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偵探的調查需要時間,並不能立刻給出反饋,大學生最後一個暑假,陸柚原本計劃著帶江鶴川環球旅行一趟,結果被陸母給勸住了。
陸母給出的是即將正式進公司,可以先趁這段時間接觸一些業務,鍛煉一下能力,這樣到時候也不至於鬨出笑話來。
陸柚想了想,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其實陸父陸母已經很放任他了,像是他的發小們,無論是陶時君還是程知意,都早早地接觸了家中生意。當初陸母的意思是他們當父母的還年輕,所以想讓唯一的孩子多自在幾年。
說要試著接觸業務,卻也沒立刻上手,陸柚和江鶴川整日膩在一起,被熱暴力的那個還沒感覺無法忍受,他先受不了了,於是趁著江鶴川又去學校的工夫,去了之前常去的賽車場,消磨時間。
在這家賽車俱樂部玩的大多是和陸柚差不多的二世祖,一來二去也算相熟,看到陸柚紛紛打招呼,調笑著揶揄,“喲,這是誰啊,這不是我們大忙人陸少嗎?自從有了男朋友,你這還是頭一次過來玩。”
陸柚大咧咧翻個白眼,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我過來玩還要征求你的意見嗎?”
“那倒不用。”那人從自己的位置站起身,坐到陸柚旁邊,沒按捺住好奇,“你真的是從山裡遇見的江家少爺嗎?這也太扯了,你爬的該不會是江家的山頭吧?你和那個江鶴川都是獨子,在一起真的沒問題嗎?”
哪來的這麼多問題?陸柚望著跑道上疾馳而過的賽車,眼皮都沒抬,回了四個字:“關你屁事。”
又沒忍住充滿疑惑地補了一句,“想那麼多乾什麼,難道你每次談戀愛都是抱著絕不分手的心思嗎?”換女人如衣服的家夥,跑來對彆人的戀愛說三道四。
注意著這邊動靜的二世祖們彼此相視一眼,挑眉,什麼意思?他們三分鐘熱度的陸公子這是終於玩膩了?
“是啊,分手多正常啊,不舒服了就分,就是結婚了都還能離呢。”有人懷揣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向陸柚賣好,“要我說,就算是隻談兩天就被陸少甩了,那也是種榮幸。”
相處久了,眾人都清楚陸柚的性格,把人當成小孔雀來哄。
誰知道,小孔雀這次聽了奉承,非但沒抬下巴,反而臉一黑,蹙眉看向方才開口的人,“彆胡說八道,我才不會甩了他,我說的分手,是他甩了我好不好?”
不太好。
甩了陸柚?開什麼玩笑。
真是變天了,他們居然能從陸柚嘴裡聽到這麼不自信的話。
一時間在場的人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合適了,隻有如出一轍的震驚,半晌才給出回應,“誰會舍得甩了陸少?”當寶貝供著還來不及吧。
陸柚聽不得這樣的話,反駁:“總會膩吧,而且我性格又不是很好。”
一乾人等:“……”啊,原來是有自知之明的嗎?他們還以為陸柚沒有這份自覺。
剛開始的驚訝過後,仔細想想,也不奇怪,雖然他們柚子可
愛,但江家那位長相也絕對不差,家族的財力地位更是五五開,據說當初還是陸柚追的人。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令人難以接受是另一回事,陸柚這個人生下來就和自怨自艾沒有關係,“不過是個男人而已,稍微動一點心思不就玩弄在股掌之中。”
“彆說胡話。”少擱這兒以己度人了。
陸柚不願與旁人多說自己的計劃,剛好一場賽車比賽終了,“我去玩了。”他好久沒有碰賽車了。
陸柚從小就被教育要保護好自己,珍惜自己的身體,他也確實十分寶貝自己六歲時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命,所以護具是一個不少的都穿在身上。他在臨啟動時,還收到了來自於江鶴川的消息。
江鶴川總是在研究室泡著,和各種花草蟲子打交道,陸柚一開始過去陪了兩次,但越看江鶴川的操作,越像是在練蠱,隻是用的不是古樸的陶罐,而是透明的玻璃儀器。什麼現代化練蠱新方式……
陸柚對看蟲子掙紮廝殺沒興趣,而且因為夢境裡的死亡和蟲子有關係,他看見蟲子就掉一地的雞皮疙瘩,所以後來就沒再去過。
江鶴川已經習慣性向陸柚報備行動了:我在回家的路上了。
附有一張通過車窗拍攝路邊的照片。
陸柚把自己正待得俱樂部位置發了過去,告訴江鶴川他現在不在家:你到這裡來找我就好了。
發完消息,時間上也差不多了,陸柚把手機一扔,手扶上方向盤。他沒有那麼強的好勝心,彆人惦記著豐厚的獎金都要拿第一,他不缺那兩個錢,所以就隨便開一開,隻要不是倒數第一就行,速度並不快。
甚至這次比賽的跑道都是他所熟悉的,開了不知道多少遍,閉著眼睛都能開下來,但——
就是出了問題。
陸柚踩著油門開,在過彎道時駕駛的賽車直接發生側翻。
和賽車沒有關係,陸柚開的賽車不是俱樂部提供的,而是他自己花大價錢買又特意改造過的,出問題的是他的腦袋。好巧不巧,他偏偏在過彎時頭暈了一下,一瞬的思維斷線讓他沒能控製好車輛平衡。
……
在台子上坐著的公子哥們一下子站起,像是被揪著脖子的鵝那樣望向側翻的紅色賽車,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快快快,急救隊人呢?!”
在場的人都見過世面,賽車嘛,撞車翻車都挺正常的,可這個前提要看是對誰而言。翻車的人可是陸柚,這要是真出了事,這個俱樂部能不能繼續開下去都懸。他們俱樂部有國內數一數二的急救團隊,是時候該派上用場了。
“給陸先生還有阿姨那裡打電話,必須要通知到位。”
*
於陸柚而言,這確實是一場災難,不過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在他聞著醫院消毒水的氣味睜開眼,與床邊黑沉著臉的三人對視後,他心想自己還不如繼續暈著。現在重新閉上眼睛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陸母親眼見兒子睜開眼,輕輕歎氣,“柚子,怎麼不小心一
點呢?”
陸柚驚奇,他原以為他媽開口第一句話應該是你以後再也不許玩賽車了,不過說他不夠不小心,他還是不服氣,“我已經很小心了,護具什麼的都戴著,開的也不算特彆快,要不是我因為低血糖暈了一下,不會出事的。”
陸父抓住關鍵詞,“頭暈了?”
“嗯。”陸柚點頭。
他也覺得奇怪,明明自己最近飲食規律且健康,甚至在等待區還吃了顆糖,居然還會出現低血糖的反應,“我頭現在還暈,是不是撞出了腦震蕩了呀?”
陸母點了一下自家兒子的腦門,教訓道:“輕微。腿也撞到了,這段時間你就待在醫院好好養病,哪裡都不要去了。”
陸柚不敢有任何意見,隻能哼哼唧唧地說自己頭疼,扯住陸母的衣角撒嬌,“媽媽,我不喜歡待在醫院,就不能回家養病嗎?”
陸母把自己的衣服從兒子手裡拽出去,沒有任何商量餘地地宣布:“在醫院待幾天再回家,這幾天小江會在醫院裡陪你。”
陸父陸母雖然疼愛兒子,卻也是大忙人,看陸柚沒大問題,醒過來能吃能喝後就去忙各自的事情了。病房內一轉眼就隻留下了陸柚和江鶴川兩人,空氣安靜,落針可聞。
陸柚手上還在打點滴,他眨眨眼睛,率先打破沉默:“你怎麼不說話?”
“照顧我不麻煩的,你就坐在旁邊陪我說說話就好了,待會兒我叔叔會安排護工過來的。”這病房對他完全不陌生,畢竟是他叔父開的醫院,之前的體檢也是到這裡來做的,“還是說你不想陪我?”
陸柚唇線抿長,垂下眼睫,到底沒有發脾氣,隻是那股子委屈都要從噘起的嘴巴裡溢出來了。他清楚,生病的孩子已經足夠讓人心煩了,若是再加上不懂事這一條,就更不討人喜歡了,簡直罪無可赦。
“沒有不想陪你。”
江鶴川聲音很好聽,是能完美匹配漂亮長相的聲線,清冽,尾音拖拽出無奈,平靜到如同水滴落入湖中濺起的漣漪,“隻是有點悶。”
“是吧。”陸柚深有同感,他討厭醫院這個地方,就算病房的采光通風再好,也壓得人喘不過氣,“我也覺得醫院很悶。”
江鶴川並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他並沒有反駁陸柚。
陸柚在床上扭了扭,調整姿勢,注意到自家男朋友纏繞著繃帶的手指,“你手怎麼了?”
“削蘋果皮不小心切到了。”江鶴川淡淡道。
陸柚的身體開始出問題了。
和陸家做兩手準備一樣,他也在做找不到替換壽蠱的計劃,想要用其他蠱蟲來替換,隻是遲遲沒有進展。
或許就連陸父陸母都沒有意識到,他們一直都做著陸柚離去的準備,無論是讓陸柚在大四進入集團,還是不正常的放縱,都像是對於命不久矣者的寬容。
但他不會放手。
若是無法將陸柚從泥沼中拉出來,那他就一起陷進去。
江鶴川幫陸柚整理了一下擾人的碎發,陸柚在哀
歎自己即將荒廢掉的暑假,他說:寒假一起去玩。
說好了。
陸柚受傷了?[(,消息散播的很快,來病房探望的人不在少數,無論是熟的,還是陌生的,都樂意來表達一下自己的關切。眾所周知,陸柚從不拒絕任何去探病的人,一點也不會覺得煩,有人來看他就會表現得高興,脾氣比平時要好不止一星半點——
“哥哥,遊戲帶我一個好不好~”
矯揉造作的神態和語氣,搞得坐在床邊的陶時君扶額,他來探病不應該帶表弟一起的。
發小受傷了,他於情於理都要來探望,結果表弟吵著嚷著要一起,說想要趁機見識見識那個傳說中的江家獨子長什麼樣。他實在拗不過,答應了,看表弟現在這架勢,是直接看上人家了,還膽子大到當著陸柚的面撬牆角。
早該想到的,畢竟江鶴川的長相那是再刻薄的人也挑不出瑕疵的,再加上現在是江家明面上唯一的繼承人,身份不可同日而語。
陶時君皺眉,用警告的語氣冷聲道:“陶濤。”
結果被撬牆角的發小莫名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說他無理取鬨一樣,一口應下:“可以啊,我們一起玩,剛好我們五個人。”
分彆是他、江鶴川、陶時君、弟弟以及顯得格外沉默的程知意。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程知意心情不好,陸柚估計著發小最近是被私生子惹得心煩,還安慰了一聲,“無論現在怎麼折騰,你肯定都是程氏唯一的繼承人,實在不行,我會幫忙的。”
程知意牽動了兩下嘴角。
就算繼承了程氏,在江家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五人組隊遊戲開始,陸柚玩的一直不錯,喜歡玩打野位,在朋友們來探病前他正在和江鶴川雙排。
五人前後進入遊戲房間後,陶濤開口:“哥哥,我可以玩輔助嗎?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鶴川。
江鶴川:“……”
他看向陸柚。
陸柚當然是搖頭:“不行。”
陶濤臉一垮,馬上就要說陸柚小氣,結果嘴才剛張開就聽到:“他太菜了,你跟他連體,我們很難贏。”
陶濤:“……哦。”
陸柚沒說假話。看上局戰績就知道了,江鶴川遊戲剛上手,操作毛病一大堆,意識更是沒有的,整盤遊戲全靠陸柚拉扯。本來隊友還在抱怨倒黴遇到了連體嬰情侶,在陸柚表現出碾壓性的技術後他們就開始歌頌兩人的愛情了,可以說是十分上道。
陶時君選擇英雄,聽發小讓男朋友選輔助好好跟著他,彆坑了弟弟,終於意識到,他的發小柚子,是塊實打實的木頭,根本看不出來彆人正試圖撬他的牆角。
人家江鶴川自己都覺察出來了,甚至還表現出了十足的抗拒。喜歡在後輩面前表現也要看那個後輩腦子裡在想什麼啊。
陶時君歎氣,看向程知意,打算找認同,結果發現這個發小也不太對勁,無精打采的。
行,就他一個正常人是吧。
玩遊戲,尤其是在逆風的情況下,令人極容易暴露本性,就比如玩中路被對面打野抓死幾次的陶濤,火氣都上去了,無意識抱怨了句,“輔助剛才怎麼不給我盾啊。”
“他不會玩,就是湊人數的。他跟著我比較容易打出來優勢。”陸柚解釋了句,顯而易見地維護。
陶濤剛才還以為是陸柚要求高,正式開玩了才意識到,說江鶴川不會,是真的不會,技能都勉強熟悉的程度。他轉頭喊陸柚哥哥,“柚子哥哥之後帶我玩吧~”
陸柚茫然,不解道:“你讓你表哥帶你不行嗎,陶時君也很厲害的。”說實話,弟弟有一點點菜哎,帶江鶴川玩就算了,再帶一個可能不太行……
陸柚沒有意識到可以不帶江鶴川玩的,畢竟江鶴川沒表現出對遊戲的喜歡,還菜菜的。
陶時君暗暗地給了自家表弟一個警告的眼神。
陶濤權當沒看見,還要對陸柚撒嬌賣乖,“柚子哥……”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直接閉上了嘴。
他看見江鶴川的眸光徹底冷了下去,鳳眸幽深,一絲光也折射不出的暗,如同深不見底古井,讓他無意識打了個寒顫。
陶濤將剩下的話咽回去。
江鶴川也不再看他,“陸柚需要靜養。”直接下了逐客令。
陸柚打了個哈欠,“拜拜。”
陶時君把神不守舍的發小以及表弟揪走,“行,你好好養著,其他的之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