Cyberg酒吧點名要過顧純的那名高貴冷俊的男子。

而現在他告訴自己是秩序官。

創天使Sariel、懸賞令、調查、秩序官……阿強腦海裡不斷翻湧著狂亂的記憶，終於漸漸地把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說吧，你是怎麼得到他的？”秩序官冷漠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阿強沒有說話。他超載了，他離不開地底城了，但是他要護送顧純安全地離開地底城，他是絕對不會在這裡對秩序官妥協的。

“是‘老鼠’給你的嗎？”可秩序官又問道，聲音帶著某種誘惑。

老鼠……這一回，阿強忽然愣住。

他想到了改造人中心懸賞令的“垃圾場機械鼠”，同時，他也想到了那名少年每天都在學著做一個“人”的樣子。

——“我想學，學做人的樣子。”

——“我要和阿強一樣做一個有尊嚴的人。”

——“阿強，我好羨慕你啊，至少阿強你能光明正大地活著！”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他真的從來都沒有騙過他。

阿強看著天空，忽然笑了起來。

他笑得就像在櫥窗邊看到自己最尊貴的“尊嚴”一樣開心。

……

……

……

“不，我就是‘老鼠’。”

最終，他回答道。

*

十二區的平台上亮起了一束五芒星光束，那是阿強被那可怕的秩序官打落的地方，顧純看見了，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來不及反應，也不知道要怎麼反應。

事實上，自從阿強喊他逃跑的時候開始，他的計算便已經跟不上眼前的事物的發展進程了，他一個人杵在原地很久很久，這才倏地動了起來，拚命地朝天台跑去。

此時地底城已經一片狼藉，一路上他撥開了身邊的人類，大步地跨過坍塌的樓板，奮力地爬上樓層，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方才抵達那處聳立的高樓天台上。

天台上有地底城的風，正掠得人的衣袂到處亂擺，但地面上卻沒有了阿強的蹤影，隻剩下一個裂坑的痕跡。

顧純的瞳仁忽然縮了縮，目光瞬間門又移到天台邊站著的人身上。

那人、那人身上穿著白色的製氏服裝，身上的風衣大氅被吹得獵獵鼓舞，露出胸前金色的“Order”標誌。而在他的手上，一個多邊形物體正在不斷地變幻，它以粒子的形式逐一地縮小著，最終形成了一個光滑的、穩定的金屬球體。

而這名秩序官的面容——

“是你！”顧純瞪大眼睛，忍不住往後倒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景麓州沒有答話，隻是睜開淺色的瞳仁，靜靜地看了他一眼。

顧純的唇顫了顫，他茫然地看了眼四周，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阿強呢！”他終於又鼓起勇氣朝著秩序官喊道。

天台有風聲，把他的問聲又傳得很遠。

景麓州的動作頓了頓，他緩緩地垂下眼瞼，忽然從手中翻出一件小小的事物來。

這東西對他來說並不珍貴，並沒有任何保留的必要，但他還是走到顧純的身邊，把它放在了對方躬起的膝蓋上，隨後起身帶著Sariel金屬球離開。

“他說他是’老鼠’。”臨走前，他的話傳來，像是無情的冰渣子。

顧純僵硬地坐在地上許久，直至膝蓋上的東西被風吹得搖搖欲墜，他才慌忙接住，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掌心。

那是一枚機械之芯。

顧純看著，嘴唇委屈地抖了幾下，終於學著人類的模樣，在天台上悶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