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煙花秀(1 / 1)

五一過後,真正的夏天來了。

李月他們住的是頂樓,而且房子西曬,一到晴天就是非常酷熱的。

那時候他們隻有一個小小的台扇,是從小窩搬過來的。

沒有孩子之前,這個小台扇好像夠兩個大人用了。因為李月體質偏寒,睡覺不能長時間吹風扇,吳華睡在外面一擋,就沒多少風吹到李月身上了,剛剛好。

而他們的孩子出生在聖誕夜,那夜狂風大雨,異常的冷,用李月堂姐的話評價那種天氣出生的孩子就是:“不畏風雨,不畏嚴寒”。

什麼事情都有兩面性,所以“不畏嚴寒”出生的孩子代表著,他很怕“炎熱”。

即使讓孩子睡在離風扇最近的地方,她還是熱得呱呱叫,非常討厭待在出租房裡。越是到盛夏,孩子哭鬨得越厲害,幾乎是隻要在家就哭。

李月隻好每天帶孩子出外面逛,白天帶去逛超市,下午出去逛陰涼的小巷,晚上去看彆人跳廣場舞。

孩子一出門就舒服的睡著了。

因為住在五樓,嬰兒推車實在不好拿,李月都是直接抱著孩子出去,而抱著小孩是很累的。

所以每次她抱累了就想回家,而回家往往是一進門孩子就醒,然後開始哭。

孩子熱得一身痱子,晚上一定要給她全身塗滿涼涼的藥膏才可以安穩地睡一小會兒。睡醒了又繼續熱哭。

因為孩子日夜啼哭,大家的睡眠質量都變得很差。睡不好,精神就不好,脾氣都變得暴躁起來。

怎麼當時那麼傻,不懂得買幾個大風扇呢?裝空調更好!這個誰不知道啊?問題是沒錢啊。

一個月兩千塊錢的生活費,柴米油鹽醬醋茶,房租不用交,水電費也不便宜,還有小孩的吃穿用度,雖然李月已經精打細算儘量省了,連每個月帶小孩去打預防針都舍不得坐車,錢還是剛好夠吃到發工資的那天。

六一兒童節,他們的米吃得一粒不剩。於是吳華叫小姑多給一點,每個月多爭取了五百塊。

六一過後的幾天,李月發現對面的房間來了一對九零後的小夫妻,湖北人,帶著一個孩子。

寶媽和寶媽總是比較多話題。很快李月就跟她混熟了。

湖北美女說,房子她們一直在租,隻是前幾個月為了方便她坐月子,就搬到她家公家婆那邊去了,現在孩子已經滿三個月,天氣熱了就搬回來。

他們的房子是東曬,早上有點熱,下午和晚上還是挺涼快的。這已經讓李月羨慕了。

他們的女兒三個月,但是肉乎乎的,人很精神,哭聲非常洪亮。她說覺得母乳不夠孩子吃,她還給孩子喂奶粉。

“喝奶粉不上火嗎?”李月一直被長輩們灌輸“喝奶粉上火”的思想,白癡一樣問。

“你根據你小孩的情況來啊,如果喝這個牌子的奶粉上火,就換另一個牌子的試試唄。羊奶粉更好一點,就是比牛奶粉貴點。醫生跟我說,孩子營養跟不上,就會比較難帶。”湖北美女說。

正說著,湖北美女的孩子哭鬨著要拉便便,李月驚奇地發現,孩子拉的是成型的便便,而她自己的女兒從來都沒有過。

彆人的孩子生龍活虎到處爬,自己的孩子明明大三個月,卻整整比彆人的孩子瘦了一圈,無精打采的靜靜坐著。李月覺得很心酸。

她去超市買米糊的時候,專門去看看奶粉,銷售熱情的給她介紹,然而幾百塊錢的價格就讓李月望而卻步了。

沒錢的時候,人真是卑微啊!

孩子日夜哭鬨,吳華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暴躁。

他開始抱怨李月做的飯菜難吃,沒有花樣。

沒錢能搞什麼花樣?李月問。

吳華瞪了她一眼,沒有出聲了。

吃飯的時候,孩子尿濕了哭鬨,李月沒有馬上去管孩子,吳華生氣了,站起來直接把菜倒進了垃圾桶,不給吃了。

李月隻好去伺候孩子。

天熱,孩子不給穿紙尿褲了,倒是省了一筆錢,就是整天洗席子被子尿布,好麻煩。他們當然也沒有洗衣機。

吃完飯,吳華要午睡一會,孩子一哭,他就讓李月抱孩子出去玩。

“哪裡涼快你就去哪裡。”他把她從房間推了出來。

中午太陽太大,李月隻好抱著孩子去超市,等吳華上班了,她再抱孩子回去。

晚上,吳華吃完飯就洗澡出門玩去了。他也不去哪裡,就在樓下他某個朋友的房間裡玩手機遊戲或者打牌,一直玩到一兩點才上來睡覺。

房子裡太熱了,晚上時間一到,孩子就哭鬨要出門,李月隻好自己抱小孩出去看彆人跳廣場舞。音樂震天響,孩子卻借著點夜晚的涼風在她懷裡睡得好香。

這樣的情況慢慢變成了日常,吳華和李月慢慢沒有了語言。李月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她覺得很落寞。

他們樓下有一對河南的中年夫妻,晚上經常吵架,把家裡的鍋碗瓢盆摔得乒乓響,吵得人沒法睡。

李月曾經說,過不下去就離了唄,有什麼好吵的,天天這樣砸東西多沒意思。

吳華笑著說,他有個朋友就住在那裡隔壁,經常看見他們家滿地的碗碟碎片,電視機都砸碎完。大家都覺得他們該離婚了,可是人家就是不離,摔碎完了就和好,一起去買新的,過兩天再吵架再摔,好有意思。

如今,吳華每天一下班就把她趕出門,自己也玩到很晚才回來,甚至連跟她說話都是很不耐煩的樣子。這種情況還不如人家吵架的!他厭倦了她嗎?

這晚,藥膏的涼氣過了之後,孩子又開始哭鬨了。

李月的大姨媽來了身體不舒服,很累不想動。她希望吳華能主動抱一下孩子。

吳華用被子捂住耳朵,忍了幾分鐘,見李月還不起來抱孩子,一下子坐起來就使勁掐李月的大腿。

李月慘叫一聲跳了起來,憤怒地報複,把吳華也掐得唉喲一聲。

然後兩人像仇人一樣怒視對方。

瞪了一分鐘之久,李月終於還是抱起了小孩。

她滿腔的委屈和怒火,實在坐不住,就抱著小孩一邊喂著奶,一邊在窄小的房間裡走來走去。

大顆大顆的眼淚滴到孩子臉上,讓孩子停止了吃奶的動作。她好奇又困惑地看著母親,靜靜的,沒有再哭鬨。

李月一邊走一邊考慮:這日子沒法過了!錢包裡還有一百塊錢,夠用了,天亮了自己要不要買張車票帶小孩一走了之?回娘家還是去妹妹那裡?她可以讓媽媽幫帶小孩,然後自己跟妹妹一起打工,掙了錢寄回家養孩子。

直到天蒙蒙亮了,房間裡終於有了些涼氣,孩子打個哈欠睡了。

李月的眼淚已經流乾,她心灰意冷的跟小孩上床睡了。吳華起床出門了她也沒有動一下。

李月決定今天不煮中午飯。

她既然都想走了,晚上就坐車走人了,還管他吃不吃中午飯啊!反正自己氣飽了,不想吃。

吳華卻在中午飯之前就回來了,拿了一大袋治咽喉炎的藥。

“你喉嚨痛啊?”話一出口,李月就忍不住想給自己一大嘴巴子,自己一肚子氣還沒有消呢!

吳華倒水吃了藥,好久才艱難的開口,說:“小姑叫去店裡吃飯。”

一去到店裡,小姑就迎了出來,問吳華:“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就是咽喉炎,開了點藥吃。”吳華說。

“早一個月前就聽你說喉嚨痛,叫你去看醫生又不去,拖到現在那麼嚴重!”小姑有點責怪地看了一眼李月。

李月被看得有些無辜。

他喉嚨痛了一個月都沒有告訴她!彆人都知道,就她這個枕邊人不知道!是她太不關心他,還是兩個人已經冷漠到連基本的溝通都沒有了?

“上個月跟朋友去遊泳嗆到水,然後第二天晚上跟他們去吃田螺煲,太辣了,又嗆到,喉嚨就痛了。以前喉嚨痛,一段時間就好了好了,這次都不見好,還越來越嚴重了。”吳華說。

小叔也從廠裡過來了。他說:“聽說D鎮有個中醫治咽喉炎很見效,去年那個誰誰誰就是在那裡拿了一個星期的中藥調理好的,要不你也去試試看。”

“在哪裡的?要不然就是現在去吧,趁著現在有空,我開車,你帶我們去。”小姑馬上揮手叫小叔和吳華上車,叫李月看店,有事給她打電話。

李月帶著孩子在店裡等了兩個小時,他們才回來。

這兩個小時裡,店裡非常安靜,店外也非常安靜,連路過的人和車都沒有。

這種安靜的場面五年來在D鎮還是第一次遇到。這就意味著,紅木家具行業瘋漲了幾年之後,要迎來一個低潮。

吳華拿著中醫煮好的藥汁就叫李月回出租房了,藥是飯後服,傳說中的午餐要回去自己煮。

因為小姑隻買了面包回來吃。

吃飯的時候,吳華看到李月雪白的大腿上兩個青黑的手指印清晰可見,愧疚地叫李月也照這個力度給他掐回兩個手指印,說夫妻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李月不客氣地掐得他哇哇大叫,無奈他皮膚太黑,怎麼掐都沒有印子,但是李月一肚子的怒火總算是煙消雲散了。

吳華戒煙戒酒,中藥吃了一個星期,病還是沒見好。

廠裡也沒有什麼貨做了,小姑和小叔建議吳華回家鄉去,安心把病治好再說。

李月想,回去治病還要花錢,就讓吳華叫小姑把以前沒領的,“她幫忙存著先”的工資都領出來,吳華卻隻拿了五千回來。

小姑說,她沒欠有吳華的工資,以前的都領完了,這個月都沒開什麼工,哪裡還有工資?這五千還是她看吳華生病了,另外送給他治病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