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臨仙 你沒事,真好(1 / 1)

目送著黎夜離開, 伊冬靈又默默等待好一會,確認對方沒再折返,才打開係統面板。

主線任務後面的好感度一動不動,伊冬靈暗自反思, 或許要從行動上再親密些。

再往後, 視線凝聚在全視角後面的仙界欄,心中莫名升起幾分緊張, 卻還是果斷點了“司槐”。

……

撲哧——

滿目的血。

一道纖瘦的身影被沉重的鐵鏈拴著, 手腳皆無力垂掛癱軟, 筋腱被生生割斷。雪發雪衣, 早就被染成了一片血色。

伊冬靈倒吸了一口涼氣, 腦袋嗡嗡的,被這刹那的視覺衝擊震撼得有些懵。

那道血色身影前方,懸坐著一位溫和淡笑的男子, 與尋常人的模樣似乎並無二致。

“下界貧瘠之地, 竟也屢有能人出世。”那男子浮空虛坐, 微微笑著:“每一次, 還都出在本君所轄地盤,你說, 本君是否該高興。”

話畢,背後隱有深奧□□浮現, 本就血色滿身的身體瞬間又炸起無數血霧, 伴著陣陣骨骼寸斷的恐怖聲音。

那道血色身影硬是扛著沒發出半分哀鳴, 半晌, 竟是大笑出聲,“原來,這便是真仙。”

她的聲音含糊不清, 伊冬靈這才發現,她的嘴巴亦是血肉模糊的,牙齒也被儘數撬掉。

“仙界刑罰之分,皮肉之痛不過爾耳,世間至痛,當屬靈魂割裂之癲狂。”

男子笑容斂去,眼底一片涼薄,“下界先靈之體為何人,說出來,或可免受極刑。”

那血色身影笑了半天,瘦弱的身形劇顫著,最終隻“呸”了一口,吐出一地血水。

“下界螻蟻,安能頑抗。”男子無甚表情,霞光於腳下劃過,身形驟然消失在原地,隻餘毋庸置疑的聲線傳遍永樂仙宮,“去請玉魂仙君審判。苗輪、苗圓,隨本君下界。”

……

畫面戛然而止,伊冬靈大喘了口氣,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發黑,扶著床椅邊運轉了好些時刻的雪靈九轉,才算恢複正常。

明明很短暫的畫面,消耗卻極大。

回想起先前所見,不由怔怔出神半晌。半仙司槐,在原身的記憶中,占據了不短的時光。

卻沒想到,記憶中的仙風道骨不在,竟淪落到如此淒慘的境地。這便是……仙界麼。

伊冬靈有些恍然,再看向係統面板上明晃晃的“覆滅仙界”的任務目標,一時隻覺荒唐。

縱是司槐半仙之身,入了仙界,也淪落至如此境地。而他們不過是兩個金丹期,縱使黎夜有著遠超境界的保命手段,又該怎麼去抗衡。

略一思量,隻覺長路漫漫。

視線微下移,落在那欄主線任務的字跡上。見了那般血腥之景,他也就愈發不能理解——讓男主愛上他,究竟與覆滅仙界之間有何關係?

心中的沉重難以言說。

伊冬靈微微偏過腦袋,視線落在牆壁上,似是在透過厚重的牆面看向某人。

他像被迷霧困住了,前後左右,皆是未知。知道的越多,不理解的也就越多。

懷著強烈的困惑與不安,他兀自修煉半宿,才順了侵蝕而上的困意,沉沉睡去。

胸口很燙。許是心中壓著事,他睡得極度不踏實,各種光怪陸離之象奔於眼前,恍惚夢中。

……

“看吧,我就說這任務劃算吧。也不知是誰,先前還在那猶猶豫豫,不想接嘞。”

繁華街道上,少年明眸皓齒,發辮珠串與陽光重合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更燦爛,“彆的地方哪有煙南這麼多吃的玩的。”

他們接了煙南的調查任務,報酬不算豐厚,但這任務難度低,還是他好不容易搶來的。

黎夜定定看了他半晌,才緩聲回答,“越是平靜祥和,才越是古怪。”

這可是修真界,殺伐才是常態。可煙南卻太平和安穩,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我看你就是陰謀論慣了。”伊冬靈美滋滋地吃著這裡的特色小吃青果糕,幸福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煙南城主大善,我們日後若是混不出名堂,不如也來這裡,當個逍遙散修也不錯。”

黎夜不語,隻凝著眉,細細思量近日所見。煙南能有今日光景,全是煙南城主一人之功,耗費百年,得此世外桃源。

可……煙南城主為何要做這件事呢?近日探尋所得,基本能夠確定,城主邢坤所修之道,並非慈悲渡人的佛法……

伊冬靈不滿地哼哼兩聲,“不樂意就不樂意,裝什麼悶葫蘆。”

“……”黎夜默了瞬,不得不出聲解釋,“我自是願意與你同進退的,隻是這煙南,不對勁。”

“那……我們不如來打個賭?”伊冬靈想了想,往黎夜貼近了些,幾乎是貼著對方的耳邊低語,“今夜,城主宴請四方,必定人員混雜,我們可以趁機潛入城主府,一探究竟。”

距離有些近,黎夜甚至能嗅聞到對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清冽、微甜。

他的身形有一瞬僵硬,卻還是點頭應道:“好,要怎麼賭?”

“自然是賭城主究竟有沒有問題。”伊冬靈理所當然道:“若是沒問題,便是我贏了,若是有問題,就是你贏了。賭注麼,就……”

伊冬靈頓了頓,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乾脆道:“輸的人得答應贏的人一個要求,不管什麼要求,都不能拒絕。”

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眸子,黎夜實在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隻失笑道:“那還是希望你贏吧。”

比起輸一場,他還是希望心中莫名的不安是錯覺。

“你怎麼還未戰先降了。”伊冬靈嘀咕了聲,“那我可得想想要提什麼要求,你可不許賴賬。”

“嗯,不耍賴。”黎夜回答。

他們從長街一路穿行而過,路過一處清雅小樓,不由多看了兩眼。這樓似乎已經荒廢許久,牌匾歪斜斜地掛著,其上字跡是——天音閣。

……

今日煙南城主刑坤以三夫人生辰之名,宴請四方商賈修士。城內之人多受他恩惠庇佑,堪稱是一呼百應,入場資格都要靠搶。

黎夜警惕著周圍的情況,壓低聲音道:“我們既是調查任務,隻需探得虛實,若是見勢不妙,我們就逃跑。”

伊冬靈鮮少聽見黎夜將逃跑掛嘴邊,忍不住笑了起來,見對方投來了警告視線,他才連聲應道:“嗯嗯,見勢不妙就逃跑。”

說著,他便與黎夜一同吃了一顆隱藏修為的丹藥,成功混入其中。

城主府地盤甚大,宴會設在寬敞的露天大院,桌椅無數,其上擺放著精致佳肴。

伊冬靈隱於暗處,頭一次親眼見到煙南城主刑坤,隻覺得對方真如城中雕像一般,氣場強大的同時,透著一種悲天憫人的仁慈。

那雙眼睛掃向眾人,沉穩而慈祥。就像是長輩看著年輕後生的目光。

台上眾人今日與煙南城主同台而飲,更是如見了偶像一般,神色間難掩興奮。

宴起。

邢坤微微一笑,目光掃視台下,舉杯道:“今日夫人生辰,感謝諸位捧場。”

隻短短一句,台下便紛紛出言。

“邢城主,能與您共享喜悅,是我等的榮幸。”

“是啊,邢城主大仁大義,為我等無名散修提供庇護之所,今日城主紆尊降貴,與我輩小修舉杯共飲,實乃三生有幸。”

“哈哈哈,要我說,隻管恭喜城主和三夫人,祝三夫人青春永駐、幸福長壽,邢城主仙途坦蕩、早日成仙!”

……

伴隨著陣陣祝賀之詞,歌舞聲樂起,客人們吃肉喝酒,暢懷大笑。

酒宴正酣,伊冬靈和黎夜趁著熱鬨,悄悄隱去身形,潛入城主內府。

城主設宴,今日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酒宴上,護衛隊亦是繞著外府巡邏,城主內府反倒沒有多少護衛留守。確實如伊冬靈所想,今夜,是個探查的好時機。

他們不是頭一次乾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動作相當利落。伊冬靈雖然總為煙南說話,搜尋起來卻是認真,也不與黎夜閒嘮。

直至將城主內府每一處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探尋一遍,都沒能發現什麼奇怪的靈力痕跡,伊冬靈才放鬆下來,道:“瞧瞧,我就說吧,煙南城主沒什麼問題吧。”

黎夜亦是鬆懈幾分,“但願真是如此。”

隻是心中仍覺得彆扭,煙南城主邢坤,是如今北域唯一一位大乘期修士,夫人生辰,卻如尋常修士一般設宴擺酒,說不出的奇怪。

又或許隻是人家夫妻恩愛,是他疑心太重。

伊冬靈放鬆下來,忍不住抵了下黎夜的肩,假意安慰,“其實,煙南城主既是大乘期的修為,就算有問題,又哪裡是我們能發現的?”

黎夜:“……”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爽。

“走吧走吧,咱們再去蹭些吃的。”伊冬靈樂滋滋地往回跑,回眸笑道:“這次可真算我贏了。”

他笑得狡黠,清冷與明豔並存,比月色還要動人幾分。黎夜瞧著,隻覺心跳如擂鼓。

尤記得那荒謬的初識,可如今,即便知道對方是男子,也難控心動。

——撲通撲通。

似乎是他難耐的心跳,卻又像是慢倍速,劇烈、卻異常緩慢。不、不對……

他緊張地瞳仁一縮,倏地上前拉住伊冬靈,視線緩緩落於地面,“是在……地下。”

“地下?”伊冬靈一臉狐疑,抬腳踢了踢厚實的地面,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你是說……”

視線交錯,倆人當即有了決斷。用遁術潛入地下一探究竟,稍有不妙,立刻就跑。

……

遁入地下數米之深,伊冬靈才悚然驚覺,城主府的下方,竟是空心的。

——甚至,建了一座同等大小的地宮。

地宮之路蜿蜒深遠,越往裡去,似乎是往城主設宴的方向。隱約間,都能聽見上空大院酒宴的歌舞聲。

一路無人攔截。

竟真讓他們順利摸到了地宮深處,看見了一座無比龐大的血紅色大陣。血色法陣勾勒出道道詭異玄奧的圖案,不似凡物。

伊冬靈捂著鼻子,隻覺得這裡血腥味嗆人,眉頭頻蹙,“你說的沒錯,這簡直像是魔教現場。”

他悄然用投影石記錄著一切,警惕著四周隨時有可能冒出來的怪物。

黎夜瞧著這陣法,有種非常古怪的感覺,近乎毛骨悚然,似是身體直覺發出的預警。

“這是……血祭大陣!”他終是分辨出來,渾身血液都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他毫不猶豫地拽過伊冬靈,轉身就跑。

這時,原本空無一物的法陣旁竟凝出一道瘦削的黑袍影子,風吹過,那是一具骷髏,手中握著一把豎琴。

指骨劃過琴弦,恐怖的音浪霎時席卷而來。冰藍色與幽藍色的靈力瞬間於身前築起無數道防禦,卻又在音浪下飛快瓦解。

——這個骷髏,是化神期。

伊冬靈和黎夜神色凝重,化神則有領域,那骷髏每撥動一次琴弦,音浪便愈發避無可避。

視線交錯,戰術已然清晰。

伊冬靈眸色漸冷,極致寒冷的冰雪憑空而生,化作鎖鏈封困那骷髏,而數根染血銀針趁勢而上,沒入骷髏之骨,其中一枚,直接擊碎了骷髏手中的豎琴。

那骷髏高昂起頭,憤怒卻無聲地咆哮著。伊冬靈和黎夜卻絲毫不戀戰,趁著音浪褪去的短暫空擋,猛地往上空疾速遁去。

倆人靈力皆催生到極致,餘光卻瞥見那骷髏飛快地掙脫了控製,正欲追來。忽有一道虛幻的身影攔於骷髏之前,壓住了那雙撫琴之手。

看身形,似乎是個女人。

驚魂一瞥下,卻見那血色大陣仿佛活了,濃稠的血如同活物流動在每一道溝壑。

——是血祭大陣開啟的前兆。

……

城主府的宴會仍在繼續。

台上聲樂漸止,似乎是表演結束了。

煙南城主站起身,目光慈祥,聲線亦是溫和有禮,“不瞞諸位,今日不僅僅是夫人生辰,更是邢某臨仙之日。”

“臨仙?邢城主終於要渡劫成仙了嗎?”

“哈哈哈,我等今日,竟能親眼見證城主飛升仙界?快哉、快哉!”

“邢城主大仁大愛,自得仙道垂憐,必能破除萬難,成功臨仙!”

“恭喜城主!”“恭喜城主!”

一眾恭喜道賀之語中,間或摻雜幾聲微小質疑,大抵是說城主飛升,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煙南城主邢坤看著眾人議論紛紛,面上依舊掛著抹淡笑,“感謝諸位,今日邢某臨仙,少不得諸位功勞,便由夫人為隻各位最後獻舞一支吧。”

三夫人夢念的神情有些怪,似乎並不情願,卻仍僵硬起身,緩緩朝著台上走去。

形狀可怖的黑色紋路自脖頸間悄然浮現,卻無人發現。樂聲再度響起,三夫人翩翩起舞。

眾人正瞧得起勁,倏地兩道劇烈的靈力波動自地下暴起,兩道身影橫穿至宴席之上,驚起一片呼聲。

伊冬靈和黎夜一時也顧不得暴露不暴露,一刻也沒敢停留,朝著城主府外狂奔而去。

受禁飛大陣的影響,饒是他們再急迫,也隻能依靠身法疾掠。

途中撞倒不少桌椅,惹來罵聲一片。

伊冬靈隻來得及吼了一句“快跑”,有靈力的擴音附著,話音傳至在場的每一位賓客耳中,這是伊冬靈能做的仁至義儘的提醒,已是極限。

“守衛呢!守衛呢!”

“哪裡來的小鬼頭,敢在城主宴會上鬨事!”

……

隻是伊冬靈的提醒反被當做是鬨事,眾人怒不可恕,反倒是城主邢坤抬手微微壓下,嗓音淡淡道:“諸位莫憂,無知小兒,不足掛齒。”

眾人安靜下去,想想也是,煙南城主可是大乘期,那兩個闖入者又能逃到哪裡去。

刑坤微微笑道:“不若將這舞看完。”

說著,樂聲漸急,三夫人的身體舞動得愈發快,透出幾分不對勁。僵硬的軀體充斥著強烈的不協調,黑色紋路漸漸蔓延全身,再難隱藏。

台上的三夫人面目變得愈發猙獰,身上那一道道黑色紋路仿佛活了一般——就像是群活蟲,在皮下不停地蠕動著,將皮囊頂起一塊一塊,仿佛要將這具軀殼刺穿,從她的身體裡鑽出來。

“啊!!!”台下的賓客看到這一幕,終於無法再保持平靜,忍不住發出驚叫,一聲接著一聲。

有敏銳的修士倏地憶起先前那句“快跑”,心中驚恐,悄然往城主府外退去。

“城主、城主、三夫人她……”

人群中大多數人卻還相信著城主,哆哆嗦嗦地詢問著,希冀著城主告訴他們沒事。或許隻是個故意嚇人的有趣表演。

城主刑坤卻抬手,在空中虛畫了一個圈,“邢某贈諸位百年光陰,從未索取過什麼。”

他微微笑著,終是振臂高呼,“今日,還請諸位,助我開仙門、踏仙路!”

話音落下,大乘期的威壓頃刻將眾人淹沒,就像是一道道無形枷鎖,將他們鎮壓得連一絲靈力都調動不出來。

伴著幾聲晦澀咒語,城主邢坤緩緩吐出最後一句——“血門,開!”

刹那間,三夫人的身體仿佛到了極限,猛地炸裂開,從中瘋狂擠出無數道黑色影子,帶著不祥的氣息,四射而去。

在場的修士哪裡還意識不到此景之恐怖,瘋狂地想要逃跑,卻已經晚了。那縷縷黑影瘋狂地沒入他們體內,頃刻間,周身的血肉仿佛受到什麼感召一般,一點點地剝離身體,湧入地下。

“啊啊啊,救命!彆、彆殺我……”

慘叫聲不絕於耳,他們面上儘是驚懼之色,卻無法控製血肉的消失。

邢坤懸立於虛空,感受著澎湃的血氣加持,臉上露出一抹饜足的笑。

他虛握了下手,停滯許久的力量瓶頸總算是有了鬆動的痕跡。他抬頭望了眼天空,隱約感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召喚。

遙遠的天邊,似乎有霞光正在形成。

短短幾息時間,城主府那群人已經被血色與黑氣糾葛纏繞,仿若僵人。

一道耀眼紅光自地下衝天而起,詭異紅光像是炸起的煙花,頃刻照亮了整座煙南城。

……

伊冬靈與黎夜橫衝直撞,很快衝出城主府。可他們仍未敢停歇,一路向城門方向奔去。

很快,他們最擔心的情況發生了。

城主府中傳出慘叫,不消片刻,便有覆蓋著整座煙南城的血色結界浮現,地面亦是透出血色紋路,自城主府不斷向外延伸,遙遙無際。

伊冬靈看著地上浮現出的血色紋路,隱約意識到了什麼,面色不由地沉了下去,“這是……煙南境內的禁飛大陣。”

他突然就明白了。什麼煙南城主斥巨資,耗費了近百年的時間,才建起覆蓋整座煙南的禁飛法陣,為百姓謀福。

——都是狗屁!

禁飛大陣是血祭大陣的幌子,就等這一刻。就是讓城中人,根本就沒有逃出去的可能!

哪怕煙南城主壓根不屑於攔截他們。因為——這是一座覆蓋了整座城的血祭大陣!

紅光徹底擴散的刹那,伊冬靈一陣劇痛,一陣想要將血肉拉扯下去的撕扯感侵襲全身。

尤其是與地面最近的雙腿為先,其上皮肉已經不受控製地脫落。

黎夜咬著牙,心中同樣急迫萬分。視線觸及伊冬靈鮮血淋漓的腳踝,他乾脆近身撈起伊冬靈,背在背上,“我速度快些。”

說著,竟真的提了速,奪命狂奔。各種身法都催生到極致,伊冬靈同樣在倆人身上套了一層又一層防護罩,卻也隻是減緩了被侵蝕的速度。

沿途已然看到修為低微的修士很快在血陣的侵蝕下,化作了一灘灘血水屍骨。

而伊冬靈和黎夜身上,同樣在血陣侵蝕下炸起了一團團血霧,離體的血霧像是受到感召一般,湧入地面向城主府的方向彙聚。

金丹期的修為給了他們緩衝的餘地,但在無法飛行的煙南城,想要僅憑雙腿在血肉散儘前逃離,難於登天!

黎夜腳下不停,但城外依舊遙遙無期。

伊冬靈趴在黎夜肩上,喃喃低語,“對不起,都怪我。我們今日,或許真的會死在這裡……”

“不會的。”黎夜說,片刻又刻意強調一遍,“不會的。”

身上血霧又炸起一片又一片,伊冬靈又痛又難過,“來不及的……”

他心中愧疚,又說:“對不起,都怪我。”

“……”黎夜沉默須臾,心中也清楚此次的凶多吉少,遂道:“都要死了,還怪你作甚。何況……”

他頓了頓,於奔逃中緩聲說道:“我與阿靈,未能同生,但能同死,也不枉活過一場。”

伊冬靈愣了愣,眼眶莫名濕潤。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還有這麼知心的夥伴,他才不甘心就這樣死掉!

強壓之下,伊冬靈大腦瘋狂運轉著,尋找著破局之法。他的腦袋實在算不上靈光,一時梳理不清,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既然這是覆蓋整座城池的驚天血陣,那城主為何要專程設下這場宴會?煙南城主沒有對他們動手,真的隻是因為不屑於動手、沒必要動手嗎?

倏然間靈光一閃。

伊冬靈咬咬牙,道:“黎夜,我們回城主府!”

以他們現在被侵蝕的速度,根本就不可能逃得出去!但……

黎夜雖不解,但伊冬靈如此嚴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往前往後,同樣生機渺茫。

黎夜微微凝眸,猛地停下,調轉方向,他還是選擇了相信伊冬靈。

靈力加持之下,他的速度快得帶出殘影,但饒是如此,趕回城主府附近時,他雙腿外側的血肉幾乎已經完全脫離,露出了森森白骨。

伊冬靈同樣不好受,周身血肉仿佛被硬剝了一層,也不知道臉是不是也變得血肉模糊了。

他們一刻也未耽誤,直衝進城主府,對上了煙南城主頗為詫異的目光。

“無知小兒,當真狂妄。”刑坤冷喝一聲。

“我看你才是……目中無人!”

伊冬靈冷著臉,自取一滴眉心血,伴著生命火的燃燒,靈力於此刻被催生到了極致。

抬手猛地一劃,無儘的冰雪氣息以最快的速度蔓延,冰雪道韻自生,將大院以下的地宮,頃刻間變為一片冰雪世界,冰封一切。

——地宮中,流動著的血陣同樣凝結成冰。

這是一場豪賭——賭此陣之核便是那地宮,賭煙南城主先前放任他們離開,是因為受了某種限製,賭那骷髏不出手,賭他一擊,可封地宮!

——顯然,他賭對了。

一招畢,伊冬靈丹田瞬間枯竭,整個人都萎頓下去。但那種血肉被強行扯下的感覺褪去了,他連忙拍了拍黎夜,“快走。”

黎夜同樣沒遲疑,扛著伊冬靈就跑。

血祭大陣的平衡被破壞,天邊的血色漸漸消弭,地面上的血色紋路也跟著褪去。

刑坤那雙總是布滿慈悲的眸子此刻有了彆樣的情緒,先是驚詫,而後極度憤怒,“走?”

刑坤直接一個閃身,到黎夜和伊冬靈身前,一掌拍出,“壞了我的好事,還想走?”

伊冬靈被黎夜摔了出去,這一掌並未直接落在他身上,但黎夜……

伊冬靈猛地回頭望去,黎夜身上靈力所構的防禦如同虛設,瞬間倒飛而去,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得以停下。

硬受了大乘修士一掌,內臟不知壞了幾處,連吐了好幾口鮮血,夾雜著碎肉。沒有血陣的牽引之力,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伊冬靈整個人都懵掉了,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攥住,他手腳並用地想往黎夜那邊爬,卻被一雙手扼住脖頸,緩緩提了起來。

靈力耗儘的他與普通人無異,強烈的窒息感讓他雙目赤紅,眼淚直流。

“這麼喜歡當英雄?又怎能這般怕死?”邢坤冷然道,無機質的眸子落在伊冬靈身上,就像在看著一個死人。

“……”他才不愛當英雄,就是怕死才特意折回來的!伊冬靈臉頰憋得通紅,雙腿不停踢打著,連辯駁都做不到。

“你放開他!”黎夜又咳出一灘血肉,聲音嘶啞地吼道。他勉強用劍撐起身體,身形一晃,刺向那條掐著伊冬靈的臂膀。

劍勢凶猛,裹挾著濃烈劍意,但在一名大乘期修士面前,根本不夠看。

邢坤隻是抬眸看了一眼,恐怖的靈壓便席卷而去。劍尖未至,便被生生震碎成了齏粉,黎夜身形一震,再度倒了下去。

伊冬靈掙紮地更厲害了,喉間卻隻能發出“嗬嗬”的顫音。

“你放開他……放開他……”黎夜一個勁地念叨著這句話,想要再起身,但全身的骨頭都被震碎了,隻靠靈力吊著一口氣。

視線一片模糊,腦海中隻餘一個要救下伊冬靈的念頭,勉強維持著清醒。

就在伊冬靈以為自己就要窒息而亡時,邢坤卻驟然鬆開了手,面上依舊是那涼薄的表情。

“若是彆人壞了我的事,我定然要將剜其目,砍去四肢,活著由蟲蟻啃食數載,死去之後再拘了魂,日日遭受魂鞭之刑。”

伊冬靈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刑坤說出的話,光是聽著,就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煙南城主,果然、果然虛偽至極。”哪怕是站都站不起來,黎夜卻還是要出聲嘲諷,就好像,要將邢坤的憤怒值引到自己身上似的。

明明傷成那樣,不可能再承受住刑坤哪怕一點攻擊。

伊冬靈心中一急,嘶啞著開口:“煙南城……咳咳……上百萬的百姓,敬你……咳咳咳……愛戴你,你卻大開殺戒,不覺得良心不安嗎?如、如此這般,究竟要成仙還是成魔?”

“螻蟻之命,安能稱命。”

邢坤神情淡淡的,面色沒有絲毫波瀾,“不必激我,不殺你,可不是因為邢某慈悲。”

登仙之路,開血門是其中一種方式,需以壽元為引,不可中斷,而他需要借濃稠血氣掩蓋活人氣息,過血門,登臨仙路。

血陣啟動時,他便遊離在兩界之間,否則怎麼可能任由兩個螻蟻胡作非為。

尋常修士斷不了血陣。偏偏是個天生靈體,世間為數不多能斷血門之物。

如今血門已斷,他的壽元無法支撐他再開血陣,但沒關係,這送上門來的天生靈體,亦能助他登臨仙路。

不過,依舊不妨礙他此刻的火大。

他緩步走向黎夜,殺氣凜然,“我不殺他,但不意味著,我不殺你。”

“不要!”伊冬靈啞著嗓子大喊一聲,腦袋嗡嗡作響,他猛地撲向邢坤,身體卻停在半空。

……

“阿靈?”

“阿靈?”

呼喚聲似從遠古傳來,伊冬靈迷迷糊糊地醒來,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黎夜,一時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

夢中的場景尚曆曆在目,再看到黎夜,伊冬靈忍不住抬手,不停地在黎夜身上摸摸捏捏,半晌才紅著眼眶道:“沒……沒有血。”

“血?”黎夜不解,見伊冬靈眼眶紅紅,溫柔地抬手拭去眼尾的濕痕,右手則落於脊背,一遍遍地安撫著對方躁動不安的靈力,“做噩夢了?”

伊冬靈不應,仍是直勾勾地盯著黎夜瞧,而後終是按捺不住,猛地撲進對方懷裡,顫聲道:“你沒事……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