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這一晚, 曹曉琴又是折騰到後半夜才睡。

第二天一早陸萍老時間醒來時，她還睡得正香。陸萍憐惜她昨天受的打擊太大，拉了薄毯把她肚子蓋上, 輕手輕腳起了床。

換了衣服走到門外, 林婉如也剛好開門。

兩人遠遠相視一笑, 陸萍拿了牙杯牙刷，去一邊先洗漱。

正洗著呢，周清昀打著哈欠回來了。

昨晚他去前院時已經有些晚了, 朱天之和其他知青都已睡下，雖然有被王榮河的叫聲吵醒的, 但因為聲音很快就沒了, 就沒怎麼在意。倒是他過去，作為知青點唯一結了婚的男知青, 難得晚上湊一塊，於是他就被那些人抓了壯丁，非讓他說說結婚後有什麼不一樣。

躲不過去，他少不得挑揀著說幾樣，以至於昨晚就睡晚了。

這會兒回來時陸萍正在洗臉，她穿白底帶藍碎花的短袖襯衫, 卡其色的夏款長褲，一頭長發簡單在腦後紮了馬尾，結婚的大紅毛巾沾濕水，擦過臉後留下晶瑩水光，讓她白嫩的臉蛋看起來極是可口。

周清昀不由停腳，目光順著調皮的水珠從陸萍的臉往下，落進她雪白修長的脖頸直至看不見，然後, 沒忍住咽了下口水。

結婚後有什麼不一樣，有些好，可不能跟外人說。

陸萍洗好臉才看見周清昀，站在離她七八步遠的距離，正看著她有點愣怔的模樣。

陸萍知道自己這張臉算漂亮，但再漂亮都已經嫁給他半個多月了，又不是剛開始互相喜歡的時候，他怎麼還會看她看愣住啊？

陸萍心口有甜意泛開，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輕聲道：“你站那乾什麼呢？”

周清昀這才抬腳走過來，“沒事。”

陸萍把他的牙杯牙刷遞過去，回身看了眼虛掩的門，聲音更輕了些，“曹曉琴還睡著呢，你先彆進屋。”

周清昀頷首，但接了牙杯牙刷卻並沒著急走，而是湊到陸萍耳邊，低聲控訴道：“你為了曹曉琴，昨晚竟然把我趕走！”

說到“趕走”兩個字時，他刻意咬重了音。

雖然憐惜好友，但對自家男人，陸萍也確實是有些歉疚的，因此道歉的話脫口而出，“對不起，但昨……”

周清昀抬手，食指壓在陸萍唇上，止了她的話。

陸萍有些不明白他什麼意思，眨眨眼，疑惑地看他。

畢竟才剛結婚半個來月，這又是青天白日的，對上陸萍這麼單純的眼神，周清昀再厚的臉皮也不自由微微一熱，“今晚補償我。”

話落立刻鬆手，轉身快步走了。

今晚……補……償？

陸萍後知後覺反應出來他言外之意，再看他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忍不住偷笑。說的那麼直接，結果竟然還會害羞呢！

曹曉琴迷迷糊糊醒來時，陸萍和周清昀已經合作把早飯做好了，但陸萍還沒來得及進屋叫她，吳玉梅就來了。

吳玉梅一手提滿滿一籃子雞蛋，一手提已經殺好並且收拾乾淨的老母雞，一路風風火火進了後院，看見陸萍時眼底淚光閃爍，要不是還有理智在，簡直要給陸萍跪下了。

陸萍嚇了一跳，忙道：“吳嬸，你這是乾什麼呀？”

“萍萍，謝謝你，嬸子謝謝你！”她說著，眼淚已經滾了下來，然後就把手裡的雞蛋和雞一起塞給陸萍，“給，你拿著，快拿著！”

昨晚曹二哥回家，因為時間已經很晚了，而王榮河的事也解決了，所以就沒跟家裡說。今天一早起來說了後，他差點沒被吳玉梅揍一頓，這麼大的事他怎麼能憋得住的？！

而得知是陸萍救了曹曉琴一輩子後，吳玉梅心裡感激地簡直把陸萍當活菩薩，那就是曹曉琴的恩人，是整個曹家的恩人啊！

所以一大早收拾了家裡的雞蛋，發現不多後，又攆兒子媳婦去鄰居家換，直換了滿滿一籃子雞蛋。然後她又把家裡一隻不怎麼下蛋的老母雞也給殺了，都處理乾淨了，這才提著來知青點。

要不是怕事情傳開影響閨女名聲，她現在是真的想給陸萍跪下。

陸萍意識到吳玉梅送這些東西是為了感謝她後，忙推辭道：“嬸子，我也沒做什麼，你不用給我這些的。再說，我跟曉琴玩得好，這些年你和叔一直都有照顧我不說，我結婚你和叔也出了大力氣，你不用跟我這麼客氣的！”

吳玉梅還沒說話，曹曉琴推開門走了出來，“萍萍，你收下！”

她上前從吳玉梅手裡接了雞蛋和雞，轉身籃子放在灶台上，雞則直接往陸萍手裡塞，“情意歸情意，謝禮歸謝禮，你救了我一輩子，我給你再多都報答不了，所以這點東西隻是因為你和周清昀都要參加高考，都要補充營養好好學習，你隻管收下就是！”

吳玉梅：“對對對，你和清昀要學習，得補充營養！往後彆的不說，但雞蛋你放心，管夠！”

關於陸萍也想學習參加高考的事，之前曹曉琴回家說過，吳玉梅聽過就放在一邊，並沒在意。畢竟有個陸倩異想天開在前，她隻以為陸萍是氣不過想跟陸倩打擂台。

但現在麼，不管陸萍能不能考得上，她閨女的恩人她肯定得支持！

而陸萍卻很驚訝，雞蛋要是偷摸拿去賣，那一個可是能賣三分錢的。吳玉梅這話的意思是往後還要送雞蛋給他們，並且還是管夠，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導致陸萍本能就要拒絕。

周清昀卻笑著先一步接過話，“那就謝謝嬸子了！”

吳玉梅很高興，笑道：“嗐，這算什麼，不用客氣！”

把東西成功送出去後，吳玉梅也沒再多說什麼，隻轉臉瞪向自家閨女，不客氣的一把就拍在了曹曉琴胳膊上，“死丫頭！人萍萍跟清昀才剛結婚沒多久，你大晚上不回家賴在這！”

吳玉梅都有點心累，人陸萍和周清昀正是剛新婚怎麼膩都膩不夠的時候，她家的傻閨女竟然把周清昀擠走，自個兒霸占了陸萍，她真是不怕招人恨啊！！

這、這她都不想承認是自己閨女！

同樣都是十八歲，她家閨女和陸萍差距怎麼就那麼大？

等吳玉梅把一臉愧疚的曹曉琴拖走後，周清昀道：“吳嬸是真心要給的，咱們推了她也會想彆的辦法給，不如就收下，以後在彆的地方還回去。”

陸萍一想也是，但看著那一籃雞蛋和一隻肥美的老母雞，想著幸虧是跟林婉如一起合夥吃飯，要不然這麼熱的天，彆吃不完壞了！

不過這老母雞麼，肯定得今天吃完的，中午明明和阿鳳會來，今兒吃雞的話他們應該抵擋不了誘惑，肯定會留下的。

一隻雞裡放些土豆放些粉條，再加個朱天之也足夠吃！

陸萍就道：“那咱們中午吃雞，你把朱天之也叫來？”

周清昀：“好！”

夫妻倆吃過早飯，因為地裡活暫時告一段落不用再上工了，周清昀就陪陸萍一起去割豬草，等割好豬草喂了豬，回來先把老母雞剁成塊丟鍋裡燉著，然後夫妻倆就回屋拿出了書。

距離陸明和陸鳳過來還有一個多小時，周清昀給陸萍講高中數學，一對一單獨輔導，他講的細致，陸萍學的也認真。

遇到初中知識她不記得的，周清昀就把初中內容也細細講給她。

對陸萍來說肯定是有難度的，但或許是周清昀真的很適合當老師，難度要遠比陸萍以為的低。

等陸明和陸鳳來了，兩小孩開始提前學習三年級內容，因為不需要趕進度，周清昀隻講了半個小時，剩下時間就讓他們做題了。

中午陸萍沒煮米飯，做了一大鍋的雞肉土豆燉粉條，然後在鍋邊貼了一圈餅子。肉香餅香直往鼻子裡竄，即便有田桂花再三叮囑彆在這邊吃飯，陸明和陸鳳兩小孩還是饞得走不動道了。

等飯做好後朱天之也來了，今兒人這麼多倒也不用避嫌了，所以林婉如也留下，大家夥兒湊在小小的床頭櫃邊，吃得個個滿嘴流油。

香味兒傳到前院勾得那些知青們流口水不說，女知青的宿舍裡肖梅才吃完飯就感覺又餓了，索性捂著肚子在看書。

李秋燕和王心蘭一起坐在窗邊，前者滿臉怨氣地瞪著後院，後者面色如常，但時不時往後院看的眼底卻幽深，像是藏著什麼情緒。

接下來的日子，陸萍除了割豬草喂豬外，大部分時間都在跟周清昀學習。周清昀是位好老師，但同時也是位極嚴肅的老師，不僅白天會帶她學習，每天晚上還安排她做題！

陸萍的基礎本來就一般，再又有很多年沒摸過書了，如今從頭學起，即便他教的很認真很慢，陸萍也常常幾道題要做到深夜。

陸萍想改變命運，因此並不叫苦叫累，反倒是周清昀，時日一長臉色就逐漸有些難看了。

畢竟為了讓陸萍休息好，有飽滿的精神面對第二天的學習，他甚至已經半個月都無法行使他身為陸萍丈夫的權利了！

其實有怨念的不止他一個，曹曉琴也很有怨念。

自打陸萍開始學習，她一個星期最多來找陸萍一次，偏那一次陸萍也跟她玩不了多久就又要學習了！

雖然曹曉琴也還有些彆的玩的不錯的朋友，但自打王榮河事件後，她除了感激陸萍，平常也更想跟陸萍一塊玩，因為總覺得跟陸萍多待待她也能變聰明！

在又一次周清昀不在，陸萍學習，她在一邊做針線的時候，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陸萍的眼睛從面前的習題上移開看了過去，“怎麼了？”

曹曉琴有些憂傷地看向她，“總覺得你明年肯定能考上大學，而考上後你就會離開，以後你在大城市讀大學工作生活，我卻留在這鄉下結婚生娃帶娃下地乾活，咱倆要越來越遠了。”

說著她放下繡了一半的鞋墊，說出困擾了自己很久的問題，“其實這段時間你在努力學習，我也在琢磨我能乾點什麼，可我怎麼琢磨，我好像都離不開鄉下這地兒……”

五年內應該確實離不開，但五年後，雖然離開也還要開介紹信，但到那時候大城市也不是完全容不下人的。

陸萍沉思著，目光落在曹曉琴手裡的鞋墊上。

她針線很好，鞋墊上繡的並蒂蓮花栩栩如生，比畫上的都好看！

陸萍前世活得年紀不大，但九零年整個社會狀態是怎麼樣的她卻知道，曹曉琴這手藝要是不丟，最好能再精進一點的話，到那會兒她甚至可以給有錢人做衣服！

繡出這樣漂亮精致的繡花，能不能賺大錢她不知道，但卻絕對可以去外面大城市打工，並且賺到自己花不完的錢！

“曉琴，你繡花的手藝彆丟，最好能繡的再好點！”陸萍道：“短時間可能沒大用處，但時間長些，你肯定能靠這個賺錢！”

曹曉琴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鞋墊，愕然道：“靠這個能賺錢？”

鄉下姑娘，會這個的多著呢，雖然她繡的稍微好點，但……

陸萍點頭，肯定道：“對，靠這個能賺錢！甚至不需要十年八年，或許四五年，五六年就可以了！”

滬市的話，似乎有些老派人喜歡穿旗袍。

而曹曉琴如果能在旗袍上繡出很好看的花樣，甚至如果她會做旗袍……這個就有點難了。

陸萍便沒說那麼多，隻道：“你聽我的，好好練練自己的繡花技術，等回頭有機會我讓周清昀幫你看看外面大城市的書店有沒有類似的書，如果有的話就幫你買了，你對著書上再好好學學。”

在曹曉琴心裡，陸萍說什麼都是對的，因此她二話不說就點了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