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 主宰者(1 / 1)

全服首殺 年終 10495 字 6個月前

真是個奇怪的夢,諾爾暗想。

半夢半醒間,他的內臟好像融成一灘血水,全身上下都有種難以言喻的鼓脹感,仿佛下一秒就有什麼要從他的體內鑽出。

可惜,他還挺喜歡那個夢的。醒來後,他想再吻吻他的男朋友。

“感謝您的協助,現在我們兩不相欠。”

諾爾睜開眼,正巧聽到忒斯特與蘇拜耳博特對話。蘇拜耳博特的態度好了不少——不是安心滿足的那種“好”,而是頗有忌憚的那種“好”。這位古老的巨龍領袖終於意識到,這片土地正孕育著超出它理解的戰爭。

比起忒斯特亮出氣勢那會兒,眼下的巨龍甚至要更為謹慎。它貌似對樂土有了全新的判斷,這是個好消息。

也許這次,是他泄露了些許力量,諾爾心想。他能在忒斯特身上感覺到一點兒屬於自己的力量波動,沒準忒斯特從他的身上拿走了點什麼。

隻是他再去回憶時,夢溜走了。就像一個正常的夢境,在蘇醒後快速消散。

諾爾移動視線,看向不遠處的佩因特。佩因特的表情有些複雜,諾爾一時說不清他想表達什麼情緒。但他能知道,至少那絕不是讚同。

諾爾按住嗡嗡作響的頭,不適感還殘存在他的胸腹,像是內臟裡被人扔了塊石頭。他從石板上坐起,看著蘇拜耳博特洞窟中的美麗裝飾。晨曦之下,那些金器泛出璀璨的光暈,像是從未被夜色染指。

之前的會面,諾爾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便把交流的任務交給了老油條隊友。此刻,他卻主動地選擇沉默,力圖讓自己看起來暈乎乎的。

“親愛的,我們回去吧。”忒斯特對他微笑,有那麼一瞬,諾爾又抓住了夢的碎片。

“幫我確認下琳恩他們的情況,好嗎?我想稍微安靜會兒,我的耳朵還在嗡嗡響。”諾爾輕聲說道。

“待會兒我就去找你,我保證。”

忒斯特顯然對這個要求有些吃驚,他琢磨了兩秒,才有點遲疑地點點頭。

“感謝您的幫助。現在我狀態不佳,但龍巢內的寶藏,我會為您一一指出。”確定忒斯特先行離開,諾爾扶著石板站起來,衝蘇拜耳博特稍稍行了個禮。

他的視線餘光裡,佩因特悄無聲息地隱去身形。結果前教皇先生出洞穴還不到十步,腳踝就被細細的藤蔓纏住了。

“您二位的手法真是越來越像了,真甜蜜。”佩因特乾笑兩聲,無奈道。

他的身後,還有些虛弱的諾爾扶著牆壁走出來。

“您走得太急了。”諾爾小聲說。

佩因特:“原諒我的急性子,小人隻是想早點把那把劍送出去。”

“你認為忒斯特隱瞞了什麼事情,非常危險的事情。”

諾爾沒接話,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而你的立場並不是‘樂土’,而是‘塔赫’。儘快把能夠弑神的劍交出去,才是最有震懾力的選擇。”

“唉,好吧,您總在這種時候格外精明。”

佩因特攤攤手,“就小人對二位的了解,要是忒斯特先生真的失敗了,他絕對要表現得更失望,或者更急躁。”

“瘋修士是個偽裝情感的大師,平時不該有這樣的破綻。這可是托您的福,您製造了許多他還沒能搞懂的情感……”

“所以,您認為我的情況很糟糕,盜星索口中的‘災禍之源’很有可能是實話。”

諾爾沒被佩因特的胡言亂語繞進去,“我有毀滅一切的可能性,或者更糟,我曾經有毀滅一切的計劃,隻是把它暫時封存了。”

佩因特聳聳肩,沒有正面回答:“您是來拿走‘支配者’之劍的?”

諾爾同樣也沒有正面回答:“請您把它抽出來。”

太陽已經徹底升了起來,金燦燦的陽光潑灑而下。兩人立於高聳的石台之上,不遠處是蘇拜耳博特的龍巢。陽光把石台的影子拉得極長,兩人仿佛變成了日晷指針的一部分。

佩因特歎了好幾口氣,不卑不亢地抽出長劍,他異常認真地盯著諾爾,淺綠色的眸子裡不見笑意。

這位大魔法師的體力差點意思,這把神器長劍異常沉重,他用雙手才能把它握穩。劍身光輝閃耀,像是由陽光鑄成。

它的強度毋庸置疑,“斬神”並非一句空話。隻是光看造型,真的挺不適合忒斯特,諾爾心想。

而且這是盜星索做的東西,誰知道其中有沒有動手腳?

諾爾從口袋裡掏出拆信刀,他又劃破自己的手,將血液滴上拆信刀的刀柄。完成這些,他將拆信刀輕輕放置在長劍劍身上,啟動了【創造者】技能。

沾血的拆信刀漸漸融入劍身,那璀璨的光芒稍稍黯淡,劍刃之上出現一抹若有若無的赤紅光暈。

利用那滴血,讓拆信刀始終處於激活狀態,並將使用者識彆為諾爾。

這樣的拆信刀被融入“支配者”——

“現在它不僅能斬殺神明,還能斬殺玩家。忒斯特肯定不會喜歡這把劍,還請您幫我保密。”

諾爾說,“作為報酬,我替您檢查過了,盜星索沒有在劍上動手腳。去把它交給您看中的人吧,我相信您看人的眼光。”

佩因特揚起眉毛:“了不得權力,您就這樣把它交給我?”

“我想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忒斯特都不會傷害我。”諾爾說,“假設我……我真的陷入瘋狂,至少在那之前,我得給塔赫留下希望。”

“哦。”佩因特眉毛越來越高,“看來您完全不打算考慮盜星索的提案。”

諾爾安靜下來,他抬起頭,看了會兒龍巢無垠的藍天。

“要儘可能減少傷亡,讓盜星索幫我了結,也許是個好選擇。”

諾爾說,“但我其實不擅長這些——我是說,現在的我不擅長這些勾心鬥角的戲碼。我抵禦它的陰謀,隻有一種手段,那就是不信它說的任何話。”

“如果我被塔赫孕育的生靈殺死,好歹算是死得其所。萬一事情發展到那一步,確實會有不少犧牲,但是…

…”

佩因特眯起眼。

“……但是我想要活下去(),不管現況如何糟糕。

陽光之下?(),創世者那雙青眼近乎透明,“係統裡還有我封印的鄰居,回家的方法等著我探索,我也不想拋下我愛的人。”

“我想活下去,我不想為了某種可能性提前放棄——我想清楚了,這就是我的私心,也許我不是您所期待的神。”

佩因特突然微笑起來,他的笑容越來越大,最後變成哈哈大笑。

“不,不。”

這位前教皇先生連連搖頭,“小人看來,一個有血有肉有私心的神,肯定比一台絕對理性的機器要好——人們可以向前者祈求,與前者溝通,後者可做不到。”

說罷,他收起長劍,深深鞠了一躬。

“請您放心,我會為這把劍選擇一個好主人。”

佩因特的臉上還帶著笑意,“希望到了最後,我們會成為您的劍與盾,而不是您叛亂的下臣。”

佩因特的腳邊騰起風圈,與此同時,他身上的氣息逐漸淡薄。他從龍巢一躍而下,融化在了風中。

這位前教皇離開了。

諾爾停留在石台之上,看向遠方。這個高度,他能看到地平線閃爍的金邊,青翠灌木間翻滾的霧氣,以及一片片美到讓人屏息的林地。

陽光灑在他身上,柔軟又溫暖。記憶裡總是陰天,他好像很久沒有這樣單純地享受太陽了。

不過,他還有比享受陽光更要緊的事,同樣柔軟溫暖的事。

諾爾回到房間,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忒斯特。他的騎士正就著奶酪醬吃軟餅,看到諾爾突然回來,忒斯特差點噎住。

“琳恩、多蘿西和坎多都不在房間,隻有那個傻不拉幾的巴托人偶在。”他舔乾淨嘴邊的奶酪醬。

諾爾:“然後呢?”

“您讓我確認他們的情況,我確認了,她們不在。”忒斯特警惕地說,“您該不會指望我去找他們吧?我可是在等您回來呢。”

他就知道,要指示瘋修士做什麼靠譜善事,他非得把步驟一二二列出來才行。諾爾掐了掐鼻梁:“先說說你的調查結果吧。我們都知道,那個魔法絕對沒有失敗。”

忒斯特的視線又緩緩飄走了:“您讓我帶您去找珀拉達特的‘核心’,說那家夥會猜出情況。”

“聽起來還有救,你還是彆傳達了,直接用心靈感應讓我看看畫面——萬一出現理解失誤,那可就不好了。”諾爾說。

忒斯特飛快吞下剩餘的餅,長長地“嗯”了一聲:“還是多問問坎多更有效率,您覺得呢?這也許是個修複兩位關係的絕妙機會,您……唔!”

諾爾果斷走上前,抱住了忒斯特。他能感受到忒斯特肋骨下怦怦跳的心臟,眼下它突然快了幾個拍。

“看來真的很糟糕。”諾爾說,忒斯特的身體在他懷中稍稍僵直,“我不看,告訴我原因,好嗎?”

忒斯特發出一聲模糊的咕噥,半晌才開口:“

() 您變得太強了,知識封印壓製不住現在的您。您自己——您的潛意識——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說去找珀拉達特。”

“好的,我知道了。”諾爾順手摸摸那頭長發,“我會想辦法。”

“就這樣?這樣就行?”忒斯特有點驚訝,“你不怕我騙你,或者隱瞞你?”

“不怕。”

諾爾說,“走吧,我還有不少事要做。比如再給自己搞點自我削弱的詛咒,我是說,可以解開的那種——”

龍巢裡絕對不缺詛咒,就諾爾所知,龍墓就得有一打詛咒大禮包。事到如今,諾爾突然隱隱感受到了【體質破壞】這個詛咒的意義所在。

這個詛咒嚴重壓製了他的屬性,讓他不至於在對世界一無所知的時候迅速變強。如果沒有它,他是否會失控得更早?

要是他已然瀕臨失控,“生命女神”再在玩家陣營神降,那絕對會是另一種局面。

龍巢巫妖那一戰,他和忒斯特都收到了名為詛咒的祝福。係統的援助很到位,或許太過於到位了,簡直像是事先設計好的預備方案。

能做出這種事的存在,顯然不是盜星索——那家夥連個主線任務都設置不好,它對係統權能的掌控還沒到這種地步。

事情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諾爾心想。種種可怖的遭遇背後,似乎埋藏著什麼更深的事物。

證據就是,他近期遭遇了這麼多——人命與世界被放上天平,破敗的危險近在眼前,自己卻沒有真正地驚慌失措、糾結不休。

那是一種微妙到不合理的鎮定。

當然,當務之急還是搞清楚琳恩他們去了哪裡。諾爾側過頭,正看的忒斯特還存有訝異的雙眼。他的騎士,似乎對他無條件的信任十分震驚。

諾爾忍不住再次抱住忒斯特,吻上了他的額頭。

他本來想吻的是嘴唇,可他就是突然更想要這麼做。那是一種微妙到不合理的熟悉感,帶著夢醒時飄忽。

他想要同胞們回家團圓,想要塔赫有一個圓滿的好結局。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祈求,現在,諾爾突然多了個小小的願望。

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個計劃。

希望你不是計劃的一部分,親愛的。

……

蛇人先知不見了。

發現這件事的瞬間,琳恩內心一寒。蛇人先知引發過盜星索神降投影,萬一這家夥是個隱藏極深的盜星索信徒,事情可就難說了。

那個蛇人先知就算是同胞,同胞們也有各種態度在。那些自稱“惡魔”的殺戮玩家,她可還記得。盜星索擅長蠱惑人心,誰知道它能弄出什麼事端。

沒等多蘿西開口懇求,琳恩就衝了出去。她帶著湯姆、傑瑞兩個木偶,循著和地上的痕跡奔行。以防萬一,她把留在房內的坎多也帶上了。

跑到一半,她甚至以為這條蛇喝醉了。地上的軌跡毫無章法。蛇人先知似乎在戰場附近轉悠,想走那裡走哪裡。

“你知道你沒法使用我的,對吧?”

坎多掛在她包裡說,“嗚呃,顛得好惡心,你到底帶我出來乾嘛?”

“諾爾不在,我需要一點幫助。”琳恩銳利的視線幻視四周,“希望你能有比冷嘲熱諷更實用的技能。那要是個叛徒,我決不能讓她踏進迷失塔一步。”

草葉在她的靴底沙沙作響,遠方,死靈龍泰利斯塔姆打了個哈欠,噴出一小片青色火焰。

“如今我隻是一截蠟燭,彆對一截蠟燭報以太高的期望。”坎多說。

琳恩不理會那些廢話:“諾爾說你很了解戰鬥相關的一切,要是——噓!”

她瞧見了蛇人纖細的背影,莉莉絲站在一處草坪上,雕像般眺望著某個方向。琳恩朝那個方向看了看,什麼都沒發現。

以防萬一,先把人弄回去再說。琳恩做了個手勢,湯姆、傑瑞兩個傀儡仆從悄悄移動,圍向莉莉絲。

支配巫王的偷襲能力排得上怪物榜前十。這類怪物的魔法波動陰暗隱蔽。而傀儡是死物,不會有氣息。結果兩隻傀儡剛剛捱近,莉莉絲猛地轉過頭來。

蛇人先知的兩雙眼變成了奇特的瑩藍色,它們散發微光,晴空一般明媚。那兩雙眼睛掃向琳恩的藏身處,莉莉絲臉上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下一刻,那些藍色褪去了。莉莉絲的表情變得有些迷茫,琳恩哪能放過這個機會,兩隻傀儡再次衝上前去。

這回,它們沒邁開幾步,就倒在了青藍色的火焰之下。坎多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了出來,它漂浮到半空中,擋在琳恩和莉莉絲之間,藍色的獨眼睜得大大的。

“坎多?!”

“吾神珀拉達特的氣息。”坎多語氣嚴肅起來,“抱歉,女孩,你還不能動她。”

“是嗎?”

琳恩並未放鬆警惕,她微微弓著腰,附近泥土湧動,更多泥偶緩緩成型,“我得說,咱們這支隊伍真是太棒了。”

積攢多日的崩潰終於有了出口。

“帶隊的老大動不動變成敵對怪物,他的殺人狂對象天天揮舞‘背叛者’。叛教老狐狸神出鬼沒,撿回來的鄰居都要悄悄一個人往外跑,現在連你也攔我——不背叛點什麼,我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坎多身後,莉莉絲已經做好了應戰準備。

她的周身浮起一個又一個毒液團,金色的字符繞著她旋轉,排列成一句句琳恩看不懂的句子。

“龍巢哪條規定說我不能往外跑?”莉莉絲叫道,“你們都不在,我散個步不行嗎?”

不得不說,珀拉達特的神恩還挺好用。她現在能在戰鬥中做出非常短暫的預知,不需要磨磨蹭蹭祈禱預言。

這樣打不過也可以逃,莉莉絲說話都多了幾分底氣。

“散步散到戰場,真有閒情逸致。”琳恩說,“哪怕你留個字條,整件事都不會太突兀——珀拉達特的氣息?你有什麼瞞著我們?”

奇怪,琳恩想,這架吵得好像很順嘴。

莉莉絲張牙舞爪,險惡的魔法蓄勢不發:“就算我去樂土,也沒必要把隱私都抖給你吧!”

對著這家夥,吵架確實比打架帶勁,莉莉絲想。

“你年紀不大吧?我需要保證所有人的安全!現在就跟我回去,把事情說清楚——”

琳恩攥起拳頭,泥偶大軍發出沉悶的咆哮。

坎多左看看,右看看。它慢悠悠地落地,慢悠悠地爬走,找了塊適合旁觀的大石頭。

“我想回去就回去,你管不著。”莉莉絲不快道,“我也有壓力,你不會好好說話嗎,上來就一副教訓人的架勢,你又不是我姐!”

空氣突然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