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怪談遊戲廳(1 / 1)

怪談遊戲廳(五)

/文:青梅醬

月刃又叫了一聲池停的名字,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再次環視了一圈,在這一片吞沒一切的黑暗中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

來自於遊戲廳的背景音樂還在繼續著,遠處的其他遊戲區域也是一派熱鬨,然而所有的光線阻隔在外面,仿佛絲毫無法透入分毫。

空氣中隱隱地有一些甜膩地令人作嘔的味道,像是那個甜品鋪子在販賣著過期用料的失敗品。

一切的細節在這樣的環境中本能地被無限放大,旁邊的人明明應該依舊存在,卻仿佛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隔了開去,屏蔽了所有的交流,不適的感覺鋪天蓋地地湧來意圖鑽入每一寸毛孔。

從月刃單方面的感受來說,現在的情況讓他更偏向於——現在所處的這裡已經並不是原本所存在的那個區域了。

至於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一片黑暗中實在無法感受到任何影子的存在,這讓月刃遺憾地搖了搖頭。

最終選擇神色無波地在這種讓人極度不適的環境中坐了下來。

對於池停,月刃倒是絲毫不覺得擔心,真要說不太確定的是,也不知道沒人提醒那個粉毛小子的話,會不會做點什麼錯事出來。

一想到紀星雀,他忽然間感到有些憂愁:“……不會真亂來吧。”

此時此刻,夾娃娃機區域裡的其他人自然也已經留意到了周圍的微妙。

對危機的本能預感,讓紀星雀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全身上下瞬間立起的寒毛。

他叫了幾聲後沒有回應,朝著池停本該在的方向伸了伸手結果撲了個空,頓了一下,轉眼間就已經利落無比地掏了槍,以一個蓄勢待發的姿勢握在了手上。

努力地回憶了一下,紀星雀隱約間可以記得在娃娃機使用規則的第九條上說過,這個娃娃機區域的電路十分穩定,如果出現電路故障,隻需要回到入口處切斷電源並重新啟動即可恢複正常。

在這片黑暗的環境當中,因為遠處燦爛閃爍的燈光,讓入口的位置顯得十分容易確認,所以說他如果要按照規則執行的話,隻需到那裡找到電源的位置就可以了。

然而紀星雀站在原地並沒有動。

他的眉心緊緊地擰成了一團,腦海中疾速地進入了一陣頭腦風暴,最終在這樣詭異的氛圍當中握緊了槍柄,在原地緩緩地俯了俯身。

如果有熟悉紀星雀的人就可以知道,這是他一個隨時準備進入戰鬥狀態的姿勢。

雖然沒有采取行動,但全身上下緊繃的神經,足以讓他在發現問題的第一時間給出反應,隻要他任何隊員給出需求信號的話。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

紀星雀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始終就沒有再動過。

這樣的畫面下,直播間裡的彈幕也飛速地滾動著——

【怎麼回事,他是準備就這樣在原地等著嗎?】

【我記得規則上說了,現在這種情況應該得去重新啟動電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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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沒交流過,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隊友默契?】

【說到隊友默契……藍山戰隊這次的默契值好像有點糟糕,看著應該還是被剛剛的經曆刺激到了,有人已經往出口方向找過去了。】

【有人?誰?那個馬偏?臥槽,是不是又要刺激了,我這就過去看看!】

經過彈幕的提醒,很多人直接跳到了馬偏所在的那個直播間裡。

一進去,正好看到的是一個連滾帶爬的狂奔身影。

“入口、入口怎麼還沒到……”

顫抖緊繃的話語浮動在半空中。

在有些癲狂的神態下,讓直播間裡的夜視鏡頭裡的那張臉顯得有些過分扭曲。

無數線條意圖衝破全身皮膚的感覺還依稀地附著在皮膚間,連環觸發的規則讓馬偏整個人感到有些崩潰。

他幾乎是在斷電的第一時間就朝著出口的方向一路飛奔,然而那看起來明明就近在眼前的燈光,不知道為什麼卻像是永遠無法觸及般格外遙遠。

馬偏可以感到全身上下的汗水已經快要打濕了他的衣衫,強烈起伏的喘息下緊緊地盯著那一抹可以捕捉到的燈光,因為過分緊繃的狀態,以至於根本沒有留意到全身上下已經再次湧動起來的皮膚表皮。

隻有直播間的觀眾們,才可以清晰地看到當前是怎樣一份恐怖至極的畫面。

伴隨著馬偏飛奔的步伐,一塊接一塊的表皮開始零星剝落,都被他毫無察覺地踩在了地上。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用來製造玩偶頭套的十分接近肉色的麻質布料。

上面有一條條擁有生命般的線條在遊走著,將那些麻布與表皮下面的血肉緊緊縫合,配合著強烈恐懼下扭曲至極的表情,讓一切顯得愈發詭異。

然而馬偏的神情依舊是一片恍惚,對於一切無知無覺一般,掙紮狂奔的姿態,像極了貪戀光線、奮不顧身的撲火飛蛾。

觸目驚心的畫面,讓馬偏直播間裡的觀眾硬生生看出了一股從背脊騰起的冷意。

爆發的彈幕一度快要蓋住整個直播間畫面——

【回去啊!跑什麼,快回去啊!!!】

【完蛋了,這使用指南的第九條就是錯誤規則吧!】

【伍哥倒是還留在原地,但現在的環境這完全隻能靠他自己,根本也幫不上忙啊。】

【我就說隨便拉人進組湊數不合適吧,這人才跟著下第幾次本啊。】

【留在原地的人看著都沒任何問題,這是離娃娃機越遠就會越糟?】

【艸,看得我雞皮疙瘩都快要起來了,這線可是直接紮在肉裡面啊,他感覺不到疼的嗎!】

馬偏好像確實感受不到疼痛。

他漸漸失去光彩的眼裡似乎隻留下了視野儘頭的那些燈光,

直到終於看到入口的標識出現在了他的眼中,

本來已經絕望的神態間終於稍稍出現了一絲希望。

他連滾帶爬地衝了過去,直到“電源”兩個標識在外界投入的微弱燈光下落入眼中,宛若絕境當中捕捉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狠狠地將電閘一關。

“啪嗒”一聲,娃娃機區域的電源終於被他切斷。

再重新啟動之後,馬偏還沒有來得及為劫後餘生而鬆一口氣,等周圍的燈光重新亮起之後,整個人就隨著看去的視線如墮冰窖地僵在了原地。

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之前所看到的“電源”標識的前面赫然還有幾個字。

不要觸摸。

——不要觸摸電源。

已經意識過來的馬偏想要回頭,卻顯然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他絕望地感受到體內有什麼東西徹底地活躍了起來,仿佛蠕動的線蟲,爭先恐後地從全身上下的血管中衝破而出。

“哢嚓、哢嚓。”

詭異的聲響從耳邊傳來,馬偏哆哆嗦嗦地低頭看了下去,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骨骼被拆卸成了幾截,極度的恐懼之下,終於讓淚水徹底突破眼眶湧了出來。

然而在他所不知道的時候,那些原本應該透明的液體已經全部變為了猩紅的血色,直到眼睜睜地看到自己那張縫合下幾乎已經完全沒有原樣的臉時,馬偏才意識到——他的眼睛也徹底地掉了下來。

在眼珠跌落在地上的同意瞬間,伴隨著內部的血絲爆裂而炸開了一片血漿。

馬偏的四肢已經被無形的力量徹底扯斷,在還沒扯斷的皮肉連接下,就這樣以一個十分詭異的姿勢懸掛著。

隨著整個身體骨骼散架般癱落的那一瞬間,有無數的粉紅色線條仿佛擁有生命般,狂歡著從他的血管中扭曲著蔓延而出,狂歡般地,將所有零件都一切串聯在了一起。

啊啊啊啊啊——!

馬偏下意識地想要尖叫,卻在發聲之前,連整顆頭顱都瞬間掉落了下來。

隨著提線木偶般徹底散落在地上的畫面傳遞到鏡頭當中,所有的觀眾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整個直播徹底切斷了。

《怪談遊戲廳》副本中,又一間直播間變成了黑屏。

另外那邊,重新亮起的燈光下,池停第一件事是確認了一下剛剛“失聯”的二人都在。

既然已經確認第九條規則是錯誤的,他自然也沒打算要去找出口處的那個電源位置,而是按照先前已經確認過的第二條規則所說的,出現“故障”的情況下在原地等待了十分鐘。

坐在地上的月刃還保持著背靠娃娃機的舒適姿勢,看到了重新出現在跟前的池停,有些驚訝地掃過那張臉上的神態:“你這樣子,看起來倒是一點都不擔心會出什麼事”

池停清點過人數,聞言看了過來:“你不是知道那是錯誤規則了嗎?”

“不是我。”月刃指了指旁邊的紀星雀,

“你就不怕他亂來?連我都有些擔心這家夥會栽在這裡。”

周圍的環境恢複了正常,

紀星雀鬆口了氣後,正在將手裡的槍塞回去,瞬間捕捉到了話裡的重點:“你居然會關心我?”

“……”月刃選擇直接轉移了話題,也算是問出了心裡的好奇,“所以,你是怎麼知道第九條是錯誤規則的?”

回應他的,是紀星雀更加震驚的神色:“原來第九條真的是錯誤規則嗎!?”

月刃:“?”

月刃一臉請教的表情:“你不知道這是錯誤規則,為什麼沒去出口找電閘?”

“當然是因為隊長教的好啊。”紀星雀露出了笑容,“動腦一類的內容從來都不是我的強項,為了彆在不必要的時候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隊長從來都是讓我能少一事就少一事。雖然我不知道第九條規則到底對不對,但起碼知道,如果是正確規則的話隊長一定會處理好這次的電路故障的,根本就輪不到我去操心。這種情況下,我通常隻需要準備好隨時應對突發情況,確保可以隨時提供支援就行了!”

月刃終於懂了,看向池停:“這就是你不擔心的原因,你知道他會選擇留在原地不動?”

“算是吧。”池停點了點頭,“至於老宋……”

月刃瞥過那個還掛在椅子上至今沒多動一下的身影,這次倒是不需要池停給他解釋就已經感同身受地領會了:“這個我知道。”

看得出來,隻要是在可以選擇不動的合理範圍內,宋雪風確實也不會想多動一下。

換成是月刃,肯定不會願意將自己的生死交到彆人手上,但宋雪風不一樣,如果因為隊友放棄求生而連累他一起嗝屁,這個男人可能連象征性地抬眼皮子反抗一下都不會。

月刃由衷道:“這隊伍沒你真的得散。”

池停失笑:“可不是嘛。”

月刃想了一下,又道:“還好現在多了個我。”

池停點頭:“嗯,有你是很好。”

月刃本來隻是象征性地自戀一把,沒想到池停接得比他還要自然,自己反倒愣了一下,剛要說什麼,便聽池停的語調忽然一沉:“我們是都安全了,不過那邊看來是出事了……”

月刃順著池停看的方向抬眸,剛好瞥見伍睿慈跟他的一位隊員匆匆趕去的背影。

跟池停交換了一個視線之後,當即也邁步跟了上去。

這次就連長在椅子上的宋雪風,也在第一時間起了身。

剛剛那種情況下,所有人顯然都處在不同的空間當中根本就沒辦法傳遞消息。

這種情況之下,如果玩家自身沒有找到正確的邏輯鏈的話,往往就很容易發生問題。

當時在娃娃機區域,伍睿慈在重新看清周圍的第一時間,就留意到了馬偏的失蹤,不好的預感讓他第一時間就朝著入口趕了過去。

然而沒等靠近,落入眼中的畫面就讓他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停下

的同時,甚至還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池停緊接著抵達,等清晰地看到那個倒在店員旁邊的人影時,眉心也微微皺起了幾分。

此時,要說唯一還能用來辨彆身份的,大概是馬偏那一身進副本時所穿的衣服了。

所有剝落的人皮處已經被粗線將粉色的麻布層層地縫合上了,兩顆眼珠子早就已經不知道掉到了什麼地方。在那空洞的眼眶中,取而代之的是經常被用來製作玩偶眼睛的巨大紐扣。

強行扯落下來的耳朵處隻剩下了一片血淋淋的痕跡,再頂部的位置顯然是兩個強行縫合上去的公仔耳朵。配合著嘴角因為被線條強行扯起而咧到最大的笑容,讓整個畫面看起來愈發叫人不寒而栗。

成片的血色在地面濺開,仿佛鋪染開去的濃烈染料,一路蔓延到了電源開關的位置。

馬偏手腳所有的骨骼都被拆卸了下來,又在毛線的串連下懸掛在一處,擺成了一個十分扭曲的詭異姿勢。

他這樣全身皮膚剝離又由毛線縫合的樣子,微妙的,讓人聯想到了遊戲裡那些工作人員的樣子。

身為馬偏的隊長,伍睿慈的臉色可以說是難看到了極點。

但到了這個時候,即便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現實——馬偏他,到底還是被做成了一隻玩偶。

就當他隱約間感到有些全身脫力的時候,隻聽背後有人平靜地說道:“聯係工作人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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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睿慈恍惚地回頭看去。

“使用指南的第六條說,如果抓到粉色娃娃,請通知工作人員進行處理。”池停指了指頭頂上的那盞吊燈的形狀,問道,“你看眼下的這個情景,像不像夾到的粉色娃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