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第10章

睡著了又開始做噩夢回憶前世。

早知如此,我還不如繼續跟樓起笙尬演肉麻。

可惜人生就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我前世的爹是個名副其實的鳳凰男,在偏僻的家鄉和我媽早婚,有了我,給他親爹媽套牢了免費保姆,就兩手一甩,說去城裡打拚。

他這一走,過了兩三年,開始往家裡寄錢,直接寄給我奶奶。

一家人不講究這些,知道他還活著,我媽這個老實人就很高興了。

我快上小學時,混出了人樣兒的我爸終於回來了。

可年還沒開始過,就急著又走了,說單位忙。

這之後,他維持著一年回一趟的頻率,從沒主動提過將我們接到城裡去。

我媽繃不住了,說要不為了我讀書給帶過去?

他說城裡教育沒咱鄉下好,城裡整天虛頭巴腦不上課,就顧著畫畫兒彈琴,以後高考多吃虧啊,還是鄉下學校踏實。

我媽小學學曆,活了快三十年沒出過老家山溝溝,聞言被哄住了。

最後還是隔壁村去城裡打工的女人偷偷告訴我媽,她遇到過我爸,我爸在城裡結了婚,還有個兒子,不比我小多少。

可能我媽遭受衝擊太大,突然神奇地精明了一回。

她沒吵沒鬨,不動聲色地找出我爸給我奶彙款寄東西的回執單這些記錄。老人習慣把這些留存在月餅盒子裡。

我媽抄下地址和電話號碼這些,在平平無奇的某天帶上我去燕城找我爸。

找到我爸後,我媽平靜到詭異,說:“你可以不認我,不能不認你大兒子。”

我爸當時挺慌的,怕她鬨事,囁嚅道:“我哪兒不認……”

我媽打斷他的話,說:“我不管你怎麼跟那女人商量,彥彥必須跟著你,你那個兒子有的彥彥也都要有。我就不礙你眼了,回鄉下去,還替你瞞著這事。”

“你——”

我媽再次打斷他的話:“要不然我就去你領導那兒揭發你重婚罪。”

我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咱倆沒扯結婚證……”

確實如此。

山溝溝太偏了,交通不發達的年代,結婚登記得花兩三天往返。

更早些年進城了沒介紹信晚上連旅館都住不了,街邊又不讓睡,就很麻煩。

所以延續下來的傳統就是大家都懶得登記。

在他們眼裡,擺酒請鄉親們吃飯比啥登記都靠譜,鄉親們的認可就是最大的認可,比紅戳戳正式。

我爺爺奶奶土都埋嗓子眼兒了,如果去查他倆的婚姻狀況,都還是未婚。

可我媽這回沒被我爸唬住,她說:“村裡所有人都能替我作證,我和你結了婚,替你伺候你爹媽這麼多年。你要是不認,我去找你領導,讓他來掰扯。”

我爸一下子蔫巴了,隻好穩住我媽,說這就回去商量。

後來他把他燕城家裡那個領導的女兒

商量好了,把我接了過去。

我是不願意的。

那時我還小,不想跟我媽分開去和一個對我來說還不如鄰居親近的人住。

但我媽鐵了心,打了我一頓,把哭著的我留在了我爸家,毅然決然地轉身走了。

我快樂的童年在那一天正式宣告了結束。

我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比我小兩歲,出身高貴,從小眾星拱月。

第一次見面,他站在二樓的扶欄邊,手裡拎著據說是名字挺複雜我懶得記的某意大利大師的遺作小提琴,居高臨下地睥睨我。

那眼神我永遠都忘不掉,因為他在後來的歲月裡一直都是那麼看我的。

他和他媽看我就像看一隻老鼠鑽進了富麗堂皇的殿堂,流著涎水試圖鳩占鵲巢。

或許我爸也是這麼看我的。

沒有人相信這隻老鼠真的隻想繼續快活自在地長在大自然裡。

所以,穿越過來後,我一直都很自得其樂。

但這次的事情讓我一廂情願的美好幻象顯得很可笑。

……

我醒來時,居然已經入夜了,窗外都黑了,窗台上孤零零地點著一根燭。

樓起笙不在。

我下床去窗台旁拿了油燈點亮,屋內亮堂多了。

站窗邊看了會兒月亮,我轉身去餐桌旁倒水喝,可喝了兩口都覺得沒勁,左右看看,目光停在了牆角的一個酒壇子上。

樓起笙大概是不喝酒的,反正我平時看他動這壇子酒都是為了做菜去腥。

當然,不排除他背著我一個人偷偷地喝。

有些人在極為低落頹廢的時候會想借酒消愁。

哪怕大家都背過借酒消愁愁更愁這句,但玩的就是一個叛逆。

我開始叛逆小酌。

賞著月,聽著夏夜鄉間的蟬鳴,吹著窗外而來的微風,喝著小酒,我很快開始微醺。

再往下喝就要徹底地醉了,搞不好還會斷片兒。

但我要的就是醉。

所謂一醉解千愁,說穿了就是人可能一時睡不著,但又很煩,醒著就煩,那就喝醉,啥也想不了,直接睡大覺。

睡大覺是最安全的接近死亡的狀態。

也許人就是在向往著死亡。

死了就不用面對侮辱和欺騙,不用一次又一次地對原來這麼醜陋啊的人性失望。

我胡思亂想著,沒耽誤繼續灌自己,直至再也支撐不住,趴到了桌面上。

沒多久,我聽到了有人推門進來,想抬頭看看,無奈身體跟不上腦袋,沉甸甸的不想動。

算了,估計是樓起笙,沒什麼好看的。

沒多久,我果然聽到了樓起笙的聲音:“阿寶。”

都說了不要叫這個名字……太諷刺了,屬於高級罵人法了。

我才不是阿寶,我就是根草。

對不起,說錯了,草都沒我命賤。

草安安靜靜長在角

落裡,一般沒人管,我就不同了,我想安安靜靜地長在角落裡,卻總要被推到台前去面對這樣那樣的。

“阿寶。”

樓起笙這個討人嫌的又叫了一聲,還試圖把我抱起來。

我生氣地揍了他兩下,他痛不痛我不知道,反正我手痛,趕緊收回來吹了半天。

他蹲到地上,抓起我的手看了看,跟風吹了幾口,然後問:“還痛嗎?”

我正要說不痛了,他來了一句:“阿寶,我抱你去床上睡覺。”

啊啊啊!又罵我!

我忍不住又給了他邦邦兩拳,然後再次乎乎地吹自己的拳頭。

這小子,居然噗的一聲笑了。

這肯定是我的錯覺。

我陰惻惻地抬眼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確定他真的在笑,邊笑邊吹我的手,也就確定了我真的是喝醉了在做夢。

那這個夢還挺好,至少沒夢到那些,也就夢夢樓起笙嘲諷我我怒而打他然後我手疼。

但他還給我吹吹手。

那就選擇原諒他咯。

我打著手勢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他依舊蹲在那兒,仰著臉看我,問:“原諒我什麼?”

我說:你罵我。

“我罵你什麼了?”他問。

我說:你叫我阿寶,我不是阿寶。

他問:“那你是誰?”

我說:我是阿草。我不是寶,我是草。

說著說著,我突的腦海裡放起了世上隻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這首歌,不由愈發悲從中來。

我偷偷跑回去過三回,每次都被我媽打個半死,然後把我送回我爸那裡。

打我的時候她自己也在哭,但她還是打我。

我跪在地上抱著她腿求她彆趕我走,她還是要趕我走,還罵我是個笨蛋,有好日子不過非得跑回來種一輩子地。

那好日子給你你要不要啊……我寧願種一輩子地。種地多好啊。

我激動地比劃著,跟樓起笙說:我一輩子種地也不想再見到鐘旋!

“鐘旋是誰?”樓起笙問。

我說:一個人面獸心的王八蛋。

樓起笙沉默片刻,居然岔開了話題:“你醉了,我抱你去休息。”

他居然不跟我一起罵鐘旋!他是不是也是鐘旋一夥的啊!

我薅住他的衣領子,強烈要求他跟我一起罵鐘旋。

他敷衍我:“雖然你不肯告訴我他是誰,但他肯定是個王八蛋。”

我指導他罵:人模狗樣!人面獸心!

他欲言又止,半晌,說:“換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