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廣武君李左車(1 / 1)

李左車穿甲戴盔,腰佩精鋼寶劍,一張披風獵獵風中。

站在昔日趙長城之下,於延水岸畔。

身後是三萬秦軍的營地。

他們中有的曾隨王翦王賁父子攻楚、越、燕與齊之地。後來分散駐守在燕趙齊地一帶諸郡。

就如當下駐守河西郡與西域東郡的王離大軍。在攻陷一地之後,若無調令,便鎮守當地各郡,亦是威懾。

李左車手持始皇帝旨令與虎符,於代郡營中點足三萬兵卒。又星夜兼程,趕往代郡、上穀郡邊境一帶,抵禦東胡。

今日路過此地,不由心緒繁雜。

岸畔的李左車一身戎裝,卻有謀士雅姿。

此時望著大父曾守過的長城,面目冷然。

大父屢建功勳,支撐趙國危局,時人皆知:李牧死,趙國亡。

趙王遷卻是聽信奸計,奪取大父兵權,並隨之陰謀殺害了大父。

如是自毀長城,趙國被秦攻破亡國,也真是因果報應,大快人心!

李左車覺得,雖是秦使計離間,然與國征戰,敵我不容,陰謀計策、陽謀攻伐,百般手段都是理所應當。

因此大父無辜被害,固然有秦之過,然最恨還是本應是倚仗後盾的趙王,竟直接奪取大父兵權,並將其殺害!

眼前頹圮的長城,豈不正是趙國自毀之?

你趙王殺我大父,我李左車占你趙國後裔之位。

使趙國裔嗣斷絕、宗廟無繼,一如燕國,哈哈,豈不又正是因果循環!

如此,也算是恩仇如雲煙,皆能儘消了。

“昔日某大父鎮守邊牆,抗擊匈奴,今日某至舊地,以禦東胡。”

李左車仰頭北望,“亦當不令胡夷侵擾,方不墮大父之名!”

身旁一名精壯矍鑠的老翁道:“武寧候一朝得到信重,又有此大誌,必能禦東胡於境外,使邊境萬民日敢行於道、夜可安於枕。”

當日險些為東胡人擄掠回去成為奴隸,後幸為仙使所救的老者,及幸存三十幾名村人。

回到村裡時,房屋早已被一把火燒得精光,又埋葬了因做奴隸無用而被殺害的老人與嬰孩。

正在此時聽聞武安君後人李左車到達代地,領兵以禦東胡。

老者便帶領三十幾名村人,前來投奔了李左車。

青壯應征入軍營成為士卒,婦人則附從軍營,為士卒縫補漿洗。

他們生於邊疆,生死已經見慣,便也不再怕死亡。今日死或明日亡,已無甚區彆。

然東胡燒他們房屋,殺他們老小,這仇總要報的!

前來投靠昔日武安君之孫的麾下,便是順理成章的了。

“老翁信某,某絕不敢辜負。”

李左車方才知曉他們的遭遇,決定接納他們。

事實上,像老翁他們這般趕來投奔者,為數不少。一路行來,陸續已有大幾百之數。

一是近來東胡侵

擾,時人對東胡仇恨正濃,投軍殺敵方能稍減心頭之恨。

二則是東胡劫掠之下,已無屋棲身,無糧下鍋。

聽聞因數種高產仙糧豐收,軍中糧餉日漸豐裕,已能如數及時發放,入得軍中,或許能免於餓死。

三則,也確有聽聞昔日武安君之孫大名,聞名來投的。

“稟報將軍!”有士伍來稟。

李左車收回思緒,“稟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武信侯遣使來信,言曰:仙使一二日便至,請武寧候急速北上護衛,兼又防東胡來襲。”

“傳令下去,停止歇息,繼續北上!”

……

第二日,日跌時分。

李左車率軍趕到時,仙使馭使鋼鐵神獸,也已如期而至。

代郡北境,處於農牧結合地帶,地形是山地、丘陵、川地相間。

萬裡長城第四段——代郡、上穀郡與漁陽郡段,便是由此而始。

也即是第四工程隊的開工起始點。

此時,在這遠看是山、近看是川的平野之上。

高大威嚴如山嶽的六尊鋼鐵神獸,有挖掘基坑者,有就近取材切割條石者,又有來回搬運條石卸在空地。

而後亦有起吊條石壘放基坑,肉眼可見的速度之下,倏忽之間,條石就已壘砌出來一個基座。

李左車雖不曾親眼見過‘仙使馭使神獸壘砌登仙台’的場景,但也見過鹹陽的登仙台。甚至一路上,還見過馳道旁飛速後退的夯土或石壘登仙台。

因此一眼便知,這是在壘砌舉行開工暨賜福大典中所需的高台。

李左車的親信與門客,時時隨侍在側。

望著眼前之景,其中一人驚歎道:“割他山磐石如脂膏,舉百石條石如鴻毛!”

“此情此景,無愧是仙使神通啊!”

親信門客之中,無人不曾觀禮過賜福大典,少有人不曾見過神獸神速,但卻有不曾見過平地起高台者。

眼下見了,無不心生驚歎與敬畏。

李左車又何嘗不是?

“仙使神通,實非凡力也。”

倫侯武信侯馮毋擇,前來找李左車說話,先是簡短互相見禮招呼過。

而後才道:“今日已是日跌時分,時間倉促。仙使言道,今日隻是壘砌高台,明早日出時分,準時舉行大典。”

此次的首輪大典,不同於修建馳道時的首輪大典——沿途每郡一場,而是與其後幾輪的每班工地一場大典的形式相同。

一共就六場大典,時間上便顯寬裕些,也就更遊刃有餘些。

“在此前後,還請武寧候部署防衛,以防東胡人劫掠生事。”

李左車語氣不軟不硬,回道:“抵禦東胡南侵,乃某本職,自當謹慎部署。”

“此地有役夫三萬三千餘,皆為青壯。若是團結一體,亦不可小覷。然若散亂無紀,於瓜菜也無異。”

東胡人殺起來,就跟砍瓜切菜無異。

而役夫紀律,能否令行禁止,則在於馮毋擇之責。

馮毋擇亦是不冷不熱,道:“役夫職責,在於修建長城,況役夫手無寸兵,面對東胡劫掠,也唯有退守保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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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明日大典之後,役夫便是身懷巨財了。雖更易叫東胡人覬覦,然為了糧布不失,人人也必將竭力自保。”

“隻是擊退東胡人的重任,就勞動武寧候了。”

即便是為了糧布,也不會在東胡劫掠時受驚潰逃。

散亂無紀則更不會,如何管理役夫,他馮毋擇早已駕輕就熟。

一番對話,雙方都已有默契——

都是重任在身,不容有失,那便全力協作,絕不拖人後腿。

李左車頷首:“職責所在。”

馮毋擇:“職責所在。”

……

等到日入時分,高台已經壘就。

李左車便欲上前去與仙使見禮,並稟報明日防衛部署事宜。

來到近前,見到仙使正與馮毋擇說話,李左車就此止步。

隻是李左車雙耳尚算靈敏,依稀能聽到話音。

不過仙使既未悄聲低語,他又停在禮儀距離之外,倒不必驚慌再退。

“……正好時候尚早,我索性先給你們切割、鑿出幾台石磨。”

仙使說起話來,有滔滔不絕之勢:“役夫們這兩日是吃的自帶口糧,可明日賜發的工餐口糧玉米,那真是粒大又枯硬!不提前泡上幾日,輕易煮不熟。

還是得用石磨,磨成玉米糝或玉米面,煮成玉米粥糊,或蒸成玉米飯,才能入口。”

隻要是五穀糧食,再如何乾硬,也總比嚼樹皮草根來得好。

李左車心道:仙使果真妥帖。

那邊不等馮毋擇謝過,仙使又道:“以往發的工餐口糧,統一煮食時,有夥頭營的役夫去采些野菜,或在城鎮去換購菜蔬一起煮了改善口味。

偶爾還能換頭肥豬,添些葷腥。”

“隻是如今在這杳無人煙的邊境,也隻能小心挖些野菜——眼下冬日還沒有鮮活野菜,殊為不便。”

“要是再不能把主食磨得細膩好入口些,可如何能吃啊?”

李左車再次心道:仙使真是細心。

當下又生出一個想法:役夫們缺少葷腥,他或許可以率軍北進,去東胡牽些牛羊回來,換與役夫們。

如此互惠互利,手下士卒也能有點賺頭。

那邊馮毋擇道:“仙使仁善,臣替三萬餘役夫謝過仙使!”

仙使則擺擺手,轉頭就下令神獸:“去割直徑五尺、厚三寸的圓柱石磨盤來!上下磨盤配對,一共十對。”

神獸應令而去,仙使回頭道:“考慮到役夫人數眾多,又要隨工程進度移動營地,便隻打鑿十個石磨。”

“不大不小,上下兩塊磨盤可以卸下,單獨搬抬轉移,更為方便。”

馮毋擇揖禮:“仙使考慮周全。”

邊,切割石磨的事情安排下去。

終於顧得上,招呼不遠不近等待召見的李左車。

仙使面目和善,活潑地招手:“武寧候,久等了,快過來。”

李左車應聲上前,先向仙使見禮:“臣李左車,見過仙使。”

仙使也果如傳言謙和仁厚,扶住他胳膊:“李將軍無需多禮。”

之後李左車又揖禮,與仙武侯英布、智武侯張良相見。

對方也依禮回見。

禮畢,李左車稟道:“臣遵陛下旨令,率兵三萬方已趕到。”

“近來東胡作亂,劫掠財貨人口。臣認為,東胡近日若要劫掠,恐會在大典之後,趁役夫們手握糧布時,突然來襲。”

“因此臣有一計,不知是否可行?”

“李將軍說來聽聽。”

李左車方才繼續道:“臣欲在明日護得仙使大典後離去了,便兵分三路,一路在工地後方,隱匿留守,兩路東西側翼散開。

如此,敞開口子,靜待東胡來襲。”

屆時,便能一舉殲滅東胡來敵!

馮毋擇看了李左車一眼,沒有言語。

此計是以役夫為餌,誘得東胡來襲,而後合攏圍殲。

李左車抬頭,卻見仙使神色猶豫。

與這武寧候李左車,周邈隻在歲首大朝賀和之後的大宴上,不遠不近地見過兩回。

再就是這次離開鹹陽時,同行了一小段,最後就是現下了。

周邈看著李左車,神色猶豫:“計是好計。”

“但是,以役夫為餌,有所不妥。”

在當初的濟水橋魘咒案時,雖是因為兩名役夫被砌入橋身,才險些導致任務失敗。

而在這之後,再沒出過一例事故,沒有役夫在任務期間身亡。

不過先前在鹹陽第一次遭遇大刺殺時,則已經證明役夫身亡但不妨礙工程質量時,不會影響任務。

可即便確定不會影響任務,他也不讚同以役夫為餌。

李左車眼中餘光觀察到仙使神色變化,也不頑固。

果斷道:“既有不妥,那臣便轉換策略,陳兵前線,以守代攻。”

在原本曆史中,楚漢之際,李左車初為趙國將軍成安君陳餘的謀士,被趙王歇封為廣武君。

後來韓信、張耳攻趙之時,背水一戰,時為趙國權臣的陳餘不聽李左車建言,以至兵敗。

而後韓信獲李左車,以師事之。李左車為韓信籌策,而下燕齊之地。

可見李左車確有智慧謀略。

眼下證明,也確實如此。

但以守代攻,若是東胡大軍來襲,又如何能確保役夫無一人傷亡?

周邈陷入為難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