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綠色的小本本被陸軒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藥房的工作人員看到證書的那一刻很明顯的愣了一下,這東西隨身帶著?
恐怕沒人會隨身帶著吧?
不過她也沒有多想,接過陸軒的執業醫師證打開看了一眼,確認無誤之後,又將證書還給了陸軒:“要配多少天的?”
“我們這邊最長隻允許配半個月的用量。”
“一周的就行。”
工作人員點點頭,在陸軒的注視下來到了藥房的左側。
一排中藥櫃子整齊的擺放在牆邊,櫃子上有著數百個小的抽屜,每一個抽屜上都有一個甚至三四個標簽,標簽上清楚地寫著中藥名稱。
隨著工作人員走了過去,陸軒四人也靠了過去。
趁著她還在核對藥方的時間,陸軒提醒了一句:“一會藥在分開包裝之前能先給我看一下嗎?”
工作人員抬頭看了眼,眼睛微微眯了眯,隨後點了點頭。
將七張黃紙整齊的擺放在桌面上,找到藥方上的龍膽草後,第一時間放在了一邊的大盤上:“這是龍膽草,你自己看吧。”
她話說完,就去找第二味藥去了。
而林永真幾人則是直接圍了上來,看了以後,好奇地問道:“小軒,這中藥不都一個樣嗎?還能看出好壞?”
這個問題,不隻是林永真疑惑,就連學中醫的季修文也是有些好奇。
中藥辨彆的方式方法太多了,哪怕是學中醫的,也不敢說都一清二楚。
而且,一般來說,不是專門學中藥學的,基本上很少有機會接觸中藥,在學校的時候,隔三差五還有可能會接觸到一些,畢業了,進醫院後,接觸中藥的機會就少了。
像季修文這種畢業在中藥房抓藥的還好一點,一些直接去給醫生當助手的,可能畢業後都沒碰過中藥。
而中醫院,一般中藥的采購都有相應的供應商,跟醫生本身沒有任何關係。
無論好壞與否,也不是一個小醫生能決定的。
即便是主任醫師,甚至院領導,有決定權的這些人,也不一定就會親自去考察一下中藥的質量。
這判斷中藥好壞與否的本事,自然不是每一個中醫師都有。
這與古代就有很大的區彆。
在古代,絕大多數時候,中藥都是中醫師自己親自去采摘甚至處理的,藥材好壞如何,一清二楚。
“自然能看出來的。”
陸軒拿過一株龍膽草,介紹道:“龍膽草又稱地膽草、山龍膽,為龍膽科植物龍膽或三花龍膽的根及根莖。
這是一種性寒,味苦,具有瀉肝膽實火、除下焦濕熱的功效的中藥,常用於治療肝經熱盛、驚癇狂躁、頭痛目赤、咽痛、黃疸、熱痢、癰腫瘡瘍、陰囊腫痛、陰部濕癢等症,還可與其他藥物配伍,治療乙型腦炎,為清肝膽實熱的常用中藥。
常生於山坡草叢、灌木叢及樹林邊緣,每年春、秋兩季均可采收,不過這龍膽草又以秋季采收的質量最佳。
采挖後,除去莖葉,洗淨曬乾即可入藥。
不過這種藥,還真有很多假冒的,比如以前就有以玄參科植物草本威靈仙,俗稱草龍膽的乾燥根冒充龍膽草。”
季修文湊近一看,問道:“如果真遇到了的話,那要如何辨彆真假?威靈仙我見過,的確跟龍膽草很像,不仔細看的話根本識彆不了,這還是我在中藥房待過一段時間,不然還真不知道龍膽草和威靈仙這麼像。”
“你看……”
陸軒指著手中這株龍膽草,“真的龍膽草,乾燥的根呈不規則塊狀,一般長約0.5-3厘米,直徑約0.5-1厘米,表面暗灰棕色或深棕色,皺縮,有橫紋,上端具莖痕或殘留莖基;質脆,易折斷,斷面略平坦,黃棕色,木部甚小,類白色。
當然,還可以通過聞嘗的方法進一步識彆,龍膽草聞之氣微弱,口嘗味極苦。”
按照陸軒的介紹,季修文仔細地看了一會,發現跟陸軒說的幾乎一模一樣。
隻是沒嘗過,他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那假的龍膽草呢?”季修文又追問起來。
“假的龍膽草其根雖也呈不規則塊狀,但上端可見凹陷的莖痕,這算是比較明顯的特征了。”
陸軒道:“而且假龍膽草根叢生於根莖上,圓柱形,長2-8厘米,直徑0.1-0.2厘米,表面棕褐色,平坦或微顯縱皺紋;亦質脆,易折斷,但斷面皮部棕褐色,木質黃白色;聞之氣味微香,口嘗亦味苦,但不及真品龍膽草的極苦味。”
“當然,不隻是以玄參科植物草本可以以假亂真,還有一種藥材也跟龍膽草長的差不多。”
“什麼藥?”
“桃兒七。”
“桃兒七?”
季修文滿臉的疑惑,這個他還真沒聽說過。
陸軒笑著解釋道:“桃兒七為小樂科植物鬼白的根,與龍膽草不同的是,桃兒七有毒,且效用與龍膽不同。而且其根莖呈不規則塊狀,上端可見凹陷的莖痕。根莖下端和周圍著生多數細長的根,根圓柱形,長6-12cm,直徑2-3mm,表面棕褐色,平坦或微顯縱皺紋,斷面顯粉性,白色,木部黃色,味苦。
但跟其他假冒龍膽草一樣,雖苦卻不及龍膽草極苦。”
“這家夥還真有點本事!”
正在抓藥的工作人員,原本還覺得陸軒要看看中藥就是隨口說說罷了,沒想到陸軒竟然懂的這麼多,不隻是認識龍膽草,就連假冒龍膽草的幾種中藥的性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家夥,不得了啊!
她有些驚訝地將茵陳放到了陸軒跟前,想看看這家夥是不是真的這麼厲害。
“龍膽草沒問題吧?”她看著陸軒問道。
陸軒將手裡拿著的龍膽草放下,搖了搖頭:“沒太大的問題,不過這應該是春季采收的,沒有秋季采收的藥效要好,不過藥品的質量還是不錯的。”
連采收的季節都能看出來?
工作人員眼睛瞬間瞪的跟銅鈴似的,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陸軒。
不隻是她,這一刻,就連季修文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不是,陸軒,你連采收的季節都能看得出來?這怎麼可能?”
陸軒笑著道:“一般來說,春季采收的龍膽草都是以烘乾為主,畢竟春季濕度較大,而秋季因為乾燥,所以常以陰乾為常見,基於此做出判斷並不算難,不過現在科技越來越發達,什麼時候采收的都有可能是烘乾的,這個時候判斷難度就比較大了。”
聽到這話,季修文等人倒是沒說什麼,倒是抓藥的工作人員眼睛有些發亮。
長見識了。
沒想到識彆中藥還有這麼多的講究。
關鍵是,她知道陸軒說的一點問題都沒有,這龍膽草的的確確是烘乾的,而非陰乾,而且裡面的標簽上她之前還瞟了一眼,真是春季采收的。
這一刻,她徹底地不敢小看陸軒分毫了。
人家雖然看著年輕,可本事卻是一點都不差。
不管醫術如何,可這份識彆藥材的本事,放眼全國那也是少有的了。
說句不好聽的,隻要陸軒願意,直接留在惠安大藥房的話,在這個小縣城裡,老板都能開出一個月上萬的工資。
這在大城市也許不算太高,可要知道,安江縣平均工資也就一兩千,上萬那都可以吊打安江縣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的人了。
這下子,她也沒有了看戲的打算,將茵陳放到了陸軒跟前,低聲說了一句:“這是茵陳,你看看吧,有問題就說。”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藥房采購的中藥有沒有問題。
不是什麼高質量的藥材這是肯定的,畢竟高質量的藥材往往也意味著高價格,在安江這個小縣城,抓中藥的人本就不多,這還少整個安江縣城就這一家,不然采購來的中藥怕是得放藥櫃裡長蟲發黴。
至於有沒有假藥,她也不清楚,也不好說。
隻是知道陸軒這麼有本事後,心裡也有些打鼓。
“應該不會有假藥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挪動步子去找第三味藥。
而陸軒,則是拿了一點茵陳在手裡,笑著道:“這就是茵陳,在中醫院裡平時用的也不少,屬於比較常見也常用的中藥材。”
季修文點點頭,他之前在中藥房待過半年,知道那些醫生開的藥方裡,有不少都有茵陳,見得多了,自然知道這就是茵陳。
中醫院采購的中藥材,雖然質量算不得上乘,但也能做到沒有假貨。
“茵陳的話,也分兩種,一種是春季采收的綿茵陳,還有一種則是秋季采收的花茵陳。”陸軒又介紹道。
“這兩種茵陳應該有區彆的吧?”季修文追問道。
“當然有區彆。”
陸軒沒有多想,便道:“像我手裡拿的就是綿茵陳,綿茵陳,始見於清代張璐寫的《本經逢原》一書。
“茵陳有二種:一種葉細如青蒿者,名綿茵陳,專於利水,為濕熱黃癉要藥。
一種生子如鈴者,名山茵陳,又名角蒿,其味辛苦小毒,專於殺蟲,治口齒瘡絕勝,並入足太陽。
《本經》主風濕寒熱,熱結黃癉,濕伏陽明所生之病,皆指綿茵陳而言。”
張璐所講的綿茵陳實際係指古代藥用茵陳的基質濱蒿與茵陳蒿而言。
此外張璐又提到山茵陳,山茵陳則始見於五代時期日華子的《日華子本草》:“石茵陳,味苦,涼,無毒……又名茵陳蒿、山茵陳。本出和州及南山、嶺上皆有。”
日華子先生所講的石茵陳、茵陳蒿、山茵陳實際也是古代藥用茵陳的基質濱蒿與茵陳蒿,隻不過應該都是野生茵陳,而非現在多為種植。”
季修文點了點頭,古代醫術所記載的,不出意外,絕大多數都為野生,畢竟那個時候還沒有種植一說,即便是有些中藥實現了種植,但種植規模也不大。
而且,野生的藥品效果也不是種植的能比的。
野生效果比種植的要好,這一點毋庸置疑。
就跟人參一樣,野人參的價值比種植的人參價值高了不是一點半點。
二者看似成分都一樣,可在治病救人上,卻有著天塹之彆。
年份足夠的人參有吊命的功效,而種植的,可就難說了。
“那我們現在用的茵陳跟你剛剛說的那些有什麼區彆嗎?”跑去抓藥的工作人員好奇地問道。
她一直都在注意這邊,見沒人說話,可又壓不住心底裡的好奇,想了想,咬牙便是問道。
陸軒抬起頭,見對方正一臉期待的看著這邊,而且眼見幾人都對識藥挺感興趣的,他想了想便是道:“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到2015版《藥典》記載了。
藥用茵陳基質來源濱蒿與茵陳蒿因采摘時間不同分兩種,春季采收的習稱“綿茵陳”,秋季采割的稱“花茵陳”。
可見,今日之綿茵陳與清代張璐所載綿茵陳意義有彆。
不過,如此基質來源也難免涉及到一個問題,因采摘時間不同,植物的成熟度不同,其有效含量自然不同,作用也就自然有彆。
譬如《本草蒙荃》就說:“青皮、陳皮一種,枳實、枳殼一種,因其遲早采收,特分老嫩而立名也。”
藥理研究也提示,綿茵陳主要成分為揮發油類及綠原酸等化合物,其利膽及抗病原微生物作用明顯優於花茵陳,花茵陳主要成分為香豆素類化合物及黃酮類化合物,具有良好的抗炎、保肝及鎮痛作用。
如是,綿茵陳、花茵陳也就應當區彆使用。
二者都為茵陳,可效用不一樣,用的時候自然就要分為兩種,你這抓的是綿茵陳,而我需要的則是花茵陳。”
說完,微微一笑。
“花茵陳……”
呢喃一聲後,工作人員又看了眼藥櫃:“我好像看到是有兩種,我找找看。”
她將虎杖放下,將之前抓好的綿茵陳收好,在同一個抽屜櫃中找到了花茵陳,笑著說道:“這應該是花茵陳吧?”
陸軒抬頭瞟了一眼,確認了後便點點頭道:“就是這個。”
“你可真厲害,這麼年輕竟然對中藥這麼清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就是專門乾這一行的。”工作人員將花茵陳稱好兩,分彆放入黃紙上。
“學的中醫,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陸軒謙虛地道。
“這可不是知道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