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林婉如次日一早離開, 陸萍和曹曉琴把她送到了鎮上。

七點的班車，再是不舍，也得催她上車, 揮手跟她道彆。

林婉如抱了抱陸萍, 又抱了抱曹曉琴，然後一步三回頭的上了車。找到位置坐下後，她趕忙把頭從窗子伸出來, “萍萍！曉琴！你們可一定要來找我啊！”

陸萍揮手的動作停下，點頭笑著答應，“好，一定！”

前世她和林婉如沒有交情, 那會兒的林婉如就像被折了翅膀的雄鷹, 無法飛回家鄉, 也無法施展抱負，被困於小小大柳樹村陸威身邊，在她重生之前都還做著死氣沉沉的籠中鳥。

好在，這輩子陸威去吃牢飯了，林婉如也終於要飛走。

陸萍真心為她高興，再次抬起手用力揮了起來，“小如, 你要越來越好啊！越來越好！”

不知道為什麼，聽著這話林婉如忽然鼻子一酸。

離彆的時候她不想再哭, 因此沒敢接話, 隻用力點頭。

老舊的班車越行越遠，直到拐了個彎再也看不見，陸萍和曹曉琴才終於放下已經揮酸了的手臂，紅著眼睛看向了對方。

兩人都是眼睛紅紅鼻子紅紅強忍眼淚的模樣, 這般一看見對方模樣，沒忍住兩人同時笑了。

曹曉琴先開口，“彆擔心，小如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陸萍點頭，“嗯，我們也是！”

我們真的也是嗎？

曹曉琴垂著頭，沒接這話。

今兒個不逢集，送完林婉如，陸萍和曹曉琴就回家了。

回去路上，沉默了很久的曹曉琴終於茫然開了口，“小如是回家讀大學，她肯定會越來越好。你是要去滬市讀大學，還有周清昀那麼好的男人，你也肯定會越來越好。”

“但我……我也能越來越好嗎？”曹曉琴情緒很低落，“萍萍，我媽又在張羅讓我相親了。”

說她已經十九了，相看好了還得再觀察觀察，還要訂婚走流程，而且還不一定一次就能相看好，所以真不能再拖了。

“你怎麼想的？”陸萍問她。

曹曉琴想也不想就道：“我不想嫁！”

陸萍：“還是怕？”

“嗯，我怕，怕再遇到個像王……”曹曉琴連王榮河的名字都不想提，頓了下，又提起宋青山媽，“還有我畢竟個子不高，我也不想再被人家挑。”

但她爸是大柳樹村村長，她家條件好，她也不可能嫁太差的。不說她自己不願意，就是她爸估計都覺得丟人。

曹曉琴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年了都還沒緩過來。那前世和王榮河離婚後，她很快又改嫁，那會兒她……

那會兒她心裡肯定有更大壓力！！

陸萍突然無比心疼曹曉琴，幾乎沒考慮太多就給建議道：“村長叔和嬸肯定是著急的，你十九了，現在相親等到嫁估計也得二十一左右，所以他們肯定會催。”

“曉琴，你先應付著，讓你相你就去相，但相完了不喜歡就直說，不要委屈自己。”

“說不定你能相到個好的，你也喜歡的，那就正好嫁。”

“相不到也不怕，現在是七九年，我馬上秋天就要去上大學。最多到我畢業，四年後，如果你願意，我帶你去滬市！”

“去、去滬市？我？！”曹曉琴驚呆了。

陸萍點頭，笑道：“對，你，去滬市！”

曹曉琴不敢相信，“萍萍，你說真的嗎？我、我怎麼能去滬市？那樣的大城市，我去了能乾什麼？我、我住哪啊？”

還不等陸萍回答，她忙搖頭道：“我可不住你家，你婆家人肯定會不高興的！”

陸萍失笑，這就是她的好姐妹啊，時刻都在想著她！

“我是有條件的。”陸萍道，“帶你去滬市，但前提是你手上技術不能落下。”

曹曉琴反應過來，頓時更震驚了，即便路上沒人，也還是湊到陸萍耳邊用蚊子哼似的聲音道：“你、你想做生意？”

陸萍也壓低聲音，“嗯，我們一起。你放心，四年後呢，到那會兒尤其是大城市，個人肯定可以做生意了。”

曹曉琴有點心動了，“真能嗎？”

為了讓曹曉琴相信，陸萍把周清昀拉了出來，“嗯，周清昀跟我說的，肯定能！”

周清昀就是滬市人，他還那麼有本事，曹曉琴立刻就相信了，“行，那咱們說好了，四年後你就帶我去！”

“你放心，我爸媽哥嫂這邊，我會自己跟他們說好。”

曹曉琴爽快，陸萍也不扭捏，立刻一口應下，“行！”

有了陸萍這話，曹曉琴頓時不憂鬱了，一路都笑嗬嗬的。

·

林婉如走了，陸萍和周清昀離開的時間也提上了日程。

周清昀趁最後兩天給知青們加緊講知識點，陸萍則負責處理東西，這一走應該就不會再回來了，房子留著，但家裡的東西卻沒必要都鎖在屋裡浪費。

鍋碗瓢盆，油鹽醬醋，沒吃完的米面糧食，還有鋪蓋以及兩人的舊衣，周清昀打算輕鬆上路，缺的到滬市再買，所以她都送回了娘家。

書本試卷等用不上了，就都給了肖梅，讓她看著分配。

陸萍儘量放慢動作，兩天也徹底都收拾完了。

周清昀這邊也徹底講完，趕在27號這天的一大早，夫妻倆就簡單一人拎個小包袱，走出了知青點。

曹村長夫妻倆帶著曹曉琴早早就來了村東頭，陸鐵林田桂花，還有陸明陸鳳，自然也來了，另還有知青點所有知青。

離彆在即，周清昀心裡感慨頗多。

他這是第二次離開大柳樹村了，兩次都是考上大學，甚至是同一個大學。但第一次離開時，他是一個人，悲傷又不舍。

即便離開時陸萍沒能來送他，他也等到最後一刻才走。

這第二次離開，他沒有悲傷和不舍，他滿心都是歡喜！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走的，這一次，有陸萍陪著他！

周清昀靜靜站在陸萍身側，陪著她跟親人朋友一一道彆。

昨天已經私下聊過了以後，這會兒曹曉琴就沒再多說，隻用力抱了下陸萍，道：“到那邊安頓好了，就寫信說一聲。”

陸萍應下，“好。”

田桂花遞給陸萍一個小布兜，“這裡是幾個雞蛋，你和清昀路上餓了吃。”

“好。”陸萍接過。

雖然閨女已經和自己不再親密，但田桂花還是叮囑道：“萍萍，和清昀好好相處，到了滬市周家，手腳要勤快點，要妯娌和睦，要孝順公公婆婆。”

“咱們家條件畢竟……”

“媽。”周清昀打斷田桂花，“萍萍現在也是大學生，雖然出生農村，但她一點也不比我差。”

女婿都這麼說了，田桂花隻好笑笑，不再說彆的。

陸鐵林走上前來，仍然一副當自己是大家長的做派，用吩咐的語氣道：“你現在是走出去了，但彆忘了大柳樹村才是你的根，人不能忘本！不過你放心，我從來就不指望你什麼，但明明是你親弟弟，你出息了可得拉拔一下他！”

陸萍當然會管一雙弟妹 ，今天就要走了，她也懶得再和陸鐵林吵嘴，左耳朵進右耳朵，她隻當耳旁風。

陸明卻不高興地道：“爸！我自己會努力的！”

陸鐵林很高興，嗬嗬笑道：“不愧是我兒子，有骨氣！”

田桂花撇了撇嘴，這臭男人自打萍萍考上大學，就覺得是他的功勞，覺得是因為有他這個爹，萍萍才能那麼出息的！

也不想想，要是沒有周清昀的輔導，沒有萍萍自己的努力，怎麼可能？他厲害，他厲害怎麼自己都不認識幾個字的？

陸萍直接沒理陸鐵林，隻招手叫了陸明和陸鳳，叮囑道：“要好好學習，不能因為我和你們姐夫不在就偷懶，你們考試成績我可是要問的！”

等兩個小家夥乖乖答應了，又道：“咱們家已經跟大伯家撕破臉了，我定親出嫁他們家都沒來人，所以你們要是認我這個姐，以後就不許跟大伯家來往！”

這叫什麼話！

親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這樣說話不是叫人笑話的？

但還不等陸鐵林出聲訓斥，陸明和陸鳳就聲音響亮地道：“姐，你放心，我們不跟大伯家來往！”

“看見大伯我們理都不理！”

“對，理都不理！”

陸萍仍然板著臉，“我話放這擱著，你們要是敢當面一套背地一套，那彆管我這做姐姐的翻臉，不認你們兩個！”

陸鐵林：“……”

頓時就不敢吱聲了。

陸明和陸鳳則立刻急了，忙道：“姐你放心，我們絕對不理大伯一家！”

陸萍這才緩了臉色，笑道：“好，等姐去滬市了，到時候看看給你們倆買禮物！”

一一道彆後，陸萍和周清昀便踏上了離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