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時間一點點過去，莫文和悟淨在門外來回踱步，心急如焚，屋內十分安靜，讓人不禁擔憂著裡面的情況。然而當莫文想到那是父親親手留下的配方，又多少放鬆下來。

會沒事的，他這麼安慰著自己。

直到這折磨人的時刻不知過了多久，緊閉的門扉終於打開，賽菲羅慢慢從裡面走了出來。

“賽菲羅，怎麼樣了？”兄弟倆立刻圍了上去，卻發現她的臉色十分難看，眼眶微微有些紅腫，好似哭過。而她好看的臉龐此時籠罩在幾分陰霾中，帶著濃烈的悲傷。

這樣的情形讓兄弟倆內心很沒有底，紛紛咯噔一聲。

“怎麼了……難道說師兄他？”

賽菲羅察覺到他們的恐懼，輕輕搖頭：“沒有，一切順利。我已經幫悟空上過藥了，大概再過一會兒她就會醒過來。”

聽到此話，兄弟倆終於鬆了口氣。“呼，那就好……”

不過既然如此，賽菲羅臉上這樣凝重的神情又是因為什麼？

在莫文幾分克製的疑慮注視下，賽菲羅忽然抬頭和他對視，那眼神裡複雜的意味讓他不禁有了一瞬的退縮。

那雙眼睛裡帶著幾點輕微的怨念，好像看著一位嫉妒的對象。那樣的感覺，就像是小時候遇到過的，自己擁有了鄰家小孩渴望的玩意兒後，而時刻面對的注視。然而，賽菲羅的神情遠比這要豐富，她的嫉妒裡帶著沉重的哀傷與不甘，甚至於……莫文覺得那其中帶著無能為力的遺憾，以及怨天尤人般的愁恨。

奇怪，為什麼會突然這樣看著自己？

“陛下……怎麼了嗎？”空咽一口，莫文訕訕詢問道。

然而，當他想要一探究竟時，賽菲羅忽然收回了那份注釋，將視線移到了彆的方向。“沒事。”

她緊接著話鋒一轉：“對了，你們現在都在這邊待著，你們的師父……”

經由賽菲羅提醒，莫文和悟淨的神經立刻繃緊。對啊，師父還在妖怪手上，而且那妖怪不是揚言要往師父身上放毒藥實驗嗎？如今耽誤這麼久，師父會不會出事。

可是僅靠他們兩個人過去，也奈何不了那隻妖怪，甚至可能會一去不返。

這下，怎麼辦？

看出兩人緊張不安的情形，賽菲羅低頭思忖片刻，問道：“我先問你們一個彆的問題，那妖怪為什麼會找上你們？”

“嗯？”兄弟倆稍微一愣，回想起來後，略帶幾分尷尬道，“這個，那妖怪說，他傾慕不得，卻聽聞你看上了大唐來的人，錯以為此人是我師父了。”

“什麼？”賽菲羅的嘴角一陣抽搐，“他以為我看上了你們師父？”

兩兄弟點點頭：“對，所以因為嫉妒心，他把師父抓走，說要折磨他。”

賽菲羅極其無奈地扶住額頭，狠狠罵道：“真是個又蠢又卑鄙的家夥，他居然想要……”

一想到如若不是誤會，這個妖怪的魔爪就會伸向悟空，再回想起悟空中毒時痛苦不堪的神情，賽菲羅幾乎無法去想象，如果讓他得逞，悟空又會受到怎樣的折磨。

而當這份恐懼引發的憤怒愈演愈烈，心底忽然有一個聲音自嘲的笑了。

你還是在乎她。

賽菲羅稍稍一愣。

對啊，還是在乎……即便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太過迅猛，太過出乎意料，可鎮定過後，所有的注意力卻依然無法自控地撲向那個人。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喜歡？而可以忽視掉很多的變故？悟空告訴了她那麼多真相，又向她隱藏了無數秘密，可當神秘的面紗揭開又蒙上，賽菲羅卻逐漸感覺到，無論是面紗後真實的一面，還是面紗外朦朧的表象，都像是罌粟花那般，引誘她一點點靠近。

想到這裡，賽菲羅卻又很快回想起剛才發現的那個秘密。

可偏偏這個如同毒品一樣吸引著自己的家夥，早已心有所屬，而那個人此時就在自己面前，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悟空的心意。

怎麼能夠不怨恨不生氣呢，自己苦苦乞求著的東西，那個人卻在享受著，甚至還茫然不知。內心好恨……

可偏偏這個人，竟是救命恩人的孩子，而且憑心而論，他其實也很善良，對著自己的團隊和朋友至仁至義，讓人不忍因為自己的私欲去遷怒他。

為什麼自己一定要遇到如此矛盾而折磨的事情？賽菲羅咬咬牙齒，卻不再想要探求答案。

她緩緩睜開闔上的雙眼：“……事到如今，也許我可以幫幫你們。”

“什麼？”

賽菲羅沒有解釋，而是直接招來一位下屬，囑托道：“立刻前去那個妖怪的洞穴，替我捎一句口信，我知道玄奘已經落在了他手上，明早我會親自登門拜訪，如果屆時他能夠保證玄奘完好無損，我就同意和他成親。”

“啊？”不光是下屬，就連兄弟倆也為賽菲羅的這一決定大吃一驚。

“不、不行！怎麼能讓你做出這樣的犧牲？”

然而，賽菲羅輕輕擺手，淺笑道，“拜托，隻是緩兵之計，等悟空醒過來後，這段時間還不夠你們想個辦法的嗎？”

莫文和悟淨張了張嘴。唔，好像說得有點道理。

下屬聽懂了賽菲羅的意思，先前的幾點慌亂便被打散，告退過後便飛快衝向了宮外。

看著下屬離去的身影，忽然間，幾人聽到屋裡有了極為微弱的呻吟聲，瞬間都繃緊了神經——悟空醒了！

慌忙推開門奔入房間，三人皆是衝到了床邊。

“悟空？”“師姐？”

恐怖的紫色紋路消失不見，臉色也逐漸有了血色。望著顏色恢複正常的唇瓣，三人皆是長長鬆了口氣。

悟空微微皺著眉，睫毛不斷顫動著，而後，迷離的赤紅眼睛終於露出一條縫隙，疲乏的身體慢慢伸展出四肢。

“唔……”

她漸漸把身子調整過來，睜開的眼睛來回眨動著，反應著眼前看到的景象。

這個天花板的顏色，總覺得有些熟悉。

而更加熟悉的，是那幾聲在耳畔響起的，喜悅的呼喚。

“悟空，你醒了？”

悟空立刻瞪大眼清醒過來，難以置信地偏頭看向那個聲音的來源。

“賽菲羅？”

賽菲羅輕輕點頭答應著，“嗯，是我，你終於醒了。”

悟空茫然地看著賽菲羅那如釋重負的笑容，使勁揉了揉眼睛。“這、這是……”

“師姐，你被那妖怪的尾巴重傷，中了劇毒，我回想起曾經賽菲羅也遇到過這種情況，就帶著試試看的想法將你送了過來。好在……”莫文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悟空這才遲頓的意識到他和悟淨也在，“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莫文語落，悟淨便一把湊到了自己面前，焦急地問道：“師姐師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需不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喝水嗎？”

悟空茫然地眨動眼睛，愣住了。

等一下，莫文和悟淨怎麼突然叫自己師姐？

“師姐……？”

看著悟空疑慮的神情，莫文欣慰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他長歎一聲，指了指悟空的身體：“你中毒太深，性命垂危，導致維係身體的法術也都失效了。師姐……你的真實性彆，他們都知道了。”

聽聞此話，悟空呆滯了足足數秒，而後忽然一下便從床上彈了起來：“什麼？！”

然而這個動作不出意外地牽扯到了背後的傷口，她的五官立刻因為疼痛擰成一團，額頭霎時多出幾滴冷汗來。“嘶——”

“師姐？你慢點，小心傷口！”莫文見此心頭一緊，忙上前幫她半靠在了床上。

悟空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待留意到那垂落的長發和女性獨有的特征後，她才清楚意識到，自己真的變了回去。

“怎、怎麼會？”她顫抖著扭頭查看著自己的身體。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悟淨以為她是緊張，忙安慰著：“師姐，沒關係啦。雖然我的確驚訝了那麼一點點，但是整體而言，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是啊，隻是等救師父回來後，或許你要和他好好解釋解釋。”莫文也在一旁寬慰她，但當他回想起師父時，臉上還是多出了幾分凝重。

然而，悟空緊張慌亂的神情卻沒有減輕任何，她甚至沒有因為莫文提及的師父而想到玄奘被擄的事情，依舊茫然地張開手，看著自己的掌心。

“不，不是那個……我為什麼會變回來。就算是性命垂危，但除非我死了，否則我的法術不可能會失效！”

此言一出，現場的氣氛忽然有些凝重，莫文和悟淨皆是一愣，心中被悟空這句話激起了幾點波瀾。

什麼？

悟空顫抖著雙手，她忽然一把拔下頭頂的一根毫毛，吹向空中。毫毛輕緩地飄落在地，而後便消失在了花紋複雜的地毯上。

幾人看著那根毫毛從飛舞到降落，心重重沉下。

悟空愣愣地看著那消失在毛毯中的毫毛，臉上的驚愕是前所未有過的。

忽然，她又猛地雙手合十，低頭呢喃有聲，飛快念動起咒語。可除了那低沉的話語聲，一切皆是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