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塌房 塌房(1 / 1)

趙建國正在逗孩子呢, 瞧見來人就皺眉頭,腳下沒動:“老根叔,咋回事, 你先說清楚。”

他心底覺得奇怪,就算上河大隊出了事兒那也不該來找他, 便猜測大概是跟王家有關係。

一想到王家,趙建國就心生厭煩。

張老根臉上著急,伸手拽著他:“王家的老屋塌了,幸好老王老口子沒事,東西是全埋了。”

王家的老屋, 那就是當年王春花父母建的老房子。

趙建國沒動,轉頭看向妻子。

果然,王春花臉色一沉,用力放下手中的東西:“老根叔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上河大隊的屋子塌了, 跟我家建國有啥關係??”

“咋地了, 你們大隊連幫忙的人手都沒有, 還得眼巴巴的往這兒來?上河的男人都死光了嗎?”

能讓王春花在大年初一說出這般的話, 可見她心底的怨氣。

張老根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 看了眼趙建國, 低聲勸道:“春花,我知道你對王家有怨言,可你們兩家好歹是血親,總不能撒手不管吧。”

“建國, 你也是當過兵,見過世面的人,好好勸勸你媳婦。”

趙建國嗬嗬一笑, 直接坐下來:“這事兒我聽媳婦的。”

張老根不得不看向王春花。

後者隻是冷笑:“老根叔你這話說的倒是輕巧,當年我們姐妹三個被趕出家門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出來說一句公道話。”

“你怎麼又提當年的事情。”

“他們能做我就不能提,呸,天底下也沒這樣的好事兒,我就要提。”

張老根心底也發虛:“好孩子,當年的事情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

“沒什麼可是,老根叔你要為他們來,那就趕緊回去吧,我不認這門親戚。”

王春花冷聲打斷他的話:“當初我們姐妹就發過毒誓,從今往後再也不踏進上河村一步,那頭婚喪嫁娶都不用通知我們。”

“怎麼,現在他們是死絕了,求著我們去繼承那房子嗎?要是死絕了,我倒是能勉為其難走一趟。”

王春花反問道。

張老根的臉色一時有些尷尬。

“你二嬸說……”

“什麼二嬸,我爸媽早死,家裡頭早就沒長輩了。”

王春花一點餘地都不留,讓張老根這張老臉都沒地方放。

他隻得往趙建國看,想讓他幫忙說說話。

趙建國自然毫不猶豫的站在妻子這頭,直截了當的說:“老根叔,您早些回去吧,那邊不還得你來操持?”

張老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好歹又勸了一句:“至少過去看一眼。”

“知道茅坑臭我還往裡頭鑽,那不是有毛病嗎?”王春花冷笑道。

張老根鬨了個沒臉,歎了口氣走了:“罷了罷了,我也管不了你們家這一攤子事兒。”

人一走,王春花就罵道:“好事兒萬萬想不到咱家,壞事兒第一個找上門,給他們臉了。”

“張老根也不是個好東西,最是奸猾,當年一句話都不說,現在還好意思上門來,他那張老臉值幾個錢。”

趙建國安慰道:“咱不管就是了,各過各的,快彆為他們生氣,不值當。”

“黑化了心肝的玩意,肯定是指望咱們過去出錢出力,我呸,咱家的糧食就算爛在地裡頭,我也不會給他們一顆大米。”

“那咱不是沒給嗎,被生氣了。”趙建國又安慰了一句。

王春花卻還是生氣:“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房子塌了活該,那是他們遭報應了。”

“你瞧你,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彆嚇著孩子。”趙建國提醒道。

平時王春花很少發火,更彆提像這樣指名道姓的咒罵。

王春花擦了擦眼角,一看幾個孩子都不說話了,面面相覷的看著她,連忙扭身進了屋。

趙建國歎了口氣,招手讓孩子到跟前來:“彆怕,媽不是生你們的氣,是氣那些得寸進尺的人。”

趙娟娟年紀大,對當年的事情還知道一些。

她乖巧的點頭:“我討厭他們,每次一提到他們媽就會傷心難過。”

趙媛媛也說:“每次路過上河大隊,我連眼角都不給他們。”

“我揍他們。”趙妙妙捏了捏自己的小拳頭,表示要為母出氣。

趙建國被逗笑了,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那是長輩的事情,跟你們沒關係。”

趙雲清並不知道事情經過,但也能猜到一些,王春花姐妹三個,如今卻隻有大姨來往,當年肯定藏著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想了想,他溜進房間門,王春花正坐在床邊抹眼淚,手裡頭拿著一塊舊帕子。

“媽。”

見他進來,王春花連忙擦了擦眼淚:“阿清,媽是不是嚇著你了?”

趙雲清搖了搖頭,走到她跟前:“媽,我覺得你做的對,有些人就是喜歡蹬鼻子上臉,咱就不能給他們這個臉。”

王春花被他逗得一笑,捏了捏他的臉頰:“你咋知道我是對的,瞧著吧,明天大隊裡就得說我狠心,絕情。”

趙雲清卻說:“彆人不了解媽媽,但我就是知道,我媽是世界上最善良,最通情達理的人,你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看著小孩一臉真誠,王春花心底一暖,伸手摟住孩子:“好孩子。”

“媽,彆怕,你還有爸,有我們呢。”趙雲清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明明是個頭還沒桌子高的小孩兒,這一刻卻給了王春花無比的勇氣。

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在這一刻爆發出來,王春花枕著孩子的肩膀流淚,一直把他的棉襖都浸透了。

許久,王春花才擦了擦眼淚,尷尬的說:“媽就是忍不住。”

“你知道嗎,其實媽還有一個小妹妹,當年你外公外婆一次意外走了,隻留下我們姐妹三個,那時候你大姨十六歲,媽才十五,你小姨才十三。”

想起當年的事情,王春花依舊能感受到那時候的絕望。

“嫡親的二叔二嬸,他們不想著照顧我們,反倒是要占了我們家的房子,還要把我們賣了換彩禮錢。”

“我們哭過鬨過求過,但村裡的長輩都說是王家的家務事,他們管不了,又說我們家沒男丁,按老規矩地基是得收回去,其實哪裡是管不了,就是見我們沒有依靠,不想管而已。”

“誰讓我們家沒男丁,連個能出頭的都沒有,按照鄉下的規矩,那就是絕戶頭了,哪裡有人會為了我們三個姑娘去得罪他們。”

王春花又忍不住眼淚:“他們要把大姐嫁給村裡的老鰥夫換彩禮錢,那個鰥夫年紀大,瘸腿,還喜歡打老婆,前頭那個就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就連十三歲的小妹妹,都被他們找好了買家。”

“當時我們怕的都不敢睡覺,生怕大晚上就被拖出去賣了。”

趙雲清趕緊替她擦了擦眼淚,他能感受到母親的顫抖,回憶起當年的事情依舊讓她還害怕。

王春花貼了貼兒子的臉,又說:“後來大姐一咬牙,帶著我們倆嫁給了吳富貴。”

想到這件事,王春花沉默下來,許久才說:“她是為了我跟三妹,才嫁給吳富貴的。”

當年的吳富貴也沒那麼差,正當年的小夥子,長得還行,雖然家裡頭窮了點,上頭沒有父母照料,但好歹有個房子,能收留她們姐妹三個。

王春梅就是看準了這一點,她不要嫁妝,隻提了一個要求,她得帶著兩個妹妹。

吳富貴一口答應了,王春梅當天就卷著包袱,帶著兩個妹妹嫁到了紫金山。

那時候她們二叔二嬸還想鬨過,可吳富貴是個混子,比他們更不要臉,還放話說誰敢搶他老婆,他就跟誰拚命。

王家二叔二嬸惜命,到底沒敢再去鬨,她們姐妹才安穩了今年。

“你大姨年輕時候長得好,是我們姐妹三個裡最出挑的,剛結婚的時候,吳富貴對她也挺好的,還願意收留我們這兩個拖油瓶。”

“再後來,我跟你爸定了親,那時候你爸當兵去了,大家都說他回不來了,我得嫁過來守活寡,可我覺得守活寡也比以前的日子強。”

“要不是那事兒,你奶還不一定瞧得上我,我嫁過來的第二年,三妹忽然就離開了,她說要出去闖一闖,我猜吳富貴就是那時候開始打人,三妹看不下去想勸大姐離婚,結果也被打了所以她才會走,都是我不好,我那時候光顧著自己,沒能多關心他們。她一走就是那麼多年,這些年這麼亂,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

“阿清,在鄉下人家,沒兒子的人就是被人看不起,被吃絕戶,被人欺負,爸媽死了,我們連房子都保不住,差點連自己都被賣了。”

在王春花心底,被吃絕戶,被趕出家門是一痛,害得姐姐所嫁非人也是一痛,三妹了無音訊是第三痛。

可每一樣,她又是那麼的無能為力。

趙雲清堅定的說:“三姨肯定還活著,她一定過得很好,隻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沒能回來。”

王春花笑了笑:“希望如此吧,也不知道我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她一面。”

三妹消失這麼多年,她跟大姐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隻是兩人默契的沒提起。

她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臉頰,低聲道:“雲清,爸媽對你好,養著你長大,你將來一定要對三個姐姐好,記住了嗎?”

“她們是姑娘家,以後都是要嫁人的,你得為她們撐腰,讓婆家不敢欺負她們,不能讓她們跟媽和大姨一樣,受了委屈連哭的地方都沒有。”

趙雲清早就知道自己被收養的義務,聽了這話也毫無芥蒂。

雖然覺得以他爸的厲害,就算沒有自己,姐妹三也不會淪落到那樣的下場,但趙雲清還是做下承諾。

他認真的點了點頭,保證道:“我們是一家人,我會保護姐姐們,也會保護媽,誰敢欺負媽和姐姐,我就跟他們拚命。”

“好孩子。”王春花忍不住笑起來,她抱著孩子親了又親,似乎年輕時候的恐懼和絕望也散去了一些。

她和姐妹經曆的事情,再也不會在女兒的身上重演。

她承認自己有私心,但她一定會好好養育這孩子長大,把最好的給他,隻求他能好好對待一起長大的姐妹。

當初王春花不肯答應過繼趙國慶,其實也是當年的陰影在,她總覺得李永紅像她那位二嬸。

“媽,他們這麼壞,現在房子塌了是遭報應了。”

趙雲清聽著都為母親生氣,打抱不平道:“咱家的日子會越過越好,他們卻會越過越差,就讓他們羨慕嫉妒去吧。”

他的詛咒可是會靈驗的,王家人都會為當年的事情付出代價!

趙雲清氣鼓鼓的想,在心底畫了圈圈詛咒那些壞人。

孩子氣的話讓王春花撲哧一笑,親了親他的額頭:“你說得對。”

在趙建國活著回來,當上大隊長後,那邊二叔二嬸還想著上門緩和關係,指望她能每年回娘家。

明擺著就是見她過得好了,所以才上門占便宜。

可王春花怎麼可能忘記當年的恨,彆說把那邊當娘家,她恨不得砸了那房子。

現在好了,不用她動手,那房子塌了。

要是那兩人直接被壓死在裡頭才更好,王春花忍不住狠心的想。

趙雲清見她臉色緩和不少,剝開口袋裡的糖果,塞進女人口中。

“媽,吃糖,吃了糖這一年都會甜甜蜜蜜,開開心心。”

“他們才不值得媽傷心。”

王春花笑得眯起眼睛,嘴巴裡的糖塊散發出甜滋滋的味道,驅散了她心底的陰霾。

“好,媽不傷心,有你們在媽會一直很開心。”

趙建國進來一看,他還擔心妻子又陷入傷心無法自拔,每次提起那邊的事情,王春花總會難過一段時間門。

結果這都已經笑上了。

“呦,還是咱兒子厲害,這就把你哄開心了。”

王春花笑著瞪了他一眼:“那你咋不學學。”

趙建國連聲道:“媳婦說得對,阿清,你咋哄你媽開心的,快教教爸。”

趙雲清笑著說道:“爸已經做得很好了,你是我們家的頂梁柱。”

“哎呦喂,咱兒子跟誰學的,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趙建國一把將孩子抱起來:“快讓爸瞧瞧,嘴巴裡是不是含著糖塊呢。”

裡頭笑鬨成一片,外頭的趙娟娟也鬆了口氣,笑著說:“好了,咱媽消氣了。”

趙媛媛說:“咱媽還是脾氣太好,要我遇上這種事兒,看我不揍他們一個滿臉開花。”

趙娟娟瞥了她一眼:“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容易,大隊裡頭,就沒見過女孩兒能繼承地基的。”

趙媛媛很不服氣:“都說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咋還說一套做一套。”

又說:“彆的大隊不行,咱們大隊肯定能行,爸一定會支持。”

可大姨和媽當年會那麼難,就是因為外公外婆不在了啊,她們姐妹三如果遇到那樣的情況,爸肯定也不在了。

趙娟娟沒跟她爭這個,隻說:“幸好咱家也有弟弟了,媽說了,將來弟弟會給我們撐腰。”

趙媛媛撇嘴,暗道憑啥是弟弟給他們撐腰,就弟弟這白白嫩嫩的樣兒,誰來都能推一個仰倒,倒不如她變得跟爸一樣厲害,然後罩著弟弟,不許任何人欺負弟弟。

上河大隊,王家的老屋旁,王二嬸正扯著嗓門嚎哭。

“我的命好苦啊,辛辛苦苦一輩子,現在老屋都塌了,這天寒地凍的老天爺是要逼死人了,攢下的家當全沒了,這是要我們老兩口的命了。”

王春花父母當年造房子的時候,用的還是好料子,所以他們死後才被覬覦。

但再好的房子用了幾十年,王二叔夫妻倆又沒好好維護,早就千瘡百孔,終於在這一次大雪裡沒抗住。

王二嬸一邊哭,一邊拍著胸口,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多可憐。

這時候張老根背著手,擰著眉頭回來了。

王二嬸見著他,一咕嚕從雪地上爬起來,追著問:“大隊長,春花呢,咋沒跟你一道兒過來?”

她眼睛滴溜溜一轉,說:“是不是知道我家糧食都埋在雪地裡了,所以要收拾收拾,送一些過來給我們應應急?”

“哎呦喂,我就說春花這丫頭沒那麼狠心,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他們金水大隊去年大豐收,趙建國還是大隊長,總不會吝嗇那點糧食吧?”

王春花沒猜錯,王二嬸打著如意算盤,攛掇著張老根過去,就是為了要點好處。

“你不是說掃盲那次已經跟她說上話,兩家又開始來往了嗎?”

張老根擰著眉頭問,要不是王二嬸那麼說,他也不用上門去討不自在。

王二嬸躲躲閃閃,心虛道:“是說上話了啊,咋,她不認了。”

一看她心虛的樣子,張老根就知道是咋回事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認不認你不知道?”

張老根剛在金水大隊沒了臉面,這會兒說話也衝,不耐煩的罵道:“做你娘的春秋美夢,想啥好事兒呢,你們兩家都斷了親了,她王春花還能過來給你送糧食。”

王二嬸臉色一僵。

“啥,她不願意過來?”

“大隊長,你好歹幫我勸勸啊,這可是她嫡親的二叔,我們都要餓死凍死了,她連過來看看都不肯,這心得多狠啊。”

說著捂著臉嗚嗚哭起來。

她這一哭,周圍看熱鬨的社員就開口了:“是啊,好歹是親戚,這邊糟了大災了,好歹過來看看。”

“這可是親叔叔呢,王春花可真狠心。”

“她自己日子過得好,這是瞧不上窮親戚了。”

王二嬸見有人站在自己這邊,更是說:“我知道當年做得不對,可他們家就三個閨女,是我家老大給摔了盆,房子給我們家有什麼錯?”

“再說了,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她咋還記著仇,難道這輩子都不走動了?”

一直到現在,王二嬸依舊不覺得自己有錯,反倒是怨怪王春花不識好歹。

王二叔像是個沒事兒人似的站在一邊,直到此刻才說:“他爸媽不在了,那我就是唯一的長輩,幫她們做主有啥錯。”

這夫妻倆怪不得能過到一起去,完全是一種人。

張老根壓根不想跟他們掰扯這個,直接開口:“那都是你們的家務事,如今春梅三個都嫁出去這麼多年了,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大隊長,你咋能撒手不管了呢?”

王二叔著急了:“好好的屋子塌了,這房子可是老大夫妻蓋的,現在房子塌了壞了我們的東西,她們姐妹不該賠一點?”

“彆的不提,我們的糧食都壓在屋子底下了,還不知道能挖出多少來,他們至少得給我們一些糧食。”

張老根也氣笑了,他算知道王家夫妻的厚顏無恥。

“你腦殼是不是壞掉了,當年是你們夫妻要強占這房子,連侄女都狠心趕出家門,現在房子塌了,你還要找她們賠償?”

原本為王家夫妻抱不平的社員,這會兒也露出一言難儘的神色來。

倒是有連個愛看熱鬨的嚷嚷:“大隊長,你就幫幫忙唄,不然糧食從哪兒來?”

“他們又不是沒兒子,去兒子家住著餓不死。”張老根直接罵回去。

他就不該白走這一趟,吃力不討好,面子裡子都丟光了。

張老根倒是忘了,當時他願意走這一趟,是想著王家夫妻難纏,出了這樣的事情肯定要攀扯隊裡給修房子給糧食。

他想著能把包袱扔給趙建國最好,心底有私心,這才被王二嬸說動走了一趟。

結果可想而知,趙建國要是想恢複走動,早就恢複了,不能這麼多年都不過來。

張老根撒手不管,王家夫妻頓時傻眼。

王二嬸一屁股坐下來:“大隊長,你可不能不管啊,都說農民兄弟是一家,現在我家遭了難,你咋能不管呢?”

“大隊長,我們現在一分糧食都沒有,難道你想看我們活生生餓死?”王二叔也訴苦。

“誰讓你們自己睡得跟豬似的,彆人家都知道起來掃雪,就你們睡到日上三竿,房子塌了能怪誰?”

張老根冷哼一聲,隻說:“你們鬨也沒用,公糧早就分完了,大隊裡沒糧食補貼你們,再說你倆還有兩個兒子養老,這事兒鬨到公社也沒理。”

一聽夫妻倆居然問隊裡要糧食,其他社員也不乾了。

“對啊,你倆還有倆兒子,難道是白養的。”

“要是家家戶戶難了都問公社要糧食,那咱還要工分做什麼?”

“大隊長,絕對不能給他們,就不能開這個頭。”

王二嬸還要哭鬨,張老根一甩手:“你想哭就哭,反正要糧食沒有。”

說完轉身就走,壓根不給他們糾纏的機會。

王二嬸一看頓時傻眼,抬頭去看王二叔。

王二叔頓時也頭疼,再看周圍的社員,一個個避開他們的眼神紛紛離開,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搭把手。

上河村向來如此,要不然當年他們兩家為了房子鬨起來,也不會沒有人說公道話。

“當家的,這死丫頭油鹽不進,咱這可怎麼辦?”

糧食沒要到,王春花連面都不露,可見是真狠心。

“能怎麼辦?收拾東西去兒子家。”王二叔冷聲道。

一聽這話,王二嬸滿臉不情願,她跟兩個兒媳婦都處不來,當初兩個媳婦攛掇著兒子分家,他們鬨得可是非常不愉快。

這些年也就是逢年過節才往來,平時兒媳婦連個面都不露。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不信兩個兒子不知道,可他們都沒來。

王二嬸心底一陣陣發涼:“咱連糧食都沒了,這會兒去兒子家還不得看他們的臉色。”

“那你還有啥辦法?”王二叔反問道。

王二嬸咬牙:“要不咱去金水大隊鬨?鬨大了,我就不信趙建國一個大隊長能拉下那個臉。”

“你快消停點吧,趙建國能當上大隊長,你以為他是好欺負的?”

王二叔還理智一些,知道他們在上河大隊都鬨不贏,去了金水大隊更加鬨不起來,他們畢竟隻是親戚,誰家也沒有兒子不養老,卻找斷親十幾年的侄女的道理。

再者,他們倆個老百姓,對大隊長這個職位還是有所顧忌,怕鬨大了,趙建國伸手收拾他們。

沒瞧見剛才張老根的臉色都不好了,肯定是對他們有了想法。

王二嬸一想到趙建國也是皺眉,暗罵王春花不識好歹,等哪天被男人拋棄了就知道厲害,到時候沒有他們做娘家,有她哭的時候。

罵罵咧咧,王二嬸隻能不情不願的收拾東西去兒子家。

王家兩個媳婦好不容易擺脫了極品公婆的控製,過上自家的小日子,哪裡肯接受他們,更彆提王家夫妻很不識相,過來白吃白喝的住著還挑剔。

一時間門,王家爆發了家庭大戰,婆婆媳婦破口大罵都是一日要三回。

王家人雞飛狗跳的生活很快傳到了王春花的耳中,她隻當茶餘飯後的一個笑話,壓根不想搭理。

如今她也看穿了,就算彆人私底下說她狠心,絕情,那又怎麼樣,她就是要絕情到底,不讓王家人沾到一星半點的便宜。

倒是趙雲清最近有了新愛好,他就喜歡往曬穀場鑽,聽彆人說王家人倒黴,他就開心。越倒黴他越開心。

王春花看在眼底,心底暖洋洋的,隻覺得這孩子沒白養,比女兒還貼心。

對王家,王春花狠心到底,一點情面都不留。

但對自家親姐姐,王春花心懷愧疚,卻又總是無可奈何。

大年初二回娘家,王春花無娘家可回,所以每年這一天都是招待小姑子和大姐,這樣大姐春梅也能回娘家,不用因為無處可去被人指指點點。

許多年來,王春梅也習慣大年初二去妹妹家。

一大清早,王春花就將果盤擺好了等人上門,結果一見王春梅夫妻,她臉色就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