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冬靈當然不可能同意。
先不論他與黎夜壓根就不是那種關係,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的願意為了任務犧牲色相, 他的性彆也做不了假。
耳邊呼吸漸重,伊冬靈有些心虛道:“還……還是前一種吧。”
雖然心有虧欠,但覺醒的機會擺在眼前,他似乎也沒有必要去矯情推脫。有修為傍身,至少之後與黎夜一起,能不再拖後腿。
黎夜略顯遺憾地歎了聲。
“……”伊冬靈頓時氣惱於自己的多此一舉,明明黎夜本就打算以龍藤玄芝助他覺醒, 自己卻非要嘴賤問那麼一下。
“你就當我沒問過嘛。”伊冬靈試圖將黎夜的注意力拉回來,弱弱道:“我們先出去唄。”
說著, 伊冬靈抬頭, 望了望遙遠的洞口,遲疑道:“不過,我們要怎麼出去?難道……要靠雙腿的力量跳出去?”
靈力無法使用, 下來時黎夜純粹憑著肉身的力量硬抗, 回去時難道也要靠蠻力跳出去?四周環境太黑, 甚至看不清壁周是否有借力點。
黎夜忍不住笑出了聲,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奇怪光景,道:“可以,但沒必要。”
說著, 他眸光微凝, 掌心泛起一層層白色紋路,猛地朝牆壁上轟出一掌。眼前的空間門一點點被撕裂, 像是褪去了一層虛幻的皮,無形的禁錮驟然消失,與外界的靈力再度連通。
伊冬靈感受著體內充盈的靈力歸攏, 第一反應便是運起靈力,掐了個照明術。
點點幽光從他的指尖飄散而去,像是一隻隻螢火蟲一般,照亮了整個地穴。
視線偏轉,便見黎夜的手緊緊握住他的,倆人間門的距離極近,幾乎是半摟在一起。
伊冬靈的視線不禁狐疑地飄向黎夜,“這個空間門限製,就這樣破開啦?那……為何先前不出手?”
偏要裝模作樣地把他抱下來,一通操作,真是很難讓人不想歪。
“沙裂猿已死,銀目神通的規則之力不強。先前沒有選擇直接破開,隻是擔心會順勢毀掉下面的龍藤玄芝。”
黎夜坦坦蕩蕩地回望著對方,回答得有理有據,一臉正直,不似瞎說,“如今東西到手,自然也就無所顧忌了。”
“這樣啊……”
伊冬靈收回視線,暫且信了他的說辭。
眼下靈力不再受限,周圍也並無威脅,他便喚出自己的靈劍,熟練地跳了上去,而後回身望向黎夜,面上含笑,伸手邀請道:“你帶我下來,我帶你上去,如何?”
四周螢火星光點點,光下的美人言笑晏晏,說不出的清麗絕塵,如月影幻夢。
但這幻月卻可觸、可及、亦可握。
黎夜揚起唇角,抬手握住了那抹流玉柔荑,低應了聲,“好。”
十幾米的高度,於禦劍而言,不過瞬息。
待他們出了地穴,伊冬靈敏銳地察覺到了一抹哀怨的視線,竟是那隻沙裂猿。
它受咒印所製候在一旁,目光幽幽地盯著他們,縱是生命已逝,也仍對自己珍藏至寶被奪有所反應。它頻頻望向黎夜,卻始終沒有動彈,似是敢怒不敢言。
此時此刻再看它,伊冬靈心中已經不再有先前的懼怕情緒,反倒覺得有些好笑,“它怎麼還像有自我意識似的?沒問題麼?”
幾乎都能想象,這隻沙裂猿活著時該有多麼地護寶。場面雖滑稽,伊冬靈卻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磅礴的生機讓它保留了一絲神誌,但也隻是驅使起來更方便些而已。”黎夜溫聲道。
他的視線落在沙裂猿身上,額間門的符文印記再度浮現,抬手一揮,在沙裂猿身上留下了兩道幽藍色的靈力印記,“東北方向的森羅羽、西面的丹霞蕊,去尋來。”
說話間門,幽藍色的靈力在空中流轉翻騰,勾畫出了兩種天材地寶的模樣。
碩大的豎瞳中藍光大盛,沙裂猿像是一下子有了精力一般,周身氣勢大漲。它發泄般地吼叫幾聲,便沒入叢林深處,帶起一陣地動山搖。
伊冬靈望著沙裂猿遠去的背影,心中微訝,“竟然還能派它去尋寶貝?”
“嗯,屍身沒有損壞,血脈氣息還在,妖獸不敢隨意試探。剛剛我給它留了兩道法印,就算遇到突發情況,也足夠用了。”黎夜耐心地解釋道。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相較於龍藤玄芝,森羅羽和丹霞蕊並沒有那麼稀缺,也不招妖獸喜歡,至少在這驚龍山脈想要尋到,難度不算大。
“那兩味丹藥便由它去尋,我們先提前尋處僻靜之地,做些準備。”黎夜說道。
“好,聽你安排。”伊冬靈笑著應聲。
有時不得不承認,黎夜雖嘴上總沒個正形,但做起事來實在靠譜。
驚龍山脈甚為廣闊,獸王級妖獸不止一個。他們所選之地臨著一處小溪,四面環山,中心日光正盛,林木花草不知其數。
黎夜著手布陣,伊冬靈不願打擾,便自己挑了個大石頭,正準備開始修煉,黎夜卻忽然回身,視線落在伊冬靈身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大抵是黎夜的目光太過熾熱,伊冬靈想忽視都難。
“我找出了一些答案,不知對不對。”黎夜說。
“?”伊冬靈滿頭問號,“什麼答案?”
黎夜頓了頓,道:“無論是我先前擅離伊家,又返去伊家截人,還是決定暫留驚龍山脈,突破後再離開,都是我一意孤行,從未問過你願或不願,你……會不會生氣?”
自伊冬靈告訴他,他的喜歡還不夠,他便常常思考,他還缺了什麼。若論喜歡的程度,他捫心自問,隻覺那種奇怪的情感早已占滿胸腔,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
但若論起他平日裡的行事作風,似乎確實是有些問題。
“嗯?原來你也知道自己一直在擅作主張呀。”伊冬靈斜睨了對方一眼,尾音不自覺地揚起,像是在撒嬌。
黎夜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下,放柔聲線,“抱歉,這些事確實是我做的不夠妥當,日後萬事皆與你商量。”
伊冬靈愣了瞬,這才反應過來黎夜所說,是源於他那日的一句“還不夠”。
“什麼啊,我開玩笑的。”伊冬靈見黎夜竟真的認真反思,不由失笑,“你做這些事事都是為我考慮,若這樣我還不滿意,豈不太不識抬舉?”
他頭一次遇到這種人,明明處處替他考慮,對他的事情幾乎比他自己還要上心,卻還要反思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夠好。
“你已經做的夠好了,我心中感謝都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還生氣嘛。”伊冬靈直勾勾地回望著對方,軟聲道。
“真的?”黎夜問。
“嗯嗯。”伊冬靈連連點頭,“再說了,你這麼厲害,定然比我更清楚該乾什麼,不該乾什麼,我相信你的判斷。”
說著,伊冬靈微微歪頭,眉眼彎起的弧度像月牙般,“你想做什麼,我陪著就是。”
那雙明媚眼眸像是天生含情,眼波流轉間門,泛著清清淺淺的柔光,笑意由內而外散發出來,輕易地勾起他人的情緒。
黎夜心頭微顫,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下,“做什麼,都行嗎?”
漆黑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他,翻湧著驚濤駭浪,帶著些灼人的溫度。
在那樣熱烈直白的目光之下,伊冬靈隱約明白了對方的曖昧想法,霎時間門,紅暈爬滿臉龐,連耳根都被染紅,“當……當然不是!不要有奇怪的想法啦!”
黎夜微微眯起眼睛,看著面前略顯驚慌的美人,腦海中蹦出了一個詞——嬌豔欲滴。
對方身著淡粉羅裙,飄逸動人,害羞時整個人都透著粉,顧盼皆惑人。
黎夜深吸了一口氣,清心訣悄然運轉,斂去不合時宜的旖旎心思。再看向伊冬靈時,眼底隻餘笑意,“我都還沒說要做什麼。”
“總歸不是什麼好事,不準說!”伊冬靈瞪了對方一眼,故作凶狠道。
他又不是多遲鈍的人,同是男人,那麼明顯的眼神他自然能看得懂。隻是心中難免腹誹,男主不愧是男主,論臉皮厚的程度無人能出其右,稍微給點面子都能順杆子往上爬。
“好,那便不說。”黎夜頗為無辜地眨眨眼,“我先去布陣。”
伊冬靈連連點頭。今日黎夜不知要布什麼陣法,耗時很久,陣仗似乎也很大。
陣法的每一處節點都鎮壓著靈氣充足的法寶、亦或是不同屬性的妖丹,也不知黎夜何時、又是從哪裡搜刮來的寶貝。
等待的過程很漫長,伊冬靈在旁修煉了數個時辰,日光耀目,伊冬靈被那炫光照得暈沉,短暫打了個盹。
意識遁入黑暗,似夢似醒。
……
莊重森然的大門前,修士們人來人往,伊冬靈和黎夜駐足在側,想進,卻又遲遲未進。
“想好了麼?”黎夜問。
“沒有呢,再容我想想。”伊冬靈一臉糾結,正絞儘腦汁。
伊冬靈和黎夜倆人,雖出身於世家大族,但如今一個家族覆滅,一個通緝在逃。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兜裡空空。
貧賤夫妻百……啊呸,是貧賤兄弟百事哀,不得已,伊冬靈和黎夜決定,來天海樓登記散修傭兵,做些任務賺取些靈石資源。
但他們如今身份敏感,總不可能以真實身份注冊,需起個假名號。伊冬靈身為一介資深起名廢+選擇困難症,此刻已經糾結死了。
“我們日後的名號定會響徹大江南北,得想個厲害點的名字,要不整個什麼‘皇’什麼‘尊’?
伊冬靈喃喃自語,又很快搖頭否認,“不行不行,還是需要兼顧低調,免得我們因為道號太過囂張,在菜雞階段就被人看不爽噶了。”
在天色漸暗、黃昏將近時,黎夜終於忍無可忍,強行拉著伊冬靈走了進去。
“喂……喂!我還沒想好呢!”
天海樓負責接待的是位利落的女修,眼見兩位蒙面修士拉拉扯扯地進來,見怪不怪,毫無感情地走著流程,“修為。”
“金丹期。”黎夜回答,須臾又道:“他也是。”
“好,名號。”女修頭也不抬地繼續說,“可以是真名,也可以是道號,隻這一次,最好慎重。”
黎夜毫不遲疑,回答:“葉黎。”
伊冬靈不由地偏頭看向黎夜,好家夥,這是真會省事呀,就直接把自己名字倒過來?
登記的女修亦是一頓,“福丘葉家?”
福丘葉家,也是四家六派之一,總體實力與極上教相差無幾。葉家後輩,不至於來這吧?
“不是,散修葉氏。”黎夜一臉平靜地回答。
“好。”那登記的女修這才放下心,繼續問道:“你旁邊這位呢?”
“我還沒……”伊冬靈剛想說等他片刻,容他頭腦風暴一下,卻被黎夜截了胡,“他是葉靈。”
“……”伊冬靈頓時覺得先前自己動了半天的腦子是白轉了。
很快,印著天海樓的兩塊令牌到手,伊冬靈翻看著令牌,瞧見自己那塊令牌背後的“葉靈”二字,仍有些無語。
“真是,還整同一個姓氏,想當我哥哥呀?”
黎夜平靜地瞥了他一眼,相處數月,他已不再如初時冷峻古板,甚至能在伊冬靈質問下輕描淡寫地反駁回去,“什麼哥哥,是隨夫姓。”
“我呸!”伊冬靈頓時炸毛,“你要不要臉!”
……
伊冬靈倏地睜開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令牌上那龍飛鳳舞的“葉靈”二字如同刻在腦海,無比真實。
——清冷孤絕葉靈兒。
原書中的寥寥描述同樣在腦海中炸開,與夢中之景漸漸融合在一起,荒誕至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