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掌心輕輕劃過,帶起一串串曖昧的氣息,留下絲絲漣漪,路長富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管羽說了什麼。
直到小姑娘走遠,他這才恍恍然的反應過來。
管羽跟他說了,明天見,還給他留了什麼東西。
低下頭看了一眼,此時他一手握著兩枚野雞蛋,一手的掌心放著一枚大白兔奶糖。
這糖他之前吃過,那是父母奶奶還在世的時候。
後來家裡人一個個離開,他們家人丁原本就稀薄,到了他這裡,就剩下孤家寡人一個。
村裡很多人都說他親緣淺薄,這還是大家客氣的說法。
有些刻薄之人,還悄悄說過,他克親緣。
所以,這些年,哪怕他沉默能乾,家中人口簡單,房子也勉強夠住,但是也沒誰給他介紹過對象,就怕被他克著了。
之前華山嬸子也就是嘗試著問了問,知道是給管羽介紹的對象,路長富這才點頭的。
如果是彆人,那就算了。
彆人怕他克著,他還怕耽誤了彆人。
至於管羽……
路長富承認,他私心勝過了其他。
他其實也怕,自己真的克親緣,再克到管羽。
但是村裡閒話很多,管羽跟城裡的對象沒相看成功,大部分人覺得,管大姑不厚道,介紹的對象不行。
但是也有些嘴巴不怎麼好的嬸子,背地裡說管羽長的妖,一看就知道養不住,再加上脾氣還不好,指不定是城裡對象看不上她呢。
這話聽得路長富火大,他看不得彆人如此說管羽。
所以,華山嬸子嘗試性的一問,他直接就應下了。
如今他還沒為小姑娘做些什麼,倒是先得了對方的恩惠。
看著手裡的蛋和糖,路長富抿了抿唇,又忍不住的想,那打女同誌不行,打男同誌總行吧。
對了,之前的那個宋什麼的,在哪裡上班來著?
路長富已經慢慢開始思考。
另一邊的管羽,拎著豬草快步往家走,路上碰上誰,還打聲招呼。
有嬸子打趣她:“喲,這是去看對象了啊。”
管羽家又不在村頭,此時她從那邊下來,明顯是去看路長富了。
對此,管羽也大大方方的承認:“對啊,去看長富哥了。”
她越是大方,其他人越是沒辦法再去逗她。
村裡很多人是惡趣味兒,逗人就是為了看那人落入窘境,不知所措的樣子。
但是管羽不是這樣的,他們也就失去了樂趣,懶得再多說什麼。
得益於管大勝之前的那一通扁擔威懾,最近家裡人都安靜了很多。
管羽回來的時候,看到管英已經在幫著端菜擺桌子。
這在從前,是很少發生的事情。
看來這頓扁擔,還是得打啊。
管羽把豬草扔到井邊的位置,管東方剛才就提好了水,這會兒對著筐簡單的衝洗一下,兄妹倆就回去吃飯了。
往家走的路上,管羽悄悄給管東方塞了一顆水果硬糖:“大哥留著自己吃,彆管其他人。”
管東方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摸著手感,有點像是糖。
他還算是聽管羽的話,悄悄放進了口袋裡,沒讓其他人瞧見。
晚飯吃的很安靜,吃飽之後,就得回去睡覺。
管羽帶了布料回來的事情,薑素蘭已經知道了。
吃過飯,她就開始扒拉家裡的鹹肉雞蛋。
順便還問了問管大勝,之前去問□□匠的事情。
薑素蘭說完第二天,管大勝就去問了家具的事情:“排上了排上了,秋收之前,肯定能打好,放心就行。”
哪怕管羽和路長富趕在秋收之後結婚,一應的家具肯定也都能打出來。
不過,人家隻負責打家具,對應的櫃面畫之類的,還是需要自己想辦法的。
想到這個,薑素蘭又愁了:“哎,櫃面畫還得買,也不知道供銷社那邊有沒有貨。”
對此,管東方緊了緊眉道:“怎麼會沒有呢?等到秋收之後,入冬之前,結婚的肯定多,供銷社指定得上,就這個時候好賣呢。”
如今的木匠打櫃,就是簡單的光面櫃,想要櫃面好看,得去買成品的櫃面畫,再用釘子給固定到櫃子上面。
當然了,如果不挑的話,直接光面杠也可以,都刷上了油,防潮又防蟲,除了不太好看,其他的也沒什麼影響。
村裡有些人家講究,覺得至少得有一個櫃子有個櫃面,裝點一下門面。
管羽倒是無所謂,不過如果是家裡的安排,她聽著就是了。
吃過飯,大家在薑素蘭的催促中,早早回去睡覺。
嗯,誰也不敢多嘀咕什麼。
畢竟,扁擔橫掃的餘威還在,管英都在夾著尾巴做人呢。
今天白天沒補覺,所以管羽已經猜到,她肯定是堅持不到晚8的物品投放了。
第二天,不到4點,急促的上工預備鑼響起來,管羽這才睜開眼睛。
很好,一覺睡到第二天,如果不是上工鑼,她怕是能睡到天覺。
搓了一把臉,努力讓自己清醒之後,管羽麻利的爬了起來,換了衣裳,就出去洗臉。
薑素蘭已經把早飯做好,蒸的紅薯,每人分兩個,墊一口,中午回來再吃。
洗漱之後,管羽簡單的梳了兩下頭發,一邊啃著紅薯,一邊往地頭那邊走,順便看一眼昨天的晚8投放。
【晚8供應:正痛片(100片),甘草片(100片),山楂丸(30丸),京萬紅(兩管),安乃近(100片),保心丸(3丸),土黴素(30片)】
看到是藥品,管羽直接愣的站在原地沒動,管蘭蘭從後面走過來,見她不動,還推了她一把:“想啥呢,趕緊走啊……你不是噎著了吧?”
她也正在啃紅薯,見推了一把,管羽還沒動,就準備直接上手去拍管羽的後背了。
好在管羽反應過來,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沒事兒,就是想著,我頭發是不是忘了梳了。”
聽她這樣說,管蘭蘭直接翻了個白眼:“就你那兩根毛,彆擔心,風一吹,梳跟不梳一個樣。”
說這話的時候,管蘭蘭一手握著紅薯,一手還順了順自己黑亮的辮子,顯然對自己的長發,十分滿意。
管羽在一邊看著她枯黃的發尾,笑著調侃她:“你把發梢剪了吧,都不長了,天天黃了巴嘰,跟營養不良似的。”
一聽這話,管蘭蘭不樂意了:“你才營養不良呢,我這頭發,多黑,多亮,多厚……”
最後一句說起來,莫名有些心虛。
管蘭蘭的頭發隨了大伯娘,有些稀疏,梳起來也是小小的兩根。
黑亮歸黑亮,但是真的很薄。
管蘭蘭說完心虛,也不準備在自己頭發上多說什麼,轉過頭就問管羽:“哎,聽說你昨天跟路長富同誌去城裡了,怎麼樣?怎麼樣?你倆拉手了沒?”
管蘭蘭年紀還小,平時就聽聽村裡有些嬸子們的渾話,對於年輕人處對象的事情,能知道的最大尺度是生孩子。
但是生孩子那事兒太遠,還是拉手這事兒,管蘭蘭更感興趣。
見管蘭蘭的眼睛就差直接閃成電燈泡了,管羽清了清嗓子,還沒開口,就看到管蘭蘭直接跨了臉:“哎,真是處對象了,不一樣啊。”
說話間,還撞了一下管羽的肩膀,挑了挑眉示意她往一邊看。
管羽一轉頭,管蘭蘭就扭頭跟上彆的嬸子說話去了。
而路長富就站在管羽另一邊,轉過頭看到人的時候,管羽還嚇了一跳:“哎?”
見管羽被嚇到了,路長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整個人看起來,又大隻,又無措,又懊惱:“我應該先說話的。”
看他這樣,管羽忍不住笑了:“沒事兒,都是管蘭蘭在一邊嘰嘰喳喳的,我才沒聽著這邊的動靜。”
正準備問路長富怎麼過來了,就見對方把手伸到她面前,然後把掌心攤開,露出裡面被他握了一路的雞蛋。
這個蛋比野雞蛋要大一點,一看就是家裡的雞下的。
路長富沒舍得拿小蛋給管羽,今天早上特彆煮了一枚大的。
收了管羽的雞蛋,還收了糖,路長富昨天晚上的覺都沒睡好。
一半是愉悅,一半是擔心。
就怕管羽把蛋給了他,回家沒辦法交待,再被薑素蘭說。
所以,今天一早,他把雞蛋煮了,自己都沒來得及吃,直接就過來找人。
這會兒天已經微微放亮,管羽又在人群裡白的閃閃發光,路長富一眼就看到人了。
跟從前的很多次一樣,他一抬頭,就能看到人群裡那個善良的小姑娘。
一看是雞蛋,管羽忙擺了擺手:“不用,長富哥,你留著吃,我這邊有呢。”
嗯,有兩個紅薯,個頭還不小。
早飯嘛,就是墊一口,為了把豆角應付完。
而且一大早4點就上工了,薑素蘭能早早爬起來,蒸鍋紅薯就不錯了。
一看管羽不接,路長富想了想,直接把蛋硬往她手裡塞。
兩手相碰的時候,管羽倒是還好,路長富自己先羞紅了臉,放完雞蛋,也不敢再多說什麼,轉身就走。
管羽在身後緊跟著叫,他都不敢停下腳步,最後甚至一路小跑著。
過路的嬸子看到,還好奇問了一句,見路長富一早上特意給管羽送了雞蛋,有些人就忍不住酸了。
這才剛處對象啊!
他們處對象的時候,都沒有這個待遇。
不過再一想也是,路長富家裡就他一個,其他人家,多數沒分家,一家老少住一起,老太太當家,誰敢隨便拿家裡的東西。
紅薯窩頭還好,自己省一口還能省下來。
雞蛋這東西……
當家人累的時候才能吃一個的,其他人哪有這個待遇啊?想省都沒處省。
“要說,小羽這丫頭就是有福氣啊,城裡的對象沒看成,這不,村裡又找著好的。”
“你覺得長富同誌好,你怎麼不找人牽媒?”
“你那是覺得雞蛋好吧?”
……
大家說管羽有福氣,這話薑素蘭愛聽。
至於其他的?
聽不到,懶得聽,不知道。
不過,薑素蘭腳下的步子,卻是忍不住加快了。
不行,她得找華山老姐姐說一說,把兩個人的婚期定了。
這女婿是她的,可不能讓彆人搶了去。
不然的話,大家豈不是又要笑話大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