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柚重新躺回床上,沒有閉眼,盯著天花板。
或許隻是巧合,酒吧事件的對照,是因為他能猜到自己那群朋友會做出什麼事,至於紅痣,可能是他一不小心看到過,所以才會混雜在噩夢裡……
不不不,彆逃避現實。
想到自己的結局,陸柚搖搖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現在應該以夢境為真實的前提去思考,先將破碎混亂的夢串聯成一條完整的劇情線。
首先,他所在的世界是本虐戀情深耽美小說,還帶點玄幻色彩。
其次是角色定位。主角攻是玩蠱蟲的苗疆少年,隻要有蠱蟲,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神秘而強大。主角受善良堅韌,用一顆溫暖的心治愈受到情傷的主角攻。
主角攻是江鶴川。
可他陸柚並不是主角受,而是徹頭徹尾的炮灰角色,是給主角攻造成情感傷害的禍首,是在主角攻回憶中多次提到的人渣前男友,也是導致主角攻江鶴川性格變得冷硬惡劣的主要誘因。
問為什麼是在回憶中提到。
因為這書是以主角攻差勁前男友的慘死作為開始!
陸柚想到夢中的死法一陣惡寒。
小說的故事講述視角,以主角受為主,主角攻為輔,大篇幅大篇幅的主角受心理活動,對於事物的評判都是由主角受來。
可能是為了解釋主角攻脾氣惡劣、陰沉的原因,也側面烘托一下他的可憐。
主角攻也有心理活動,但他的心理活動不是對於當下事物的感受,而是看到任何人、任何事都能聯想到早就死他手上的人渣前男友,坐車看向窗外時會想起來,盆裡的花枯萎了會想起來,就連主角受和他爭吵時他都能想起來。
如果認為主角攻是在緬懷過去那就大錯特錯了。
他和人渣前男友,也就是陸柚的相處,隻有純粹的痛苦,被輕視,被貶低……所以就算陸柚早死了,在小說中的存在感也絕對不弱,妥妥的感情路上絆腳石。
陸柚弄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笑不出來。
總之,主角攻受的初次相識是在過年,陸柚帶著江鶴川回家,兩人鬨了一些矛盾,陸家本就看江鶴川不順眼的人,趁機把人羞辱嘲諷了一番。
而主角受名字叫張斯洛,是被陸家資助的孩子之一,算是比較優秀,所以得到了參加了陸家年宴的名額,與江鶴川見面,並且一見鐘情。
陸家的人苛刻無禮地對待江鶴川,這讓張斯洛感到憤懣,但張斯洛能做的也就隻有一兩句安慰,畢竟他隻是個被資助的孩子,在陸家論起身份,他甚至比不上陸老爺子的幾條愛犬。
張斯洛能給江鶴川的隻有言語上的關心。
但這對受儘冷眼的江鶴川而言也很珍惜了,兩人的故事就此展開。
這一段張斯洛的心理活動特彆膩歪,先大篇幅地用華麗辭藻形容主角攻的外貌,然後又談起脆弱感,說他想要幫助這個男人,讓這個男人感受到真正的戀情應該有的溫暖。
又說他不能,因為主角攻有戀人。
陸柚:“……”你小子對我男朋友發了半天花癡後,試圖撬我牆角是吧?
再然後,他和江鶴川經常產生矛盾,不顧父母阻撓提出分手,一周後就死了,被江鶴川殺死的,不過彆人並不知情。
江鶴川對於並不是自己戀人的家夥,可真是夠無情,報複起來毫不手軟。
接下來張斯洛聽說阻礙消失了,心思活絡起來,他想要治愈江鶴川,於是離開了資助他長大的陸家,進入江家的產業,走近江鶴川身邊,默默地給予溫暖。這種穩定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因為張斯洛誤食江鶴川的蟲蠱打破。
因為蠱蟲很珍貴,剛進入人體時需要好生照料,張斯洛提出要和江鶴川同居。
江鶴川同意了。
在同居時,張斯洛發現繼承了江氏的江鶴川,正在籌劃對大廈傾頹的陸家下手,為了證明自己有用,他主動提出幫忙。
張斯洛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不要臉,受陸家的資助居然乾這種吃裡扒外的事情,乾都已經乾了,甚至還和江鶴川鬨起彆扭,說覺得自己被利用了,說自己為江鶴川放棄了那麼多,連陸家的恩情都不管了,江鶴川對他卻還是那麼冷。
張斯洛與江鶴川大吵一架,然後就拉著行李箱,離開了彆墅。
最後這個故事的結局是開放式的,十分突兀的截止在一個雨夜,江鶴川開車,出現了張斯洛租住的公寓樓下,淋著雨些微狼狽,應該是追妻火葬場的常見套路。
但這合理嗎?
陸柚發誓,如果他現實中看到這麼一本追妻火葬場剛開始就完結的小說,一定怒打一星!
不過現有信息也足夠得出主角攻受注定會搞在一起的結論了。
陸柚可不想就這麼死掉,不僅痛苦,而且很對不起父母,畢竟是他交了男朋友才引來的禍端。
可也不是他不想,就不會發生。
陸柚不可避免地失眠了,抓著被子捂著小半張臉,眼瞅著窗外世界從黑到白,掛著兩枚黑眼圈,無精打采地發愁。
蠱蟲這種東西太魔幻,像是隻會在電視劇裡才會出現的玩意兒。
如果按照陸柚的刻板印象來看,和蟲子扯上關係的人應該十分鬼祟,說話神神叨叨,穿著暗色的破爛鬥篷,隻露出陰狠渾濁的眼睛,而不是像江鶴川那樣,擁有能蠱惑人的完美皮相。
那張臉不會也是吃了什麼蠱才有的吧?
他接下來該怎麼辦?完全沒思路。
陸柚思緒發散,一定神卻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現在早上七點,陸柚對自己的懶惰十分自覺,確定不會早起吃早餐,所以隻讓上門阿姨做午餐和晚餐。那麼正在廚房,弄出這香味的人是江鶴川?
一晚上過去陸柚稍微冷靜點兒了,不會單是看著江鶴川都心裡發怵了,該慶幸一下昨晚江鶴川喝了酒腦袋不清醒,不然他昨晚的不對勁很容易被發現。
陸柚從床上爬起來,在餐廳飯桌上見到了自己的男朋友——那個在夢裡下蠱不算,還給了他一刀的家夥。
“早。”江鶴川主動打招呼。
江鶴川的臉真的很具有迷惑性,明明是很具有攻擊性的穠豔長相,卻會在勾起嘴角時瞬間柔和棱角。
陸柚還是緊張,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合適,索性面無表情地坐到江鶴川對面的位置。
江鶴川把做好的早餐推過去,然後解釋冰箱裡東西比較少,所以就簡單做了一點,又問陸柚是不是還不舒服,看起來有點憔悴。
體貼溫柔,十佳男友的模樣。
“沒有不舒服。”陸柚垂著眼,牽動了兩下嘴角,用筷子撥弄了兩下盤子裡的雞蛋,琢磨著這裡面會不會有蟲子。
蠱蟲這種玩意兒太神秘,好像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中招。
雖然知道現在的江鶴川還沒有理由對他下蠱,可陸柚還是差點雞皮疙瘩掉一地,他起身,將面前的盤子與江鶴川的做更換,“我和你換著吃。”都換完了,才記得補充一句詢問,“可以嗎?”
江鶴川還能說什麼,隻能回:“可以。”
胃是情緒器官,陸柚滿腦子的雜亂線頭,沒什麼胃口,悄咪咪抬眼,看了一下男朋友的臉色,“昨天我不該帶你去見那些人的。”
“那些人其實我也沒多熟悉,隻有兩三個能說是朋友,其他的隻是正好湊一起玩。”陸柚正在努力劃清界限,說的也是事實,他玩得好的也就是那兩個發小,還都因為有事沒到場,“他們惹你不高興了,你直接甩臉子走就好了,他們不敢說什麼的。”
對面的人垂著眼,又濃又密的眼睫遮掩著眸色,“你說讓我好好表現,不要讓你丟臉。”
陸柚呆滯兩秒,嗯?他說過嗎?好吧,他應該說過的,“他們先對你不客氣的,那你也沒必要忍氣吞聲。”
江鶴川不喜歡那些人,倒不是因為那些人對他的敵意,而是因為隱藏在這份敵意下,對於陸柚的覬覦。話說出口,陸柚大概會生氣,但他還是說了,“彆和他們走太近。”
“哦,知道了。”陸柚乾脆應下,連句為什麼都沒問。
江鶴川怔愣一瞬。
陸柚注意到了,小聲嘀咕:“是我本來就不想繼續跟他們玩了,不是聽你的命令。”
如果陸柚不知道自己是個炮灰角色,那他肯定不能答應彆人指手畫腳。
事實上,他在小說劇情中也確實是沒答應,還凶巴巴地讓江鶴川擺清楚自己的位置,說了一些難聽的話,繼續和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江鶴川也沒繼續勸,隻是明明很討厭,卻每次都要跟著陸柚一起,有時是那些人懷有惡意的邀請,有時是江鶴川主動提出,明明融不進去那環境,每次過去都要被奚落卻還是堅持去。
後來陸柚問原因,江鶴川說是不放心。
陸柚直到現在都難以理解到底有什麼不放心的,他是誰啊,陸家獨子,給那些人十個膽子也不敢對他露出獠牙。
陸柚吃著煎蛋,抬眼偷偷瞄了江鶴川一眼。
有一個事實他可以承認,那就是他作為男朋友確實差勁,對江鶴川算不上好。
可也絕對沒到需要拿命補償的地步!
就算一定要他拿命去彌補,也彆用蠱蟲好嗎?乾脆利落一點!
陸柚感覺自己對“生不如死”這個詞,有了更加深刻的認知。
話說回來,問題還是出在那些沒腦子的人身上,莫名其妙看江鶴川不順眼,不給人下絆子渾身難受,那些事全被記在了他還有陸家的頭上。
江鶴川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早餐,看陸柚正在對盤子裡的雞蛋分屍,自家小男朋友好像又莫名其妙生氣了,氣鼓鼓的,豔麗鮮活,最絢麗的蝴蝶翅翼也不及的色彩。
“陸柚,我去上課了。”
“哦。”陸柚敷衍。
江鶴川剛滿十八周歲沒多長時間,現在大一,正是事情多的時候,不像陸柚都已經到實習期了,沒什麼事情可乾……當然,就是大一時,陸柚也不樂意去上課,人和人還是很不一樣的。
江鶴川離開,陸柚往嘴巴裡塞了兩口雞蛋就躺到沙發上,他沒想好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隻是一閉上眼睛就想到被蟲子撕咬的疼,有點、不,非常後悔主動招惹上江鶴川。
倒黴。
“啦啦啦~”
電話鈴聲響了,陸柚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黃傑,接通,他語氣懨懨,“什麼事?”
“陸少有空出來玩嗎?”對面明顯又是攢局玩起來了,通話的背景音亂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