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 親戚(1 / 1)

趙建國也放不下這事兒,索性就帶著兒子過去金水河岸上盯著。

張老根拉了一群壯勞力社員過來,這會兒正在金水河裡撒漁網,瞧他們的架勢,是把下河大隊所有的漁網都翻出來了。

金水大隊的社員也得到了消息,這會兒正三三倆倆的站在河岸上看。

趙建國一來,劉紅新就嚷嚷道:“大隊長,你真讓他們來撈魚啊,這段是咱們生產隊的,憑什麼讓他們來。”

環顧一圈,不少社員心底都這麼想。

趙建國隻說:“誰讓消息傳了出去,攔著不讓他們來,你們不怕人告到公社去。”

一聽這話,心虛的社員紛紛低頭。

誰讓兩個村子沾親帶故的,自家得了好的東西,回娘家的,送女兒的,走親戚的,多少有漏出一些風聲來。

劉紅新冷哼道:“那也不能這麼便宜他們。”

“劉紅新同誌,金水河是祖國的大好河山,魚也是公家財產,不是咱們金水大隊的私產,各個大隊之間更需要互幫互助。”

“張大隊長還給了另一個方案,那就是咱們把已經分了的魚都交出來,兩個村子重新分配,大夥兒要是更讚同這個方案,我去找張大隊長說。”

自然不會有人同意,都帶回家吃進肚子的,甭想讓他們交出來。

趙建國又說道:“咱們就看著,他們能撈多少看自己本事。”

丟了面子的劉紅新梗著脖子:“撈太多我可不答應。”

趙建國沒搭理他,怕孩子被擠著,索性一把將他抱起來。

趙雲清一下子占據了高低,伸長脖子往那邊看。

劉紅新的擔憂是多餘的,下河大隊撒下去的漁網多,好一會兒撈了兩網,結果裡頭的魚寥寥無幾。

張老根眉頭擰得死死的,揮手道:“繼續,我就不信今天撈不上魚來。”

同一條河,水位都差不多,沒道理金水大隊吃飽喝足,他們下河大隊連殘羹剩菜都吃不到。

張老根不信邪,覺得大概是人太多,魚被嚇走了。

“大家夥兒幫幫忙,彆湊得太近,不然岸上動靜太大,這魚就逃走了。”

金水大隊的社員可不搭理他,他們樂得看熱鬨。

張老根隻得求助趙建國:“你看這——”

趙建國朗聲道:“大家往後退一退。”

他一開口,社員們果然離得遠一些。

又起了兩網,所有的魚加在一起還沒裝滿一個木桶,大部分還都是巴掌大小的白條。

廢了這麼多功夫,這麼多壯勞力,結果就打撈上邊角料,張老根愁的掉頭發。

“是不是拉網的位置不對?”

挪了位置,張老根又說:“得往裡頭扔一點魚餌,不然魚哪兒會往往裡頭鑽。”

“老根叔還不知道吧,我們金水大隊撈魚那天,一條條大魚就是自己個兒往網裡頭鑽,你說這事兒怪不怪。”劉紅新笑著喊道。

張老根嗤笑:“瞎貓碰上死耗子,你就吹吧。”

“我可不是吹牛,大家夥都瞧見了是不是,這魚合該是我們吃,彆人輪不著。”

張老根不信這擠兌自己的話,吐了口唾沫,搓著手親自下了河:“我就不信這個邪。”

“老根叔,您當心點,仔細身體。”趙建國連忙提醒了一句。

張老根擺了擺手:“我還沒七老八十,這點活能乾。”

“爸,這邊有我呢,你下來做什麼?”張老根大兒子也不同意,他爸都五十多快六十了,這麼大的水萬一出事怎麼辦。

張老根卻說:“不親自下水我不放心。”

最主要是遲遲撈不到魚,他在岸上等著心焦。

趙建國瞧著張老根年紀一大把還拚命,感慨萬分,心底升起幾分同命相連來。

這幾年收成不好,社員們乾得多吃得少,任務糧還壓在頭頂上,他們這些生產隊的隊長都不好當。

“爸,他們撈不到,你不高興嗎?”趙雲清揉了揉糾纏的眉心。

趙建國看著孩子圓溜溜的眼睛,小聲道:“要是一直撈不到,他們不肯走。”

張老根的性子他知道,不可能空著手回去,八成還得扯皮。

趙雲清回頭看了看,趴在他爸耳邊說:“那就讓他們撈到魚,但撈到的魚沒咱們多,也沒咱們的好吃。”

趙建國被這孩子氣的話逗笑了:“也好,反正再難吃也是魚肉,他們肯定不嫌棄。”

他心底沒把孩子的話當真,畢竟河裡頭的魚又不是他們養的,哪兒能想要什麼就要什麼。

趙雲清轉頭看向金水河,漆黑如墨的瞳孔泛著波光。

金手指到底靈不靈,就看這一招了。

趙雲清回想著夢裡頭那條老龍,在心底默念,我要魚,再給我魚,不用那麼多,要最難吃的。

張老根指揮著社員,又一次拉起漁網來,這一次更早,居然空空如也。

張大柱抹了把臉:“爸,這河裡頭沒魚,咱彆浪費功夫了。”

張老根回頭看向岸上的趙建國,一咬牙:“再試一次。”

如果還是沒有,他隻能拉下臉皮撒潑打滾,從金水大隊口頭搶食了,真要那麼鬨,兩個生產隊的關係都會鬨僵。

漁網再一次撒下去。

趙建國歎了口氣:“這次難辦了。”

冥冥之中,趙雲清卻察覺到什麼:“爸,這次肯定會有。”

趙建國還以為孩子在安慰自己,摸了摸他的腦袋沒說話。

哪知道下一刻,河裡頭傳來驚呼聲。

“有魚,真的有魚!”

張老根一個激靈,聲嘶力竭的喊:“大家夥兒加把勁,能不能吃上魚肉就看這一網!”

下河大隊的社員拿出吃奶的勁兒來,很快沉甸甸的漁網被拖上岸。

張老根咧著嘴撲上去,一看卻愣住了:“咋都是塘鯴。”

塘鯴是金水河裡常見的一種魚,個兒不大,身體發黃,頭上還長著兩個角,所以也叫角角丁。

這種魚喜歡生活在淤泥裡,在臭水溝裡都能長,是典型的臟魚,吃起來有一股土腥味,味道真的不咋樣。

不起油鍋,不下重料,下口都難。

趙建國過來一看樂了:“張大隊長,塘鯴也是魚,雖然味道差了點,但照樣能填肚子,難道你還嫌棄啊。”

“不嫌棄,不嫌棄。”張老根連忙擺了擺手。

他心想塘鯴就塘鯴吧,味道是差了點,但勝在有肉,對於快斷糧的人家而言也是好東西,現在就彆挑了。

“抓緊時間再下幾網,河裡頭有塘鯴,肯定也會有其他的魚。”

哪知道幾網下去,撈上來的全是塘鯴,裡頭夾著一些白條,其餘的草魚、鯉魚、黑魚少之又少。

趙雲清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緊盯著那數不清的塘鯴魚,他這是真的有了金手指!

趙建國見孩子一直眼巴巴的盯著,還以為他想吃,低聲道:“這種魚不好吃,咱回家吃黑魚去。”

趙雲清連忙點頭,又問:“爸,事情是不是解決了?”

趙建國臉上也輕鬆不少,笑著說道:“解決了,塘鯴也是魚,他們現在沒理由再鬨。”

趙雲清便也放心了。

有了一堆塘鯴填肚子,張老根果然沒再鬨,臨走前還留下了一些塘鯴,挨家挨戶送了一條,算是將這樁事兒抹平了。

趙家也收了一條,不收不行。

王春花直接給收拾了,一邊說:“早知道醬油先留著了,這魚沒料不好吃。”

“那就多放點辣椒。”趙建國給他出主意。

王春花手一頓:“孩子也不愛吃,要不給我姐家送去吧?”

趙建國眉頭皺了皺,但還是說:“送人就挑一條大的,彆送塘鯴了。”

“我心裡有數。”

王春花說著,到底又去撈了一條三四斤的草魚,打算一塊兒帶上。

難得跟娘家姐妹走動,王春花興高采烈的裝好兩條魚,拉著兒子往外走。

“走,媽帶你去大姨家看看,大姨見著你肯定高興。”

她這時候還不知道,自己一番好心,倒是給家裡惹出一樁禍事來。

趙雲清不太想去,他還想留在家裡弄清楚自己的金手指,但他媽太高興了,他隻能跟上了。

“你大姨家離得也不遠,走上一個小時就到了,不過她家在山裡,路不好走。”

趙雲清一開始堅持自己走,很快就知道山路真難走,隻能讓大人抱著。

過了整整一個小時,趙雲清才瞧見明山村。

明山村山多地少,日子過得明顯不如金水大隊,一眼望去大多都是泥房子,甚至還有茅草屋。

“她家就在前面。”

王春花把孩子放下來,牽著手往那邊走,誰知還沒到門口,裡頭傳出女人的哭嚎聲。

“大姐!”

王春花想到什麼,撒開手往裡頭衝:“王八蛋你敢打我姐,我跟你拚了。”

趙雲清眼前一閃,他媽人就沒了,他趕緊邁著小短腿往裡頭跑。

進門一看,卻見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正壓著女人打,女人被打得滿臉是血,王春花撲上去揪住男人的頭發往後拉。

男人怒氣上頭,握著拳頭就朝著身後砸下去。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