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降波旬棺畫(1 / 1)

魔波旬被降棺畫是非常難畫的一組棺畫。

這組畫,從學的那天起,金燦就沒想過又能用上的一天。

但是她又對這組棺畫故事極為喜歡,於是,雖然知道是個這輩子都不會用到的棺畫,還是學的十分仔細。

從配色,到取料,到打膩子,到刷底色,到勾勒一氣嗬成。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棺內的王小虎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壞處是,太便宜了王小虎了。

眼看著棺材內王小虎的眼睛漸漸變回人類的顏色,慢慢的合上,手腳的掙紮也慢慢停止。

吳安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他本以為金燦說自己是個厲害的畫棺師,多少有點自吹的成分,卻沒想到面前的女孩竟然真的這麼厲害。

畫完棺材四周後,金燦又和吳安一起把棺蓋蓋上,然後調出摻了黃金粉的顏料開始封棺。

六字真言的封棺比尋常的封棺材又不同。

本來全程不能說話的畫棺步驟,若是用六字真言封棺,卻要虔誠的一筆一字邊念邊畫的。

且每一筆都帶了極重的業力,金燦才畫了一半,渾身衣服就已經濕透,腿腳更是微微發抖,提筆仿佛舉大錘,眼前也陣陣發暈。

吳安見狀擔心的不行,問她怎麼樣?

可金燦根本不看他一眼。

雖然這棺畫畫的時候能說話,但也隻能念六字真言而已,並不能與人閒聊。

所謂他人即地獄,看了誰,誰便會分擔棺內屍體的罪孽,六字真言就會崩塌,棺畫也就前功儘棄了。

吳安自然不懂這些,見金燦不說話,又看她搖搖晃晃的,就上前去攙扶她。

誰知才靠近那副棺材,已經畫好的觀音降魔波旬的棺畫就發出一陣低吼,伴隨著陣陣梵唱,瞬間把吳安擊飛。

疼痛的感覺瞬間傳遍四肢百骸,緊接著就是烈火焚燒的感覺從四肢而起,又緩緩滲透進血肉,乃至五臟。

他隻覺整個身體都被焚化成灰了,那種痛苦根本不是人能忍受的。

也就一分鐘的焚燒感覺卻生生像在烈火裡經受了幾年似的。

好不容易這種感覺褪去了,緊接著又是冰凍的煎熬,再然後是千刀萬剮的感覺……

他一個早就死去,成了惚沒有任何知覺的死人,這幾分鐘卻真真切切的經曆了一遍十八層地獄的所有酷刑。

靈魂被無數次碾碎又重組,他真的覺得受不住的時候,才終於停了。

這就是畫棺師的能力嗎!

他還隻是靠近了一點,都沒有碰到那些棺畫,就遭受了這種酷刑,那棺中的王小虎……

吳安不敢想了,他甚至有點同情起來那此時安詳躺著的王小虎了。

鬼知道,這安詳的面容下,此時到底正在經曆怎樣的痛苦。

誰知道這看著長的這麼秀麗的女孩子,竟是個這麼厲害的角色,要麼不出手,出手就是死手。

他忽然好奇,假如棺材中躺著的是自己,她也會這麼毫不留情的下筆嗎……

吳安恐懼的盯著還在搖搖晃晃卻始終沒有倒下的金燦,小心翼翼的溜著牆根,遠遠的躲著那棺材走到金燦對面的牆觀看。

就見金燦嘴唇已經被咬的鮮血淋漓,整張臉比死人還要白,汗水像小溪似的在她臉上流下道道痕跡。

明明連眼神都有點迷離了,可這女孩卻越就是不倒。

他此時心情已經開始矛盾了,他怕金燦也會這麼對自己,什麼喜歡,什麼好感,,什麼擺脫這種變惚的無儘日子……

這些都不重要了,如果變回真正的死人屍體要經受方才那樣的酷刑,他覺得,不然還是做他的人惚吧。

他這麼想著,終於緩緩蹲下,輕輕抓起一塊石頭。

他看得出來,金燦如今已經是力竭的狀態,隻要他輕輕在她後腦上偷襲敲下去,她必定立刻死亡。

死了也不怕,反正救出來王小虎把她變成人惚就好了。

那時候,她和自己一樣了,就不用害怕了。

他這種想法一旦冒頭,就無法遏製的越長越盛,終於他決定下手了。

可金燦卻低低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再看那棺材,封口已經嚴絲合縫,吳安砸下去的瞬間,金燦暈倒棺畫完成,一陣刺目的金光閃爍,吳安手中的石頭當啷掉在地上。

整個人也被狠狠的拋到牆上,又摔到了金燦旁邊。

這次他幾乎零距離接觸的棺畫,那種痛感比剛才又強烈了百倍。

痛的他蜷縮成一團,良久才緩過來。

剛緩過來就看到同樣躺在地上的金燦正與自己目光相對,那目光冰冷中帶著失望和嘲弄。

吳安自然明白這眼神的意思,他轉過頭,說了聲對不起。

金燦這時候脫力的很嚴重。

本來這套棺畫就是十分耗費體力的,再加上她在無畏村一直都是靠吃水果果腹,本來就營養不均,今晚來的時候又因為急著打探更是一口水都沒喝就出來了。

能完成這套棺畫,她純粹是靠毅力和不斷舔吮咬破的嘴唇上的血撐下來。

吳安的影子出現在身後的時候她就看到了,也自然知道他是想乾什麼。

幸好已經是最後一筆,畫完後,她往下一矮躲過那一擊,人卻也累的起不來了。

沒有以前畫完棺畫後的飲食待遇,她此時餓的眼睛發綠,饑火煎心十分難受。

要是不吃東西,接下來的事情根本無法繼續。

於是,金燦強忍著對吳安的失望,喘息幾下淡淡說,“真覺得對不起我,就去給我找點吃的吧,我餓的不行了。”

吳安本來已經覺得和金燦的關係到此為止了,看她剛才那嫉惡如仇,失望而冰冷的目光,以為她再也不可能和自己做朋友了。

卻沒想到她竟然還願意原諒,讓自己給她找吃的。

於是,吳安一瞬間又覺得渾身有了力氣,站起來笑的很開心的答應了,出去給她找吃的。

隻是那走路的背影踉踉蹌蹌的,地上每一步腳印都滴落著紅綠色的液體。

金燦撇唇輕笑:傷的挺重啊,整個人已經開始溶解了嗎?

她不同情吳安,從她知道這村子的罪惡後,她就不覺得吳安無辜了。

她金燦有個本事,那就是,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她能付出,卻也有本事收回。

她常被人說無情,但她畫棺師的職業造就了她這樣的性情,若是做不到感情拿得起放得下,她就不能面對各種妖鬼的誘惑。

她是可以在感情裡自由進出的人。

吳安是,成嘉樹……也會是的。

但她知道吳安不是,所以她才會利用吳安那點對自己好感去給自己找吃的。

她猜測,以吳安如今的傷勢,剛好夠他撐著回到這裡,隻怕就會徹底被消融了。

事實也正如她料的那樣,吳安回到這裡的時候,幾乎是爬著回來的。

身後是長長的一串紅綠色的印跡。

整個人都小了一號,腳已經不見了,手也融的隻剩了模糊的一個拳頭。

他口中咬著一個塑料袋子,見到金燦才鬆開袋子,氣息微弱的笑著說,“你放心,這裡的水果和玉米都是乾乾淨淨的,我知道你愛乾淨,采摘的時候,我是戴著手套的。”

吳安死了,臨死的時候,他終於鼓起勇氣問了金燦的名字,金燦自己回到村裡,開始解救孩子們

“謝謝你。”金燦餓壞了,也顧不得彆的,解開袋子拿出一個蘋果先咬了一口。

她自然也還沒冷血到對吳安不管不顧。

但她接下來要乾的事比王小虎的棺畫還要耗費體力,且更耗時間。

吳安已經沒救了,她不想浪費一丁點時間。

吃了幾口,覺得好點了,她才對著吳安那癡迷盯過來的眼神淡淡說,“我救不了你。”

“我知道,你那麼善良,要是能救你剛才第一時間就會救我了。”

他這話聽的金燦心裡一愧,不知道該接什麼了。

吳安還真會給自己找安慰啊。

吳安卻仿佛突然話癆附體,開始不停的講話,“妹子,我知道你不是李亮了,能告訴我你的真名是什麼嗎?”

“金燦。”她低低的回答。

“金燦,真好聽的名字,和你很搭。”吳安注視著金燦,仿佛要把她的樣子刻在靈魂裡,“燦燦,如果……我是王小虎,你也會這麼對我嗎?”

金燦沒吱聲。

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

她不想違心騙吳安,就算是任何人的臨終遺言,他都不會選擇違心的答應或許諾,或欺騙任何事。

要知道,人死後有的靈魂會記得最後見到的人答應的事,會找來大麻煩的。

吳安撲哧笑了,“燦燦還真是真性情。”

本來他還想說點煽情的話,可看到這鐵石心腸的女孩,吳安放棄了。

真沒辦法,明明這麼狠心絕情的女孩,他怎麼就是喜歡著迷呢?

於是他換了個話題,隨口問道,“燦燦,你接下來會怎麼做啊?你會殺了我們村所有的人嗎?”

“嗯。他們已經都不是人類了。是人類的我不會殺,也沒資格殺,我是畫棺師,不是殺手。”

“那如果,我們村子裡的人都是真正的人類,隻是有養著孩子當食物的習俗呢?你還會這麼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