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岩備好車駕,周邈與徐福幾人一道出宮,直奔上林苑實驗室。
徐福幾人帶領徒子徒孫一群方士,在上林苑隱蔽的山中一座離宮裡,設了幾個實驗室。
軍隊守衛,人煙稀少,試驗時的動靜也傷不著人。
周邈去年燒製琉璃珠、水泥,製作煙花,就是在這座依山而建的離宮中。
徐福等一批方士聽從指揮,協助試驗,頗有苦勞。
車駕在宮外山門外停下,周邈率先開始爬梯。
幾轉幾彎,終於到達試製青黴素的殿室。
先進入殿外特意接建出來的小房子,換上此處常備的白大褂、纏上頭巾。
幾人在淨手時,盧生殷勤稟道:“這裡的衣袍、頭巾和巾帕一類,每次用過後都有專人收去清洗,並在沸水中久煮小半刻鐘。”
“還有這淨手的水,也是滾沸的涼白開。”
“做得很好,實驗環境的乾淨衛生,能增加成功概率。磨刀不誤砍柴工,就該如此。”
周邈充分淨手後,用沸水煮過的巾帕擦乾手,誇獎道。
“臣等從來謹記仙使告誡。”被誇的盧生笑眯了眼。
徐福見盧生在仙使面前爭表現,並未有所作色。
韓終、侯公和石生也都恭謹無聲。
周邈不曾察覺幾人的內部競爭,換好裝備,進入殿室。
殿中的布置有些像後世的實驗室,幾列高桌連成的操作台上,放著高溫燒製的瓶罐缽鍋一類陶瓷器皿。
“來來,講講你們青黴素製取成功的過程!”周邈已經準備好接受震撼了!
“臣等五人,各自率領幾名方士,按照仙使留下的方法,分彆試驗。”
因製取成功的那一批青黴素,出自徐福一組,順理成章就由徐福出列彙報。
“首先,從發黴的物體上提取青黴。臣等每組都試驗了至少十種青黴,取自發黴的各樣瓜果,剩飯剩菜,發黴的衣履、銅鐵器具等。”
周邈聽得點頭。
青黴素製取難,首先就難在合適青黴菌種的挑選。有時需要做幾十上百次的試驗,才能挑選出來最合適的。
所以他才驚訝,徐福他們竟然第一次就試驗成功了,這絕對是幸運之神眷顧吧?
聽測試結果,藥效還很不錯的樣子。
不過每組十種青黴,五十種裡試驗出合適的,倒也還算合理。
關於挑選合適的青黴菌種,並保存下來一事,周邈早就叮囑過。
徐福確實也已經好生保存在了培養液中。
“唯!”盧生等人一起應道。
於是徐福繼續說道,“然後,用玉米糝煮成的玉米汁,做成培養基溶液。”
除了用玉米汁外,還試驗了米湯,肉湯等做成的好幾種溶液。
不過瑣碎的話,就不必說了。
徐福:“其次,在培養基裡移入青黴,靜候七日。”
也有將培養基分彆放置在涼爽、溫熱和炎熱等溫度之下,對照挑出最合適的培育溫度。
徐福:“其間,與測試大蒜素時類似,在病人身上提取葡萄球菌,移入培養基備用。用它來測試製取的青黴素是否成功,藥用價值高低。”
徐福:“接著,青黴生長已滿七日,開始提取青黴中的藥效成分——
首先,把培養液從塞著煮沸棉花團的漏鬥中過濾;然後,在過濾的液體中注入菜油攪拌,使瓷鍋中的液體會分離成二層。”
周邈邊聽,邊在心中注解:從上到下,分彆是脂溶性物質、不溶性物質和水溶性物質。
徐福:“然後拔掉瓷鍋底部的塞子,流出下層的水並接入另外的鍋裡。”
周邈:青黴素是水溶性物質,最下層就是青黴素水了。
徐福:“再倒入事先準備好的活性炭粉,並攪拌。”
周邈:把木塊、果殼等物放入鐵釜中,外面四周燒火焚燒,等鐵釜中的木塊果殼完全炭化,取出就是活性炭了。
磨成粉的活性炭粉會將青黴素吸收進去。
徐福:“將炭粉取出,淋入純淨蒸餾水,洗出不純物質。接著倒入醋。“
周邈:醋是酸性水,青黴素是弱酸物質,不會溶解於酸性水,這樣就能進一步去除不純的堿性物質。
徐福:“再倒入澄清的草木灰水。”
周邈:草木灰水是堿性水,弱酸的青黴素就會從碳粉中溶解出來。流出來的,就是較高純度的青黴素溶液了。
徐福講解得詳略得當,又嚴謹:“最後就是測試了,滴入葡萄球菌培養基裡,蓋上蓋子,等上兩天。”
周邈:若無變化,說明這個青黴素溶液並未發生作用。相反……
“滴入的溶液周圍出現了圓圈,說明青黴素驅散了葡萄球菌。”徐福的彙報落下最後一句話。
周邈面前就放著被青黴素驅散葡萄球菌,乾乾淨淨的培養基。
……
因為製取青黴素的方法出自周邈之口(手),徐福的字詞用語也頗現代,產生一種時空割裂之感。
不過在場眾人除了周邈,其餘人都沒覺得,反而已經說得很順口了。
周邈微妙地尬了一下,就脖子一伸、下巴一抬。
隻要他不尬,就沒人尬。
“事實上,雖臣製取的一批青黴素效果最佳,但盧生、侯公、韓終和石生幾人製取的,在測試時也都有所反應,也算是成功了的。”
徐福拱手揖禮,又鄭重地為其餘幾人請功道。
“那你們每組都很棒!以後就一起製取改進最合適的菌種吧。”這是運氣差異,非酋體質也莫得辦法。
青黴素製取成功,到穩定(小批量)量產,中間還需要不斷的努力和改進。
“大朝賀獻禮時,你們五個人都去,徐福為首獻青黴素,另外…再選一個獻大蒜素,餘者皆同行。”
周邈發現除了徐福,他也不知道誰功勞第
二,那就甩手給他們內部決定吧!
徐福率先領命:“唯!”
盧生隱晦地瞄一眼徐福,神色憋悶。
好一個徐福!不聲不響地,就上位成了他們幾人的首領。
失算了!
不止盧生,侯公、韓終和石生也一樣。
順勢低頭領命時,也直心道:徐福真是狡猾!不過是大幸湊巧製取出最成功的青黴素,就趁勢在仙使面前露了臉!
對於旁人此時的嫉妒,徐福心知肚明。
至於狡猾?他可不這麼認為。
若要作為首領,有大功固然重要——不然也入不了仙使的眼。
但待人處事公正無私,不吝分享功勞,為人厚道,在仙使這裡也同樣重要。
盧生會表現又如何?仙使面前,難道缺說話好聽的人?
……
徐福幾人的無聲交鋒,最終塵埃落定,周邈憑直覺若有所悟。
但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隻要他們能乾,能出成果就好!
“你們五人的功勞,到時自有陛下賞賜。”周邈欣慰地拍拍徐福肩膀。
“但在此之前,我個人也要先賞你們……一頓六英宮的大餐!”
“一時沒什麼稀罕物事獎勵你們,黃金百斤太俗,陛下到時候肯定也會賞這些,我想著就賞點彆的吧。”
周邈貼心地解釋道。
“六英宮的小廚房烹飪,用上西域新物種調料的菜肴,好吃得呱呱叫!甚至比大朝賀的大宴還更美味!”
實話,私房菜和大鍋菜,就算用料一樣,也是私房菜更美味的。
徐福等人:……請拿黃金侮辱他們!砸他們!
百斤黃金,長翅膀咻地飛走了啊!
“謝仙使賞!”但能得六英宮賞賜一桌菜肴,亦是莫大榮耀了。
“你們手下的眾多方士,也有功勞。”周邈繼續,“每組賞黃金十斤、布二十匹,你們自行分一分。”
“臣等謝賞!”
雖然金布數量少些,又是一起瓜分,但也算有所收獲。
周邈心裡摳摳搜搜:每個人一百斤黃金,五個人就是五百斤,即是八千兩黃金的獎金啊!
雖然他不缺錢花,但始皇陛下的錢也是錢啊!
徐福等人以為的仙使:高雅脫俗(黃金太俗了!)
實際上的仙使:摳摳搜搜(為始皇陛下省錢!)
獎賞過,周邈就繼續布置任務:“接下來,要把大蒜素和青黴素獻上,還需要下許多功夫——”
“首先,將青黴素精製,製取出高純度的青黴素。這一步,可以使用消過毒的紙張進行再次提純。”
剛好造紙術早就推廣開來了。
“將製好的青黴素溶液塗到紙上,再垂直懸掛,紙的末端浸入酸八堿二的溶液,利用紙上層析法,在紙上分層,精製出高純度青黴素……”
大概傳授過精製提純方法後,周邈接著
布置:“在留作獻禮的樣品之外,對大蒜素和青黴素的藥效,在動物和人身上進行試驗。”
“其中,青黴素的用在人身上時,儘量外用,少……內服。”本來想說少注射,但也沒注射的條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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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青黴素使用前,務必進行皮試……”
周邈最後道:“注意青黴素菌種的留種。以及,把大蒜素和青黴素兩種神藥的詳細具體的製取方法,書寫下來,屆時獻禮時一道呈上。”
“唯!”徐福應得心甘情願。
若是他們自行研製出的神藥,便隻會獻上成品,而不會書寫製取方法獻上,法不外傳。
但這兩項神通是仙使傳授,非個人獨有,隻能聽令詳細無誤地寫下方法呈上,以便換了人來也能成功製取。
他們確是人才,憑借今日功勞,安安穩穩地也能得到封賞。
但若想獨占神藥之方,恐怕落不到好下場。
因為就算缺了他們,也有其他人能照著仙使的方法製取出來,無非是再耗時耗力一回。
周邈揮手:“去忙吧!趕在年前,或許還能再製出一批來!”
之前注重大蒜素,是因為青黴素製取困難,現在既然製出來了,這就另說了!
大蒜素他要,青黴素他更要!
……
時間在忙碌中過得飛快。
轉眼就又到歲末。
新年放假的製度,去年在鹹陽試行過後,今年一道旨令,就推行到了天下郡縣。
——[為賀新年,凡諸郡縣官吏嗇夫、匠役黔首,皆於歲末半日、新年前二日,休於家。然巡守士伍、醫匠之列,不離職守,來日輪休。
另,事無特殊,新年不禁娛慶之舉,初二日無宵禁。]
雖然天下已然和平,衣食改善,但仍緊繃著的大秦黔首,終於首次可以大肆歡慶了!
繃緊的繩索,開始逐漸鬆勁。
除了照例放假,歲末這日,章台宮中,也照樣舉行了團年家宴。
——上行下效,鹹陽城中放假了的官吏黔首們,也大多置辦了菜肴酒水,一家人團圓共聚。
“陛下!”周邈非子非婿,也照樣參加了始皇陛下的家宴,且坐在最近的地方。
閒話無需贅述,家宴開席。
又是一年歲末,大家都大了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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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說相比去年,大家今年似乎都活躍了許多。
大概是去年大家對家宴這事兒不熟,今年都練得膽子大些了。
“……這個烤肉好吃,鮮香麻辣。”公子高如史料所載,對家人很是在乎,體貼地為身旁的妻子拿烤肉串,又向旁邊的公子將閭推薦。
將閭從善如流,嘗了自己食案上的烤肉串,讚道:“確實美味!不愧是加了仙使新發現的調料。”
塗了大蒜汁,撒了孜然、芝麻、香菜碎,又放的細膩精鹽,差不多就是正宗燒烤了,哪能不香噴噴!
“哈哈。”理當自豪的周邈,隻是意思意思地笑笑。
不通人情世故如周邈⑤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發現:今年的家宴上,大家膽子大些了的同時,也在閒話家常間,有了比較高下的小心思。、
大概是今年又多了幾個公子成親(周邈:對,悄摸摸就成親了),也開始出來做事了。
雖然都是九卿衙門裡的基層小官,但一旦進入職場,就難免要掙表現。
周邈看向上首的始皇陛下。
正好迎上一雙常年威嚴冷肅的眼睛。
嬴政移目出聲:“好吃,便安靜多吃。”
將閭整個人一抖,唰地埋頭扒飯!再不敢多嘴獻媚一個字。
周邈:始皇陛下真的!他哭死!
於是,歲末家宴重現始皇帝家的特色:食不言。
大家都安靜吃飯。
吃著吃著,周邈隱約聽見一點異響。
抬眼循聲四顧,發現是來自對面。
列座左上首的扶蘇帶著妻子王氏。
其中王氏臉色蒼白,深秋的季節,額頭鼻尖上竟然冒出密密汗珠。
嘔!
正在這時,王氏再度捂嘴側身。
卻隻敢無聲作嘔,不敢出聲。
這是???
周邈震驚:“王阿姊,你可是聞不得葷腥?”
王氏一驚,但扶蘇知道周邈性情,這般稱呼如此問詢,僅是親近關切而已。
代為答道:“想是這幾日都在為新年預備菜肴,油膩之物聞得多了,一時也就聞不得葷腥了。”
此等歲末家宴的場合,她雖非故意,但在席上作嘔,總歸是不雅且失禮之舉。
扶蘇的維護,叫王氏心中一暖。
隻是還沒等王氏請罪,周邈就大喜道:“什麼油膩之物聞得多了!這明明就像是懷有身孕後,孕吐的症狀啊!”
“啊?”扶蘇木木呆呆地。
他成親也有小幾載,一直不曾生育子女,現在這是驚喜到來了?!
王氏聞言先是一愣,隨後思索間,神情倒是越來越明晰。
“這症狀看著就像是有喜了啊!”沒看王阿姊的神情嘛!
扶蘇去看身邊的王氏,對方羞赧頷首,並小聲道:“應當是的。”
她已快兩個月不曾換洗,以往一直都很準時的。
先前以為是新年將近,耗費了心力才致延遲,現在看來更像是如仙使所言:有喜了。
“恭喜陛下!”周邈轉頭就向始皇陛下道喜!
長公子扶蘇有後了,雖不說皇太孫吧,但到底是不同的。
大秦第二代開始出生,說明大秦後繼有人了!
“也恭喜扶蘇和王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