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神。”喬亞如臨大敵,“你來乾什麼？”

艾爾弗蘭德倏爾沉默。

蘇白清蒙在被子裡一動不動，大氣不敢喘一口，拚命在心裡思考辦法,但什麼都想不出來，他也不知道這個場面該怎麼處理了。

床墊邊沿下陷。

蘇白清的心險些跳到喉嚨。

黑暗神拖著流血的身體走過來，在床沿坐下，大片鮮血很快浸濕了床單,祂半闔著眼睛,虛弱喘息。

接著,黑暗神撩起眼皮，看向鼓起的被子。

這簡直是喬亞穿越以來,最緊張的時刻之一。

“這裡面是誰？”黑暗神問,“住在亞當斯家族的時候,我聽說你是有婚約的，你和婚約者已經發展到同睡一張床的關係了？”

喬亞立刻說：“不是。”

黑暗神勾唇：“那你是背著婚約對象,在養情人？”

喬亞無奈道：“因為我今天定下婚約,他不高興了,正在和我鬨脾氣。”

“蒙得這麼嚴實,還不發出一點聲音，是見不得人？”

黑暗神伸手就要掀開被子。

驚慌的喬亞正要上前，黑暗神的手忽然頓住,側頭看向房間的窗戶。

窗簾被風吹得微微飄蕩，艾爾弗蘭德傳送到這裡，金色長發落著淡淡的銀輝。

喬亞眼裡映入精靈王現在的模樣,瞳孔震驚縮了縮。

怎麼會。

精靈王怎麼會變成這樣？

黑暗神饒有興趣打量著艾爾弗蘭德：“那頭龍生前沒能完成讓你墮落的任務，死後倒是完成了。”

艾爾弗蘭德的眼睛微微動了一下：“我並未墮落。”

躲在被子的蘇白清在緊張關頭分了下心。

黑暗神為什麼要說艾爾弗蘭德墮落？

黑暗神沒有多說，繼續拉蘇白清的被子,蘇白清驚得立馬回神，用神明看來螻蟻一樣的力量，從裡面緊緊抓住被子。

事到如今，隻有一個辦法了。

蘇白清咬著唇瓣，發出微弱的低吟。

仿佛是身體太不舒服，忍不住溢出來的。

這不是生病能發出的聲音。

尾音微微上翹，像一把小鉤子，又夾雜著害怕的泣音，死都不願意被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

黑暗神的動作再度停頓。

艾爾弗蘭德的視線，陡然投到床上。

*

這樣的聲音，蘇白清是怎麼發出來的？

喬亞頭皮發麻。

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像被這個聲音操縱，來到床邊，隔著被子輕撫蘇白清的背，嗓音沙啞：“我還沒幫你清理，是不是很不舒服？”

蘇白清僵了僵，臉紅得像火燒一樣。

他經曆過三個世界，倒不至於聽不出這句話的意思。

發出剛才的聲音，隻是蘇白清病急亂投醫，他想過喬亞可能無法配合，但沒想到，

目前還是鋼鐵直男的喬亞，能配合到這個地步。

“怎麼。”黑暗神捂著傷口，抬頭挑眉，“你把人睡了？”

喬亞說：“如果兩位過來是有事，希望你們儘快說完，我好幫他清理。”

黑暗神笑了：“你剛才不是說，你們在鬨矛盾？”

“他起初是鬨脾氣，不給我碰。”男人在這方面似乎大多天賦異稟，喬亞也不是真正的純潔小男生，他穿越前看過不少片子，一些葷話自然而言就從口中吐出，“但我想碰他。”

黑暗神笑容變大：“你情人的聲音，怎麼和魔龍有些相似？

蘇白清屏住呼吸。

他就隻發出一聲低吟，黑暗神怎麼準確聽出來的？

不止黑暗神，精靈王竟然都聽出來了。

喬亞脖頸微涼，樹枝長劍橫在他的頸邊。

艾爾弗蘭德手握劍柄，靜靜看著喬亞：“這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對上艾爾弗蘭德的雙眼，喬亞止不住感到恐懼，喉嚨吞咽了一下。

精靈王和黑暗神都是遊戲裡的高人氣攻略對象，攻略難度也都很高，單獨面對一個都不容易，何況是兩個同時面對。

遊戲主人公開局就能撿到重傷的黑暗神，攻略也要飛九牛二虎之力，精靈王性格好很多，但攻略難度其實更高，黑化的精靈王更要麻煩無數倍。

艾爾弗蘭德離真正的黑化還遠，但聯想到遊戲裡他的黑化劇情，喬亞就脊背發涼。

“魔龍長得那麼美，那些人質都喜歡他，我也是人質的一員，對他有想法很奇怪嗎？”喬亞克製住恐懼，“我喜歡這個情人，就是因為他像魔龍。”

精靈王完美的容顏上流露出一絲厭惡。

讓這位寬容的陛下明顯厭惡一個人，可是很難得的，喬亞內心自嘲，自己真是反向攻略第一人。

“你拿那個孩子的屍體領賞，還貪圖他的容色。”艾爾弗蘭德一字一頓，抬劍想殺死喬亞。

蘇白清發出乞求：“不要傷害他。”

精靈王的劍滯住。

蘇白清說話的時候，聲音就更像了。

不過，他現在與魔龍的聲音並不完全一樣。

隻是相似。

艾爾弗蘭德握劍的手緊了緊，然後垂落手臂，來到蘇白清身前，不拿劍的手隔著被子溫柔撫摸蘇白清的頭：“孩子，你不該再喜歡他，他已經有婚約，你們的關係不道德。”

“不。”蘇白清用力搖頭。

“他拿你當替代品，並且強迫你。”艾爾弗蘭德的語氣恢複了緩和，諄諄教誨，“你很年輕，離開他以後，你還有廣闊的未來，你想去精靈族嗎？”

這樣的疼愛，是他缺失給魔龍的。

那是艾爾弗蘭德最虧欠的一個對象，還是諾蘭喜歡的人。

如果諾蘭與蘇白清結合，那蘇白清就等同於他的半個親生孩子，然而一切都不可能了。

“我哪裡都不想去。”蘇白清聲音顫抖，“我就想待

在喬亞身邊。”

艾爾弗蘭德依舊溫柔，但語氣毋庸置疑：“不可以。”

精靈王曾經管諾蘭，是因為將諾蘭視作了親生孩子。

而且諾蘭情況特殊，一但出了問題，必須嚴格約束。

精靈王對年輕人很寬容，但不是關係密切的孩子，他並不會過多管束。

可是他非要管蘇白清。

因為蘇白清的聲音像魔龍？

“先出來，你的身體需要清理，不能再拖。”艾爾弗蘭德說，“不然會發燒的。”

艾爾弗蘭德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但是活了數百年的種族，什麼都懂。

隻是他怎麼能這麼平靜，用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

蘇白清的臉又要燒起來了。

艾爾弗蘭德將手伸入被褥，想把蘇白清帶出來，蘇白清驚慌躲避，用哭腔說：“陛下能不能彆這樣？”

“不用緊張。”艾爾弗蘭德安撫道，“這都是為了你好。”

蘇白清躲得太急，不小心連人帶被子摔到地上，發出悶哼。

艾爾弗蘭德關心問：“疼不疼？”

被子淩亂掉在蘇白清身上，他蒙著水光的眼睛露了出來，與艾爾弗蘭德對視。

蘇白清瞳孔驟縮。

艾爾弗蘭德一隻眼睛依然是翡翠般的綠色，另一隻卻變成了不詳的黑色，即使裡面的神色依舊平和，也不免顯得有些詭譎。

精靈王費儘心力想要幫諾蘭擺脫汙染。

結果他自己因為離諾蘭太近，也沾上了汙染。

*

艾爾弗蘭德也在看著蘇白清出神。

被角剛好蓋住蘇白清的淚痣，但他露出來的眼睛，除了眸色，形狀和魔龍一模一樣。

不止是聲音相似。

艾爾弗蘭德情不自禁想要拉開被子，看蘇白清的下半張臉，蘇白清怎麼哀求都無濟於事。

眼見蘇白清的身體就要展露出來，艾爾弗蘭德忽然停下。

他感覺到自然之神出了問題。

諾蘭現在需要他。

艾爾弗蘭德也反應過來，強行掀開蘇白清的遮擋並不好，他鬆開手，像抱小孩一樣，把蘇白清連人帶被子抱回到床上：“對不起。”

“我的另一個孩子需要我，我必須立刻趕回去。”

艾爾弗蘭德說出這句話，就發現蘇白清眼裡浮現喜色。

這個孩子的眼神，與魔龍不同。

魔龍看著艾爾弗蘭德時，赤瞳經常忍不住流露貪婪的欲望，但蘇白清的眼神清澈而純潔，還劃過一絲對他的恐懼。

艾爾弗蘭德很少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待，內心歎息。

看來是嚇到他了。

還是不要把他強行帶回精靈族比較好。

“我不方便帶上你。”艾爾弗蘭德說，諾蘭現在連魔龍的名字都不能聽見，何況看見與魔龍相似的人，“不過，我會再來找你的。”

也不

能再讓黑暗神傷害他。

艾爾弗蘭德側頭看向黑暗神，冷淡道：“請離開，否則我會向光明神禱告。”

黑暗神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出聲，祂安靜坐在原處，眼睛睜開一條縫隙，似笑非笑看著蘇白清，鮮血還在不停流淌。

祂的狀態虛弱至極，比上次被喬亞撿到的時候，傷得還要嚴重。

但凡有一點神力，黑暗神都不會廢話那麼多，想看蘇白清，直接就看了。

聽見艾爾弗蘭德的話，黑暗神終於有了反應，祂的眼睛合上，挑起唇角的力氣都不剩了，聲音微不可聞：“不可直視神。”

所有種族直視神靈，都會受到極大的傷害。

隻是黑暗神這段時間一直滯留人界，才允許彆人直視自己，這樣比較方便。

現在祂不再允許艾爾弗蘭德直視，艾爾弗蘭德的眼瞳不停顫抖，流下血水。

黑暗神也明白，自己目前不能再待在這裡，給艾爾弗蘭德一個不敬神的懲戒以後，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艾爾弗蘭德緊接著也離開了。

臨走前，他對喬亞說：“這個孩子不願意讓我幫忙，我離開後，你幫他清理，也不要再傷害他。”

“否則，我會殺死你。”

蘇白清尷尬抿唇。

艾爾弗蘭德怎麼老惦記著清理的事。

*

艾爾弗蘭德匆匆走入神殿，看見諾蘭已經掉下神座，從台階上滾落下來，他面露心疼，快步上前要扶起諾蘭。

諾蘭捂住額頭，語速快得不正常：“彆碰我。”

艾爾弗蘭德登時停下。

“我快想起來了，不要打斷我。”諾蘭狼狽平躺在地上，眼睛通過指縫直直注視著神殿穹頂，胸膛急促起伏，“我必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蘇白清死後，諾蘭太想向黑暗神複仇，於是回歸了神座。

回歸神座後，諾蘭身為自然之神的記憶全部恢複，再加上汙染的侵蝕，以及蘇白清死亡的衝擊，祂的記憶發生了錯亂，關於蘇白清的記憶，經常會被身為神明的龐大記憶淹沒，想不起來。

艾爾弗蘭德重新邁步上前，拉開諾蘭的手，用自己的手蓋住祂的額頭。

“頭很疼？”艾爾弗蘭德的眼神帶著父愛，“很快就不疼了。”

艾爾弗蘭德的掌心，浮現柔和的青色光輝，同時額頭出現與諾蘭相同的神樹圖騰，隻是要模糊很多。

精靈族的神樹，是諾蘭的一片神格。

那片神格早就選擇了艾爾弗蘭德，就算它目前的主人還是諾蘭，不能真正到精靈王體內，神格也想將力量分給他。

艾爾弗蘭德從前一直不接受。

他覺得所有自然神力，都該屬於諾蘭。

但是現在為了幫助諾蘭，艾爾弗蘭德接受了神格賦予的力量，與神格的關係也更緊密。

神格不一定願意回到諾蘭那裡了。

艾爾弗蘭德壓下內心的憂愁，對諾蘭輕聲說：

“你沒有什麼需要想起來的。”

諾蘭眼神放空，混亂的神智得到安撫，在青色光輝中閉上雙目。

*

兩尊大佛離開以後，喬亞虛脫坐在地上。

遊戲裡的修羅場精彩刺激，變成現實就是要人命。

不過，也不是他的修羅場。

喬亞心情複雜看著蘇白清，關於蘇白清可能是穿越者的猜測再度浮上心頭。

他想觀察蘇白清，但剛抬起頭，就立刻移開視線，耳尖發燙。

剛才演的戲太真了，就像他真的對蘇白清做了什麼。

精靈王還要他給人清理。

他哪會幫男人清理。

你不好奇嗎。?_[(”喬亞偏著頭不看蘇白清，說，“為什麼精靈王和黑暗神都會來，還是那樣的態度。”

“精靈王陛下那樣對我，也是因為魔龍？”蘇白清皺眉，“魔龍不是作惡多端嗎，你們的態度為什麼都這麼奇怪，還都把我看成他，我們有這麼像？”

“非常像。”喬亞低聲說。

任誰經常被看成另一個人，還是惡名昭著的魔龍，都不會高興，蘇白清說：“我累了，睡覺。”

他睡床，喬亞打地鋪。

蘇白清才是隨從，本來該他打地鋪的，但喬亞堅持不願意。

喬亞今天也很累了，躺下以後很快入睡，蘇白清也準備躺下，一個人忽然從黑暗裡走出來，掐住蘇白清的下巴。

蘇白清對上一雙冷酷的黑眸，嚇得臉色發白。

黑暗神冷笑：“裝什麼無辜？”

蘇白清恐懼問：“您沒走？”

黑暗神掐著他下巴的手用力：“好不容易找到你，我怎麼可能走。”

剛才祂並未真正離開，隻是融於黑夜。

蘇白清驚慌搖頭：“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彆裝了。”黑暗神笑容不耐。

彆人會把現在的蘇白清當成另一個人，是因為他們都以為魔龍死了。

而黑暗神從始至終知道，魔龍沒死。

蘇白清驚慌看向喬亞，想要求救，黑暗神說：“天亮以前，他都不會醒。”

黑暗神目前虛弱至極，沒有半點神力，但讓一個人陷入沉眠，還是輕而易舉。

“為了躲我，你怎麼連被灌滿這樣的謊話都編得出來，是被龍巢那些人質搞的，徹底拋棄臉面了？”黑暗神附到蘇白清耳邊，用含笑的聲音說，“不過你確實該害怕，這些日子我一直在考慮，找到你以後，要怎麼懲處你。”

話剛說完，黑暗神臉色一變。

“咳。”

黑暗神咳出大口鮮血，倒向蘇白清。

蘇白清有些支撐不住黑暗神的重量，被壓在床上，依然裝出惶恐不安的模樣。

要不是太虛弱，黑暗神真想看一看，他心裡都在想什麼。

黑暗神掐著他的手鬆開，在蘇白清耳邊輕聲細語說：“我要昏迷了。”

“這次醒過來的時候，我要看見你，否則你不會想知道，我給你的懲罰是什麼。”

說完這句話，黑暗神就沒有了聲息，頭靠在蘇白清的肩膀上。

蘇白清盯著天花板，感覺非常棘手。

拉西約塔國是以光明信仰為主的國家，費利克斯家主是神聖光明團的騎士長。

要是蘇白清被發現窩藏黑暗神，他明天就要被掃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