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斯特趴在諾爾的骨頭堆裡，虛弱得站不起來。諾爾沒催他，神經繃了二十多個小時，諾爾自己也非常疲憊。反正沒人規定獎勵要站著領。

獎勵內容如他所料。越級擊殺隱藏boss，諾爾獲得了大量經驗值，外加對應“攻略者職業”的珍稀道具——

【守護者的命匣：吞噬後，可進化為稀有死靈怪物“巫妖”，熟練度最高的1項技能變異加強。※首通特殊獎勵，僅限死靈怪物使用，不可交易】

他面前炸開無數白色碎光，剛才落入水中的小黑匣出現在他面前。

諾爾想也沒想，抓起匣子一口咬下。

匣子看起來是皮革質地，蘋果大小，硬度也像蘋果。但它的口感無比惡心，如同在咀嚼腐敗生肉。若非骷髏雜兵沒有味覺，諾爾一準大吐特吐。

說實話，現在進化並不劃算。

這東西能讓技能變異，變異的技能自然越高級、越稀有越好。眼下，諾爾熟練度最高的技能恰恰是最低級的“吞噬”，是個死靈怪物都會。

但他沒辦法，巫妖擁有肉體，可以偽裝正常人，這是他迫切需要的。

黑匣子就這樣被諾爾吞下，神奇地消失在骷髏內部。

下個瞬間，黑光大盛，原本散落一地的骷髏被某種力量拽住，強行拚了起來。緊接著，乾枯的血肉爬上骨骼，肋骨間出現黯淡的內臟。

內臟、肌肉、皮膚、發絲。

那些血肉逐漸完整，變得新鮮而豐盈。諾爾舉起右臂，看到了熟悉的手掌。他滿足地歎了口氣，當下用光了獎勵經驗值——

【巫妖-lv20】

【生命值：5261752617丨魔力值：4378043780】

【力量：2004丨敏捷：1301丨智力：2685丨物理防禦：3416丨魔法防禦：4520 】

【狀態：火、光屬性攻擊傷害x500】

不一會兒，變異後的技能也新鮮出爐：

【技能：吞噬lvmax→異端吞噬[初級]】

【異端吞噬[初級]：可吞噬對象由“死靈怪物”變為“所有物種”；吞噬目標血肉將獲得經驗值，並隨機獲取目標1項技能；該能力對單個目標僅可使用1次。】

【注意：目標強度越高，獲取失敗概率越大。最多可保有3個獲取技能。】

【※“異端吞噬”可隨持有者進化而升級】

進化後的屬性非常優秀，變異技能也派得上用場，如今他能輕鬆自保。厄運就此結束，接下來隻要和忒斯特“離婚”，他就可以偽裝凡人，在外自由活動……

【警告，檢測到異常行為】

……嗯？

【級彆戰力比對完成，判斷為非正常手段攻略。開始——開始——開始——】

那個甜美的女聲機械重複，諾爾下意識屏住呼吸。

【——開始結算詛咒】係統終於給出結論。

……什麼東西？

確實，他們這一戰在理論上不可能獲勝。通常不會有製作人穿進遊戲，並且記得boss所有機製。係統誤判他能理解，這種情況通常會凍結賬號，玩家申訴下就好。

為什麼是“詛咒”？這懲罰太奇怪了。

諾爾還在思索，隻見狀態欄一陣信號不良般的閃動。它由淡藍轉為血紅，內容也發生了改變——

【巫妖-lv20】

【生命值：100100[永久鎖定]丨魔力值：100100[永久鎖定]】

【力量：20[-99]丨敏捷：13[-99]丨智力：2685丨物理防禦：34[-99]丨魔法防禦：45[-99]】

【狀態：詛咒“體質破壞[不可驅散]”永久生效】

諾爾緩緩伸出手，戳了戳帶下劃線的“體質破壞”。果然，係統貼心地給出了解釋。

【※體質破壞：特殊條件下，反複使用與自身屬性相克的術法即可產生。詛咒嚴重程度、持續時長視具體情況而定，裝備、藥品增益進行等比例折算。】

生命與魔力直接鎖定，各項屬性下降99，詛咒不可驅散、永久生效。他的“體質破壞”直接強度拉滿。

到頭來，它隻給他留了個正常的“智力”屬性，外加以毒攻毒，頂掉了死靈怪物祖傳的火光弱點。不過話說回來，當你永久減防99的時候，什麼弱不弱點也就不重要了。

諾爾靜靜坐在原處，瞪著自己淒涼的狀態欄。

……直到一塊紅帷幔蓋上他赤裸的身體。

“你比我想象的年輕，法師先生。”一個聲音說，“嘿，就算我們結婚了，你也不必如此……坦誠。”

諾爾抬起頭，看到了勉強站著的忒斯特。

“你看起來不怎麼高興，”忒斯特晃了兩步，在諾爾身邊一屁股坐下，“怎麼，你也被詛咒了？”

“什麼叫‘也’被詛咒？”諾爾終於抽回注意力。

忒斯特哈了聲：“我多了個詛咒，叫‘神的棄子’，沒法解除的那種。誰知道呢，可能老天就是不喜歡這種以弱勝強的戲碼。”

“我沒聽說過這個詛咒。”諾爾實話實說。

“體質破壞”他了解，黑魔法師使用治愈術、神聖騎士使用黑魔法，都會出現“體質破壞”狀態。但“神的棄子”，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的遊戲被加了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對此，諾爾已經開始習慣了。

“詛咒對我的身體沒什麼影響。”忒斯特聳聳肩，“但它禁止我，呃，使用任何和神力沾邊的東西。”

他說得很含糊，可諾爾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神”是係統功能的委婉代稱。要是他沒猜錯，今後忒斯特不能重新捏臉，無法購買各種官方禮包，禁止通過商店係統與其他玩家交易。更糟的是，他無法正常組隊，更沒法加入任何公會。

接下來，忒斯特隻能獨自面對所有敵人。

“不過我感覺影響不嚴重，有得必有失嘛。”忒斯特撇撇嘴，開始清洗沾滿血水的長發，態度很是無所謂，“你呢，你的詛咒是什麼？”

當諾爾用“遊戲npc”的角度解釋完，忒斯特嘴巴微張，洗頭的手僵在半空。

“朋友，你也太慘了。”他發自肺腑地感慨，“也就是說，你現在比骷髏兵強不了多少，我還是得護送你回故鄉。”

諾爾點點頭：“是這麼回事。”

給忒斯特講述完，他也差不多冷靜了下來。

無論如何，現在他有了人的形態，可以先回歸人群。至於戰力問題……不過是另一個遊戲難題，既然他能想法子對付巫妖沃爾德洛克，他也能解決這個。

諾爾理了理身上的腐敗帷幔，看向台階下的積水。

他的樣貌和現代人“許閱”幾乎沒有差彆。

黑色頭發，劉海略長，發尾剛蓋過後頸。五官很是俊秀出色、輪廓偏深，稍嫌憂鬱。但和真正的西方長相相比，又顯得眉目柔和。他的臉還帶著勞累過度的蒼白，嘴唇缺少血色，體格同樣沒有變化——

他曾經很注重健康管理，身材修長結實，不存在過勞肥。但他實在沒時間去健身房，這種結實也隻是普通人的結實，放在這個世界，恐怕隻能算瘦削。

唯一改變的是眼睛。

他的瞳孔變成了死靈怪物特有的亮青色，在黑暗中微微發光，如同兩簇鬼火。諾爾歎了口氣，等離開這裡，他還得想辦法遮掩它們。

“算了，我們先把婚離掉。”諾爾衝忒斯特說。

忒斯特點點頭，痛快地掏出小神像。轉瞬之間，小神像在他掌中整個坍塌、化為沙塵。看著忒斯特逐漸變白的臉色，諾爾突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這個人的詛咒，好像叫“神的棄子”來著。

忒斯特被係統拋棄，沒法再操作任何契約，其中當然包括婚姻契約。

正常來說，諾爾也可以單方面終止婚姻關係。於是他要來最後一個小神像，嘗試通過祈禱激活。遺憾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神像隻當他是塊路邊石頭。天知道他是被忒斯特的詛咒牽連，還是自己本身有問題。

他們越級挑戰不可能任務，既帶來了不可能的詛咒，又帶來了不可能的bug。諾爾的嘴唇越抿越緊，背負離譜詛咒後，他還以為自己沒法更倒黴了。

可是事實證明，他真的能。

“看來我們暫時分不開了，親愛的。”忒斯特甩甩手上的沙子，語氣有點沉重。

諾爾沉默片刻：“先在附近找找戰利品，然後去……你是從哪兒來的？”

其實他知道答案。

“三岔路村，離這不遠。”果然，忒斯特咕噥道。

“那麼就去三岔路村。”諾爾站起身，用帷幔紮了個簡易袍子，“詛咒另說，如果隻是解除婚姻契約，我想我有辦法。”

“之前我就想說，你不是普通法師吧？你簡直無所不知。”忒斯特半開玩笑地說，“連神秘的巫妖都那麼了解，說你是哪個教的教皇我都信……你生前信仰什麼，生命女神？永恒之子？還是說彆的？”

真棒，諾爾心想。你說的這些“神”，我一個都不認識。

除非製作人嫌遊戲爭議少，否則不會設計太多太重的宗教元素。他們最多弄個語焉不詳的背景板正教，搞幾個美麗景點和特色npc。

彆說宗教，《塔赫》裡的戰爭元素都很少——那些西幻風味的血腥戰爭，隻會出現在曆史設定裡。《塔赫》的定位就是個輕鬆向遊戲，絕大部分衝突設置都是簡單的“a好，b壞”。

結果，現在有個玩家站在他面前，張嘴就是“你生前信仰什麼”。

根正苗紅的無神論者，謝謝。

但諾爾肯定不能這麼說，他板著臉，選了更為柔和的說辭——

“我沒有信仰。”他嚴肅地說，“我隻信我自己。”

忒斯特的笑容微微凝固。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諾爾好一會兒，那笑意突然變大，他噗地笑出聲。

“抱歉，畢竟算隱私問題，是我冒犯了。”他的語氣無比真誠，“走，搞定這裡，爭取早點回去——我們可是在度蜜月呢。”

說罷，忒斯特剛想站起來，便被諾爾一把按在原地。

“……？”

“你的傷。”諾爾往忒斯特身上接連丟了幾個回複術——以他現在的屬性，也隻能丟丟小回複術了——忒斯特慘不忍睹的臉迅速愈合，又變得順眼起來。

“回複術不是會傷到你嗎？”

“現在不會，反而是你的臉在精神攻擊我。”諾爾幽幽說道，“嗯，看起來好多了。”

“讚美你，親愛的。”忒斯特坐正身子，拿腔拿調地說，“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嗎？”

“需要。”諾爾毫不客氣，“既然我有我的收獲，你肯定也有你的戰利品。”

“給我看看，說不定我能給你一些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