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泠說的話打斷了, 有些不高興地抿抿嘴。但還是依了葉韶的話，認認真真感受了一下。

幾息之後，他搖頭, “沒有。”

“怎麼會呢？”葉韶驚了。

雖然葉韶總覺得曲泠有時候比較缺心眼，但是在武力值上, 她一直對曲泠有著近乎盲目的信任。

這可是黑化後能夠毀滅世界的狠人。

“你再仔細感受一下？”葉韶難以置信，圍著曲泠轉圈。

曲泠被她轉得頭暈, 抬手把她按住讓她站好，又半闔著眼放出妖力和神識仔細感受。

良久，他睜開眼睛，“真的沒有。”

“不是，這麼大一個人呢。”葉韶皺起眉, 用手在感覺有人的地方揮了揮, “雖然很模糊, 但是我和小變...崔之風都感覺到了。”

“前面那瞎子來了？”曲泠說, “你一起來就跟他走了？”

葉韶默了默, 捏了把他的尾巴, “小同誌，聊正事的時候就不要牽扯到私人感情上。”

怎麼睡了一覺起來, 感覺與世界有些脫節。

曲泠現在有點像自家老婆指著她的鼻子問她說, 回家晚這半小時到底去哪裡尋歡作樂燈紅酒綠了。

見葉韶欲言又止盯著他, 曲泠不說話了，頭頂狐耳沒精打采趴垂下去。

“我說的是你和他的私人感情，”葉韶說, “我和玩蟲子的人沒什麼好多說的。”

曲泠開心了，狐耳重新支棱回去，眼睛卻看向彆的地方, “你不用和我解釋的，我又沒問這個。”

天塌下來都有青丘少主的嘴巴頂著。

葉韶覺得他的狐耳實在是很可愛，乾脆伸手過去揉，“你說反話，我不信。”

沒想到一摸，曲泠“唔”了一聲，反應很大地後退了幾步。

葉韶：？你退半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沒等葉韶看清楚曲泠的表情，曲泠突然從背後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回頭。

少年清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穩，“你彆管我，先詳細說說你前面的感覺。”

葉韶隻當他又開始犯病了，於是細細把自己與崔之風的發現說給曲泠聽。

曲泠想了想，開口道，“瞎子的感官極度敏銳，你的神魂強大，確實可能感覺到很多玄妙東西。”

他把下巴擱在葉韶肩膀上，呼吸聲沉沉擦過葉韶耳畔，“我把我的力量借你，你再努力感受一下。”

說罷，他又補充道，“但是感覺不到就算了，彆硬撐。”

顯然是被葉韶幾次使用洗星的不管不顧給搞得心有餘悸。

“知道了。”葉韶說。

葉韶閉起眼，曲泠的妖力化作靈氣一點點由二人相扣的十指渡進來。

這種不借助陣法的轉化方式對妖力的損耗極其大，葉韶咬咬牙，不想讓曲泠撐得太久。

神識漸漸放出去，依舊是落空，證明那裡空無一人。但是那種玄妙的感覺卻越發清晰了，逐漸在葉韶腦海中勾勒出一個人形。

意識到是什麼東西的時候，葉韶猛然一抖，小聲尖叫出聲。

曲泠也被她嚇了一跳，趕快扶住她的肩，“怎麼了？”

葉韶下意識抓住曲泠的手，杏眼瞪著那個方向，“是倒著的！”

她描摹出的那個形狀，是一個豎直的倒著的人！

一瞬間，葉韶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周邊明麗的夏日景象也變得有幾分陰森。

她瞪著那塊空地，控製不住自己去想像那裡倒立著一個人。

它...是怎麼走路的？用頭頂在地上蹦跳嗎？

還走得這麼快。

她越想越裂開，突然間，那個看不見的存在開始朝她快速靠近！

葉韶整個人都嚇麻了，在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撲棱蛾子們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曲泠摟住她，讓人安心的深林氣息包裹住她，手慢慢地捏著她的後頸，“彆怕。”

“來一個我斬一個。”

還斬呢，你看都看不見！葉韶下意識想頂嘴，但是看見曲泠暗金色的眸子，又鎮定下來。

儘管詭異到了極點，她並沒有從它的存在中感覺到敵意。

曲泠站在原地，妖氣和劍意圍繞著兩人形成一個圈，如果有任何有惡意的東西出現，立刻會被妖力撕碎。

葉韶強迫自己深呼吸，她抓緊曲泠的手，去迎接它的接近。

“沒事。”曲泠又輕聲說道，“我和你一起。”

葉韶眨眨眼。

它與葉韶擦肩而過的瞬間，葉韶渾身一抖，然後困惑皺眉。

她在曲泠的狐尾纏繞中艱難回身，杏眸茫然地看向它離去的方向。

“好像...是兩個人？”葉韶比劃著，“一長一短，長的腦袋頂在地面那裡，短的離開地面比較多。”

曲泠想了想，拿濯月劍在地上畫了一高一矮兩個人，高的倒立一樣站著，矮的懸空在高的邊上，“這樣？”

葉韶掙紮了一下，曲泠鬆了尾巴，她蹲下去，朝曲泠伸手。

曲泠下意識把手遞過去。

葉韶：。

“我說，把濯月劍給我。”她說。

她接住曲泠僵硬遞過來的劍，在地上畫了一道表示地面。

鬼使神差的，她又畫了兩個高矮並肩的人，代表她和曲泠，與那兩個人擦肩而過。

曲泠咦了一聲，“他們是不是不是倒立？而是正常在走路？”

他並起劍指，劍氣凝在指尖，在倒立的人腳底上畫了一條表現地面的直線。

“會不會他們其實不是倒立著拿頭走，”曲泠看著葉韶，“隻是他們所在的世界與我們是反過來的？”

葉韶：瞳孔地震。

在用到腦子的事情上被曲泠打敗簡直就是一場噩耗。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且這個身高差...”曲泠皺著眉去看葉韶畫得極度抽象的一高一矮，“會不會是謝映和宿棠月？...阿音你怎麼了？”

葉韶把腦袋埋在膝蓋間，“我死掉了。”

她承受不了自己連著兩次腦子比曲泠轉得慢。

“你不能死。”曲泠笑，狐尾又勾勾纏纏過來，“你死了我就把你吃掉。”

葉韶：。

“讓我們來討論一下該怎麼做。”她果斷轉移話題，阻止了曲泠不自覺的變態發言。

說到這裡，曲泠乖巧舉手發言，“我上午找到幻境的陣心了。”

葉韶：？？

這就是男二的實力嗎？她睡一覺的功夫他就找到了？

曲泠從懷裡取出一卷畫紙，小心翼翼找了個乾淨地方鋪開，“這是我以前畫的畫。”

“畫得不是很好看，你彆笑我。”他有些不好意思，看了葉韶一眼，才轉開身子讓葉韶去看。

葉韶湊過去一看，呆住了。

停頓片刻，她才深沉道，“畫得很不錯，就是比我差點。”

曲泠撓了撓臉頰，“我不太會畫圖...你有空可以看我練劍。”

劍術他可擅長了。

葉韶拍拍他，“沒事，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擅長的事情。”

聽起來有幾分咬牙切齒。

手下的畫筆觸行雲流水色彩得宜，可稱佳作，完全看不出是缺根筋的曲泠同誌能畫出來的東西。

今天被打擊第三次了。

葉韶深呼吸幾下，認真去看畫卷的內容，片刻後抬眸看曲泠，“你畫的是這裡？”

“嗯。”曲泠有些鬱鬱，“很久以前畫的。”

葉韶按住洗星劍，果然看見一根銀色細線鏈接在畫卷之上。

如果這是依托這幅畫而產生的幻境，那這些小狐狸和青丘夫妻的沒有敵意就很好理解了。

同時這又是《畫靈犀》之中的章節片段，畫字點題，似乎一切都格外合理。

隻是沒有辦法解釋宿棠月和謝映為什麼會以倒過來的方式出現在他們的邊上，又像幽靈一樣無法觸摸。

“把它毀了吧。”曲泠喃喃道。

看見它的第一秒，他就知道這是這處幻境的陣心。但是他又無法狠得下心當場撕毀，隻好自欺欺人一般先來找葉韶商議。

不過已經沒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離開這裡，然後我們去應天宗，”曲泠自我說服一般說著，“把我爹的劍拿出來，給青丘報仇。”

曲泠父親的劍？葉韶瞥了曲泠一眼。

他不是說青丘隻剩他一人了麼？而且按照他的說法，青丘族民死去，劍會回到青丘等待下一個使用者。

難道他爹沒有死？

曲泠舉起濯月劍，劍尖朝下，懸在畫卷之上。

激烈的氣流從畫卷上爆開，一時風雲變色，整個幻境狂風大作，頭頂的樹枝都發出被狂風吹拂的不堪重負的折斷聲。

曲泠面色沉靜，劍尖抵住狂風的威壓，漸漸朝下刺去。

金色的眸子變成近乎金屬無機質的冷。

他要親手破壞掉以他的家鄉為原型的溫柔鄉，讓裡面所有的生靈再死去第二遍。

劍尖繼續往下，狂風更劇烈了，遠方似乎傳來了小狐狸們的哭叫聲，一副末世之景。

曲泠瞳孔微縮。

他控製不住去想，小狐狸被風吹得趴伏在地，心中又是如何的絕望與恐懼。

——在他被關在安全的修煉秘境裡，小狐狸們被魔族屠戮的時候，也是同樣的心情嗎？

下一息，曲泠的手背覆蓋上葉韶柔軟微涼的手掌。

曲泠瞥了葉韶一眼，葉韶朝他露出一個柔和的笑，朝他做口型，“我和你一起。”

我們一起做這件殘忍又無可逃避的事情。

二人齊齊用力，突然間，畫卷上方亮起一道薄而堅韌的光，那是極其霸道的妖力，擋住了劍尖。

葉韶警覺抬眸，果然，不遠處出現了青丘夫妻的身影。

青丘之主手握長劍，上面泛著與畫卷上的妖力同樣顏色的微光，顯然他就是阻止曲泠毀滅畫卷的始作俑者。

曲泠氣息一顫。

“小泠。”青丘夫人開口了，聲音嚴肅，又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