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秋收秋種時節下工時間比較晚, 陸萍把今天周清昀布置的內容背熟之後，看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就起身準備去做飯。

人還沒走到房門口, 就看見曹曉琴氣喘籲籲跑了來。

“萍、萍萍！”離得老遠，曹曉琴就喊了。

陸萍不由快走兩步迎上去,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曹曉琴在門口站定，一邊掐著腰大喘氣，一邊斷斷續續道：“你、你爸和你媽, 他們打、打起來了！！”

陸萍愕然，“我爸和我媽……打起來了？”

曹曉琴點頭，伸手來拉陸萍, “你要不要快點去、去看看？”

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陸萍回身鎖了門, 立刻跟曹曉琴往前院走。

她爸和她媽, 前世她小的時候確實有打過架, 但都是她爸單方面打她媽以及她。後來她長大些, 特彆是有了弟弟妹妹後, 她爸雖然嘴上還是會凶，但卻沒再動過手了。

這輩子是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現在又打架了？而且還是打起來了, 她媽……也動手了？

陸萍問向曹曉琴，“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打起來嗎？還有，我媽怎麼樣, 沒傷著吧？”

青天白日, 又是在上工的地裡，旁邊都有人在，陸萍不太擔心。

曹曉琴搖頭, “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知道，我離得遠，知道這事的時候就是說兩人打起來了。嬸子的話我不知道傷沒傷，但你爸似乎傷了，可能還傷得不輕，我來叫你時聽見他疼得叫喚了。”

陸萍更驚訝了，她爸媽打起來了，疼得叫喚的卻是她爸？！

她不由加快了腳步。

陸萍到地裡的時候，陸鐵林和田桂花早已被拉開了，周清昀也得了消息過來，這會兒正拿草藥在幫陸鐵林摁著腿上的傷，田桂花剛剛下了狠勁兒，差點把陸鐵林小腿肚上的肉咬下來。

而田桂花身邊是吳玉梅在，也拿著草藥摁在田桂花的傷腳上，一邊摁著，她一邊還轉身說不遠處的陸鐵林，“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啊，直接就對萍萍媽掄鋤頭，萍萍媽不是你孩子的媽，是外人是吧？”

村裡人眼睛都雪亮著，誰不知道田桂花是個脾氣好又聽話肯乾的，但這是旁人家的事，沒人開頭說陸鐵林的不是。

隻有吳玉梅念著陸萍的好，心疼田桂花，再加上她是村長媳婦兒，在大柳樹村的女人裡有說話資格，所以她才說了。

而她話落，一邊的婦女主任也板著臉開口了，“可不是，瞧給那腳刨的，血胡拉擦的！得虧是腳，要是彆處咋辦，人命不要了？”

田桂花隻低著頭不吭聲，但時不時的抹抹眼淚。

陸鐵林卻不服氣，冷著臉道：“那我這腿被她咬的，肉都差點給我咬下來，你們怎麼不說說她？”

曹村長冷哼：“不是你先動手的？！”

陸鐵林絲毫不知錯，甚至還更惱火了，“那是你不知道她說了什麼！我管我自己親閨女，她說我放狗屁，還說我算老幾，我不打她還留著她？”

這話就難聽了。

曹村長不說話，皺著眉往田桂花這邊看了眼。

陸鐵林也看過來，然後就看見了剛剛趕到的陸萍，這可是害他今天丟人，又被咬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陸萍！你給老子過來！”他當下就是一聲怒吼，然而下一瞬就是疼得臉色猙獰，嘶嘶出聲。

他低頭看向傷處，就見原本隻是幫他摁住止血的周清昀突然手上用力，直把他差點被咬下的肉往中間擠！

陸鐵林也不是傻子，立刻就反應過來周清昀在為陸萍出頭了。

他管教自己的閨女，難道還要看旁人臉色？

可想到周清昀的家世，前程，以及承諾給陸明的照拂……憋屈地歎了聲，隻能先壓下火氣。

見田桂花傷勢不重，陸萍便沒去她身邊，走到陸鐵林面前，她連聲爸都沒叫，隻問：“你跟我媽為什麼要動手？”

想到陸鐵林剛剛的話，繼續，“跟管我有關，你想管我什麼？”

雖然因為周清昀他不能動手也不能罵得太難聽，但說破天去陸萍都是他的閨女，老子管閨女天經地義，周清昀也沒道理阻攔！

於是陸鐵林直接道：“還不是你亂來要參加什麼高考！我說萍萍，你也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好不好？”

“參加高考，你在開什麼玩笑？”

說著看向周清昀，“清昀，萍萍現在嫁給了你，是你媳婦，你該管也管管！由著她這樣亂來，鬨了笑話人家笑的還不是你！”

周清昀這一回，直接鬆了摁陸鐵林傷處的手，草藥掉到地上，陸鐵林剛有點兒止住血的傷處，立時又開始往外冒大血珠子了。

陸鐵林忙忙撿起草藥自己摁傷處時，周清昀已經起身站到了陸萍身邊，攔住陸萍開口，冷淡清越的嗓音在眾人耳中炸開，“笑話我什麼？笑話我娶了漂亮又能乾的媳婦，還是笑話我媳婦聰明又上進？”

陸鐵林一臉懵逼，周清昀在說什麼鬼話？

周清昀繼續道：“管管，嗬，我還真不知道管什麼。是我主動提出要給萍萍補課，也是我支持她參加明年的高考，我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萍萍肯定能考上大學！”

陸萍原本已經被陸鐵林的話氣到，準備了一肚子話想回敬他的。但周清昀清清淡淡幾句話，讓她覺得她跟陸鐵林生氣都是白費力氣。

前世就知道他是什麼人了，現在還跟他氣什麼？

反正早在重生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想好，這輩子她隻會管弟弟妹妹，對陸鐵林這個爸，她是不打算管也不打算問的。

隻不過，周清昀竟然說她肯定能考上大學！

陸萍不禁覺得無形中肩上墜了很大壓力，她明年夏天要是考不上大學，那丟的可就是周清昀的臉了！

不過明年夏天還早著呢，現在她得跟周清昀態度一致，因此她立刻接話，“沒錯，我肯定能考上大學！”

看著跟周清昀並排站著的陸萍，那臉上漾著的是滿滿的自信和篤定，陸鐵林有一瞬的恍惚，好像看見了日後她考上大學的樣子。

但很快回神，他又有些懊惱，她一個女孩子，還已經嫁人了，她考上大學有什麼用？又不是明明，要是明明考上大學，那才是給他長臉，給老陸家長臉呢！

曹村長知道了事情來龍去脈，心底對陸鐵林就生出厭煩了，萍萍有周清昀幫著補課，能參加高考是好事，他不支持不幫襯就算了，他還拖後腿要阻攔，腦子裡裝的都是稻草嗎？

就算閨女嫁了人，可那也是自己的孩子，跟自己姓啊！

哪怕不提閨女過的好了能照拂娘家，光就是閨女自己日子過的好了，那當爸的就應該開心！

今天這事兒純粹是陸鐵林腦子有坑沒事找事，曹村長不打算說陸萍，也不打算說田桂花，在他看來她們不僅沒錯，還值得表揚呢！

轉過身，他衝看熱鬨的村民和知青們說：“行了行了，沒事了，都散了趕緊去乾活去！”

人陸陸續續被攆走了，他也懶得搭理陸鐵林，看了眼邊上田桂花背影，對陸萍說：“萍萍啊，你媽傷了腳，留下也不能乾活，你和清昀先扶她回去吧！”

陸萍也不欲留下再和陸鐵林說什麼，脆聲應了，就去扶田桂花。

田桂花的腳傷已經徹底止血了，雖然走動時避免不了因為著力再滲出點，但她還是拒絕了周清昀要背她回去的好意，甚至都沒讓他跟，隻讓陸萍和曹曉琴半架著走了回去。

一路上，陸萍什麼都沒說。

到家後，先把田桂花扶去堂屋，送走曹曉琴，打了一盆水進去。

田桂花在地裡滾過，身上頭上都臟得很，陸萍送水進屋時她已經把半長的頭發拆開，胡亂拍了拍灰就重新紮了起來。

見陸萍進來，她面色有點不自然，閨女都嫁人了，她和陸鐵林還鬨打架，尤其還是在女婿面前，委實有點沒臉了。

陸萍蹲下幫她把水放好，道：“先簡單洗下吧，要是想洗澡，我先去燒點熱水。”

“不用了。”田桂花聲音很低。

傷的是腳，她坐在小板凳上擰乾毛巾，洗了手和臉後，又把腿上的臟汙也擦了擦。

陸萍等她放了毛巾，端起臟水準備出去，“我給你換盆水。”

“萍萍。”田桂花卻叫住她，“不用了，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做飯吧，一會清昀就要回去了。”

陸萍沒回頭，“那我去給你做飯，做好了我再回。”

田桂花：“不用！我緩一會兒自己做，而且阿鳳也快放學了。”

陸萍轉身看過去，田桂花本來在看她，但因為她突然轉身看過去，忙轉頭彆開了視線。

陸萍歎了口氣，其實對田桂花，她是真的又心疼又有些埋怨。

“媽，你有沒有想過，不跟爸過了？”從前她以為她媽不僅是習慣聽她爸的，還是有些思想和態度也跟她爸一樣。

但今天這事她算是看出來了，她媽應該是怕她爸，她爸那簡直就……就不是東西！

隻可惜如今年代，尤其是她和周清昀都還想高考，便她爸再不是東西，她也不能大肆鬨起來。

但要是她媽不想跟她爸過了，她卻可以支持。

雖然眼下她沒法給她媽什麼，但周清昀會願意照拂一二的，還有她如果明年真的考上大學，以後能賺錢了自然也會管她媽。

現在就看她媽的意思了。

田桂花整個人都懵了，“什、什麼？”

陸萍有些失望，但還是再次重複道：“你如果不想跟他過了，我支持你。你也不用擔心明明和阿鳳，我依然會儘所能的管他們。還有你老了也是，我也會管你。”

田桂花笑了，笑著笑著眼睛卻泛了紅，“萍萍，你這個樣子，讓我覺得你簡直不像是女兒，倒像是個兒子，都能給媽撐腰了！”

陸萍默了默，道：“媽，女兒並不比兒子差。”

田桂花：“對對對，你這樣的女兒，當真是不比兒子差！”

“不過你隻管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不用操心我和家裡，我和你爸一輩子都是這麼過來的，現在他也知道我不是以前那性子了，你放心，他不敢像從前那樣再動不動就跟我動手的！”

其實前世要不是走投無路，她也沒想過離婚。

所以雖然失望，但陸萍也不意外她媽的選擇，“那媽，以後他要是再跟你動手，你就跑，彆在他手底下吃虧。我在的時候來找我，我要是走了，就去找曹叔和吳嬸，曹叔是村長，能鎮住他。”

這輩子田桂花相比前世變化不可謂不大，但敢於反抗卻又不肯離開的她，這變化陸萍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媽，要是你實在跑不開的時候，就拉……”陸萍想說就拉明明擋著，好不容易得來的唯一的兒子，他舍不得傷的。但知道田桂花更舍不得，於是話說一半又咽了回去。

“欸！”田桂花沒多想，反倒是欣慰陸萍的體貼和關心，笑嗬嗬答應了。

陸萍卻不想再看她的笑，端著臟水出去了。

雖然田桂花不讓她做飯，但她還是飛快給蒸了米飯，想著田桂花傷了腳，又順帶蒸了碗雞蛋羹算是給她補補，兩個茄子給做了涼拌。

手腳麻利地飛快做好，她這才匆匆趕回知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