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雖然王娟說曹曉琴的手帕要是放百貨大樓, 那有錢人甚至能舍得拿三十塊錢去買一條。但現在這手帕畢竟不是在百貨大樓，而且暫時個人還不能明目張膽賣東西，所以陸萍早就想好了, 這手帕對外她隻說十塊錢一條。

“十塊錢一條，是托家裡人在老家買的，這不剛來滬市時, 我丈夫的大嫂看見了我一條舊手帕說好看，想買來送給她領導, 她領導最喜歡這種手工刺繡了。”陸萍拿出了已經私下用了一段時間的手帕, 因為是卷起來放在身上的, 看起來的確有點舊了。

是鴛鴦戲水的圖案, 曹佳佳湊過來看了一眼, 還是覺得她手裡那條並蒂荷花的更好看。並蒂荷花誒, 多好的寓意，她又想談戀愛了好不好！

“手工刺繡確實不便宜, 這麼好看的刺繡手帕才十塊錢，其實算很便宜了。”隻不過對於是學生的她而言，即便家裡條件好, 想買也要勒緊褲腰帶一段時間。

範婷手裡倒是有錢, 因此她先開口，“陸萍，你嫂子要幾條啊？總不會五條都要去送人吧？能……能不能勻我一條？”

陸萍面露為難, “她倒是隻要四條，但還有一條是我留給自己的, 你要是要……”

“陸萍！萍萍，萍姐！”曹佳佳忙打斷陸萍，道, “我也想要，就這條並蒂蓮花的，我好喜歡啊！”

陸萍還沒說話，範婷先不答應了，“曹佳佳，我先說的！”

曹佳佳：“那還是我先要看的呢，我要是不要，可能你都發現不了，所以萍姐要勻也該先勻我！”

眼見兩人幾乎要吵架了，陸萍忙道：“哎呀你們倆，我還沒說勻呢，你們倒先吵起來了！”

範婷和曹佳佳對視一眼，忍不住一起笑了。

還真是，雖然手帕確實很好看，她們也確實都想要，但陸萍還沒說要勻呢！何況就算陸萍舍得勻，這次勻不到，還可以托陸萍下次再幫著買嘛，大不了加點辛苦費。

見兩人“休戰”了，陸萍有些歉意地道：“算了算了，我已經有一條了，先不著急再要，這條就勻給你們好了。”

“不過到底給誰，你們倆不然石頭剪刀布，三局兩勝？”

這倒是個好主意，範婷和曹佳佳都同意。

一向在宿舍悶不吭聲的吳燕卻突然出聲道：“一條手帕十塊錢，這也太離譜了！你們搭配學校的補助，十塊錢都差不多夠吃一學期食堂了，真要拿出來買手帕嗎？”

這個吳燕，一句話得罪了三個人！

蔡美鳳忙拉她，小聲道：“吳燕！”

吳燕卻不怕得罪人似的，抽出手繼續道：“你們倆都還花家裡錢吧？十塊錢，知道你們家長賺這錢有多不容易嗎？你們這樣為了一塊破手帕說花就花了，你們還有沒有良心啊？”

一開始，曹佳佳和範婷並沒生氣。

宿舍六個人，相處雖然才半個來月，但誰家條件好誰家條件差，彼此都已經差不多知道了。

家裡條件最好的是曹佳佳，其次是範婷，但暫時宿舍五個人過的最舒服的卻是陸萍，不僅在外租房子，在學校也吃的好穿的好，這都是長眼睛就能看見的。

而過的最不好的，應該是蔡美鳳，雖然學校有補助，但她為了省錢寄回老家給男人和孩子，自個兒衣服就兩身，洗臉就清水，洗頭也直接用最便宜的肥皂。

而說到吃，她恨不得一天三頓饅頭就鹹菜。

至於吳燕，雖然穿的也不好，但吃偶爾還能見葷，雞蛋也隔一兩天就會吃一個，其實比蔡美鳳好多了。

所以她又不是過的最差的，乾什麼說一句不行，還要再質問一句她們有沒有良心？她們家長賺錢容不容易跟她有什麼關係？

範婷最先壓不住火，道：“我爸一個月工資32，我媽一個月工資28，雖然我下面有個弟弟，但我爸媽一個月60塊錢工資，養我們全家輕輕鬆鬆！”

“我爸媽賺的錢，他們樂意給我花，你管得著嗎？！”她開學來報道足帶了80塊錢生活費，她都算過了，一學期怎麼花都花不完的。

曹佳佳也道：“雖然我是上面一個哥下面一個弟，但我爸一個月工資32，我媽一個月工資38，我哥和我嫂子都是28，我覺得他們賺十塊錢也並不是很不容易。”

“再說，容不容易的，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就是！你有良心，那你怎麼不學美鳳姐省吃儉用，把錢寄回家？你還不是偷偷吃魚吃肉，還隔一兩天就吃雞蛋，你爸媽你兄弟姐妹在家能吃到嗎？”範婷幫腔。

曹佳佳附和，“就是就是！”

兩人都是家庭條件好的姑娘，平常和和氣氣還看不出什麼，這一吵起架就顯出兩人的厲害了，直把吳燕說的眼淚都出來了。

蔡美鳳覺得兩人過分了，但偏偏事情是吳燕挑起來的，再加上一邊的陸萍一直沒說話，她要出聲就等於也得罪她們三個了。

她考上大學不容易，她隻想好好學習，畢業了分配個好工作能照應男人和孩子，所以不想摻和到這種吵架的事情裡。

於是隻輕輕拍了拍吳燕，並沒再開口。

吳燕卻像是連她也怨上了，剛被拍了下就整個人動作巨大的躲開，然後一抹眼淚，抬腳跑出了宿舍。

曹佳佳見人又是哭又是跑的，有些不安了，“我們是不是說的太過了啊？”

“哪有過，是她先說我們沒良心的好不好！”範婷不覺得，“彆說我能輕鬆拿出這十塊錢，就算我拿出來對我們家確實不容易，那自有我爸媽罵我沒良心，她憑什麼罵？她算老幾？”

曹佳佳點頭，“這倒是，她又不是我們長輩！”

蔡美鳳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坐回自己床上，正想拿書來看，發現手裡還抓著陸萍給的山核桃。

說起來，陸萍才無辜，她家人寄給她包裹，她第一時間分東西給她們吃，就是手帕雖然貴 ，那也是她嫂子要送人的，結果吳燕卻直接說那樣的話，把事情搞成了現在這樣。

蔡美鳳覺得吃人嘴短，她必須得為陸萍說句話，“你們彆上心，吳燕她就是想到自己了，對我們這種家庭條件的人來說，花錢確實得節省點。但人跟人不同，有人家條件好的，花十塊錢跟我們花一毛錢似的，那當然能偶爾奢侈點。”

“我都打算啥時候實在饞了，要買個雞蛋吃吃呢！”

蔡美鳳的話把眾人逗笑了，範婷道：“那也不用挑時間了，今晚上我就買份番茄炒蛋請你吃！”

曹佳佳道：“那我明早請你吃荷包蛋！”

陸萍：“那我就後兒個請你吃水煮蛋？”

蔡美鳳忙擺手道：“不用不用，其實雞蛋我能吃得起，我今晚就給自己買個水煮蛋吃！”

宿舍五個人，雖然蔡美鳳最窮，但其實沒人看不起她，甚至雖然嘴上沒說，但幾人其實心裡都佩服她。

佩服她對子女的那份心，為了子女能吃好點穿暖點，自己過的是真節儉，這種心理或許隻有做了媽的人才能理解，她們看著是真覺得自己做不到。

也佩服她都考上大學了還對鄉下的男人不離不棄，雖然她說男人曾救過她命，但文化差異那麼大，她還能坦然接受，並坦然告訴彆人，這真的很難得！

所以話趕話說到要請她吃雞蛋，三人都是真心的。

因此雖然蔡美鳳說不要，但範婷還是衝陸萍和曹佳佳使了眼色，意思是晚上她就要給蔡美鳳打一份番茄炒蛋，這是個菜，可比直接買個水煮蛋貴！

使完眼色說完這事，範婷就著急叫曹佳佳了，“來佳佳，我們石頭剪刀布，三局兩勝！”

於是兩人石頭剪刀布，最後範婷獲勝。

陸萍把那條繡了牡丹花的手帕給她，拿到了十塊錢。

曹佳佳依依不舍地拿著手裡繡了並蒂蓮花的手帕，直接求陸萍了，“好萍萍，萍姐，這條手帕真的不能賣給我嗎？”

其實陸萍真的很想賣給她，然而，不能！

且不說暫時不能說是明目張膽做生意，就是能，賣給同學這事兒也可大可小，她不能因小失大了。

搖了搖頭，陸萍為難道：“真不行，我嫂子說了要四條的。”

“那要不，你跟你嫂子說說，看看能不能勻我一條？”曹佳佳還不死心。

陸萍隻好道：“我可以幫你問一聲，但基本不可能。不過你要是真喜歡，那我回信給家裡時候說一聲，讓下次再給我寄東西時順便去幫你買了，然後一起寄過來。”

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啊！

曹佳佳道：“你先問你嫂子，能勻給我最好，要是不能，你就寫信讓你家人立刻幫我買了寄來好不好？你放心，郵寄費我自己出，然後我再給你家人……一塊錢辛苦費！”

這看來是真喜歡啊！

這以後要是能自己做生意了，曹曉琴做了旗袍，隻怕曹佳佳和她家人就是購買的主力！

“郵寄費你出，但辛苦費就不用了，我家到鎮上很近，趁趕集去順便就給你買了寄了，用不著辛苦費。”陸萍道。

曹佳佳倒也不堅持，改口道：“那這樣，明兒中午你在學校吃飯，我請你吃紅燒肉！”

同學之間可以有來有往，這個陸萍就沒推辭了，她現在雖然翻譯的時間少了很多，但一個月也能賺小一百塊錢，自己賺的錢自己想怎麼花怎麼花，曹佳佳請了她，她也可以再請回去，於是點頭道：“成！”

“那我後天請。”範婷討好地笑道，“萍姐，你叫你家人給曹佳佳寄的時候，順便多寄一條唄，我想給我媽也買一條。”

曹佳佳：“對哦，我媽和我嫂子也都喜歡這種刺繡！”

一樣東西再稀奇，多了也就不值錢了，陸萍立刻搖頭，“不行不行，不能那麼多，不然人家誤會我家人倒買倒賣呢！”

尤其是宿舍出了個吳燕那種看不慣這事的，她一點險也不想冒。

這罪名確實不小，怕陸萍連一條也不肯代買了，曹佳佳忙拉了把範婷，道：“不要了不要了，萍姐，就給我買一條就行，求求你了！”

陸萍故意想了片刻，然後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