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清單手扯著衣擺，另一隻手拿過褲子，打算進屋穿上。

人魚還要跟進來。

“彆人換衣服不能看。”蘇白清教導他。

進了屋裡，蘇白清正準備穿上褲子，動作頓了頓。

森鬱是帶回來了褲子沒錯。

問題是，隻有褲子。

但要穿彆人的貼身內褲，蘇白清是絕對接受不了的，現在他都很勉為其難，皺緊眉頭穿上褲子，努力忽視一些潔癖。

褲子大了些，隻能湊合著穿。

蘇白清走出房間，森鬱還停留在門外，藥品放在旁邊，蘇白清這才發現，他帶回來的藥太多，估計把彆人家底都掏空了。

“搶光彆人的藥，和要人的命差不多，下次彆再這樣。”

蘇白清給年夕哲喝了藥，用從陸晚那裡學到的手法幫他清理好傷口，並包紮好，然後說：“我們去還藥。”

他的腿恢複正常，也有了衣服穿，可以出去了，還是陪森鬱一起比較保險。

出去的時候，蘇白清發現森鬱有些緊張。

森鬱一直沒說他遇到了蘇白清隊友的事，故意帶蘇白清繞開了那些人所在的位置。

*

來到幸存者集落外不遠處，森鬱留在河裡，蘇白清獨自走向建築群。

就算森鬱能變雙腿，他畸變的外表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不方便出現在人前。

集落的房屋與道路經曆過修繕，依舊雜亂無章，穿插著不少現在人搭建的窩棚，裡面聲音吵嚷，正因為森鬱的襲擊陷入混亂。

那些人看見蘇白清，頓時一靜，因為風吹日曬像是樹皮的臉上充滿警惕。

怕蘇白清遇到危險，森鬱專注捕捉著那裡的聲音。

他聽見有人大聲質問蘇白清的身份，集落裡的大人都往那邊靠，隻有小孩子沒被影響。

幾個小孩待在屋子裡，連外面發生了什麼都不清楚，還在講故事。

蘇白清在回答那些人的問題前，先安撫了他們的精神。

居民的態度瞬間變化。

人魚混血基本都居住在城市內部，就算在大型集落也很少，他們隻能進城排隊，接受人魚混血的安撫，但是交通不便，他們還要為生計忙碌，能進城接受安撫的次數很少。

他們平常都是買城市裡研究的鎮定藥物來服用，但效果遠遠不夠。

人魚對他們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

他們在城市裡見到的人魚混血光鮮亮麗，穿著乾淨的衣服，發絲柔軟，身上沒有絲毫汙垢，皮膚是沒經受過末世磋磨的白皙細嫩，和他們不像一個世界的人。

這些人做夢都想不到，會有一個人魚混血孤零零來到自己的集落，渾身濕漉漉，恐怖的傷疤從臉延伸到脖子。

聽著那些人熱情激動到發抖的聲音，森鬱緊繃的肌肉稍微放鬆，他趴在岸邊，藍紫色魚尾有一搭沒一搭晃著，拍打水面。

屋子裡的小孩還在講故事。

故事是一位少女求怪物拯救自己快死的朋友，怪物達成她的願望後，她就留下來報恩，與孤獨的怪物一起生活，漸漸愛上了怪物。

森鬱本來沒注意聽。

故事講到少女留下來與怪物一起生活後，他開始聽得越來越認真，水裡的尾巴都不再搖晃。

聽見朋友找到少女，要帶她逃離怪物，森鬱氣得直起了身，藍紫色的眼眸微微豎起。

幸好，少女最終沒有離開。

故事講到尾聲，蘇白清那邊的事情也快結束。

他說自己帶著兩個同伴與大部隊失散，其中一個同伴傷口發炎，高燒不醒，另一個同伴衝動來偷了藥，集落裡的幸存者紛紛表示沒關係，收下蘇白清歸還的藥品後，他們不停誇讚蘇白清，將他誇到了天上去。

他們多追捧蘇白清，就有多痛恨蘇白清隊伍裡那些沒保護好他的進化者，用難聽的話辱罵。

末世的人飯都吃不飽，自然顧及不上修養，他們得到的安撫太少，也很容易情緒激動。

雖然蘇白清剛安撫了他們，但看著人魚混血臉上的疤，很多人忍不住心生戾氣。

森鬱意識到，他和蘇白清還是不一樣的。

蘇白清受人喜歡，如果換成他，得到的隻會是攻擊。

他是怪物。

不過，他是救了蘇白清的怪物。

森鬱襲擊過的人已經醒來，發現自己被脫走的衣服，穿到了蘇白清身上。

聽著那個人粗重的呼吸聲，森鬱感到不快，尾巴重重拍打了下水面，按捺不住和蘇白清進行精神交流，催促他快點回來。

好不容易擺脫幸存者們熱情的挽留，拒絕了他們的護送，蘇白清回到河邊，被森鬱抓住手臂拉進水裡。

森鬱心裡衝撞著他搞不清楚的情緒，神情不再那樣純真，而是隱隱帶著戾氣的鋒利。

蘇白清問他怎麼回事，森鬱隻是搖頭，什麼也沒說。

*

他們離開集落後，一隊打扮利落的傭兵經過這裡。

從幸存者口中聽說了蘇白清的事，他們頗為驚詫，將人魚混血搞成這樣，負責保護他的進化者也是夠沒用的。

“人魚混血真可憐。”一名黃發傭兵說，“要是我們早點到這裡就好了，可以護送他回家。”

傭兵的首領，是位蜜色皮膚的高大青年，穿著黑色衝鋒衣，戴黑色露指手套，容貌英俊，下頜到脖頸的線條格外性感。

被森鬱襲擊的一名幸存者，說自己好像看見了藍紫色的魚尾，青年聽見，眼珠動了動。

“隊長果然有反應。”黃發笑嘻嘻說，“我們隊長說他以前見過人魚，得到過人魚的淨化，那條人魚的尾巴就是藍紫色，他一直在找。”

這話說出來，沒有人會信。

現在哪還有人魚。

隊長冷冷瞥了黃發傭兵一眼，對方頓時住口。

看見藍紫色魚尾的幸存者隻有一個，他以為是自己看錯，但傭兵隊長覺得，沒有這麼巧的事。

幸存者看見的魚尾顏色，剛好能與他曾經看見的對上。

人魚事關重大，一點線索都不能錯過。

“我們去幸存者遇襲的河流調查一下。”隊長說，“留意人魚的行蹤，還有臉上帶疤的人魚混血，他很可能與人魚有關。”

其他傭兵面面相覷。

聽見藍紫色的魚尾，隊長果然會魔怔。

*

手頭的事情忙完，蘇白清忽然反應過來，去查看任務的完成情況。

[支線任務一完成]

因為發生了許多意外，蘇白清給隊伍造成了遠比想象中更大的混亂，完全滿足任務的要求。

[首次完成任務的新人，將獲得新手禮包一份]

蘇白清打開禮包，裡面隻出現兩個字——

淨化。

蘇白清當即想到人魚的淨化能力。

他在年夕哲身上試了試，確實與人魚的能力一樣，就是不如人魚厲害。

蘇白清並不高興，一次嘗試過後，就不再使用。

他要當肮臟的泥巴，不需要中心人物才有的珍貴能力，更不能表露於人前，那樣會給他完成任務造成影響。

如果彆人知道他持有淨化能力，他就不可能淪落到應有的淒慘下場。

心裡有了打算，蘇白清的雙腿忽然開始發燙。

腿部長出鱗片，再度變成魚尾。

森鬱看見，心情顯而易見有所好轉。

他很喜歡蘇白清的魚尾，還想枕在上面睡覺。

面對森鬱期盼的眼神，蘇白清猶豫過後，選擇答應。

以前，蘇白清的舍友想枕他的腿，直接被蘇白清拉了起來，舍友開玩笑說：“朋友枕個腿有什麼，你聽說過一句話沒有，恐同即深櫃，你反應這麼大，不會心裡有鬼吧。”

“我不恐。”蘇白清面無表情說，“彆人可能不覺得肉麻，但是我覺得，純粹是個人因素，你去枕彆人的腿，我不會覺得有什麼。”

現在，隻要森鬱能高興，他枕蘇白清的魚尾也不是不可以。

向任務低頭。

原主要和森鬱當戀人，可是被拒絕了。

為了不重蹈原主的覆轍，蘇白清要儘可能多獲得森鬱的好感。

*

年夕哲病情嚴重，高燒反複。

病號需要照顧，森鬱不會，隻能由蘇白清來。

蘇白清從陸晚那裡學了末世生存技巧，但照顧起人還是不夠細致，有些粗糙。

沒辦法。

反正年夕哲能活下來就行。

年夕哲意識模糊，但能意識到，是人魚在照顧自己。

他不由心跳加快。

人魚果然都很善良。

人魚一定沒有照顧過人，動作有些笨拙，但年夕哲能體會到其中的溫柔。

能被人魚照顧，他是何其榮幸。

兩天過去，年夕哲稍微恢複了力氣，他的眼睛都還睜不開，就用力抓住床邊蘇白清的手腕。

“……謝謝你救了我。”年夕哲的力氣都用在了說話上面，聲音虛弱，而且因為過於緊張，有些語無倫次，“加上一年前那次，你已經救了我兩次，我不知道怎麼報答才好……請你不要再像一年前那樣離開，等我醒來，給我報答的機會。”

“還有……你孤身在外面太危險了，來我們這裡，我們保護你。”

“我們很多人都需要你。”

蘇白清目露意外，年夕哲居然把他當成了一年前救他的人魚。

“你燒糊塗了。”

年夕哲立刻說：“我沒有。”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發現體內的汙染沒有加深，絕對是被人魚淨化過，就像一年前一樣。

然而蘇白清不信。

年夕哲連他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還說自己不糊塗。

蘇白清懶得和病號掰扯，就順著他：“你說的都對。”

聽見人魚承認，年夕哲努力想朝他露出笑容。

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在蘇白清看來是一臉傻樣。

蘇白清想要離開，年夕哲心裡一慌，抓著人魚的手收緊，但他目前的力量有限，被蘇白清掰開了手指。

“對不起。”

年夕哲意識到自己衝動了，十分懊悔。

怎麼能這樣粗暴對待人魚。

“你再睡一覺。”

留下這句話，蘇白清轉過身打算離開，在門口看見了森鬱。

森鬱一直在門口看著他們。

蘇白清出去後，森鬱說：“你對他真好。”

蘇白清點頭，他有意給人魚留下好印象，認真推銷自己：“我就是這麼與人為善，隻要你跟著我，我會對你更好。”

係統猛地一噎。

森鬱眼睛微亮：“可是年夕哲不喜歡你，對我說你不好。”

蘇白清說：“彆聽他的。”

“你不生年夕哲的氣嗎。”

“我善良寬容，不會計較這樣的小事，也不會不管他。”

係統實在感覺，這樣自誇過於僵硬。

可是森鬱信了：“那是年夕哲不好。”

“對。”蘇白清點頭。

看來年夕哲對森鬱提醒過他的問題，為了騙到森鬱，他必須抹黑一下年夕哲，讓年夕哲在森鬱心裡的可信度下降。

蘇白清的這句話似乎還取悅了森鬱，他臉上綻開高興的笑。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他的表現應該完美。

*

兩人漸行漸遠，房間裡的年夕哲意識昏沉，沒聽見他們的對話。

他服用的退燒藥有安眠效果，意識越來越往下沉，但就是沒法真正睡著，害怕人魚離開以及遇到人魚的激動在他心裡衝撞，他的太陽穴都在跳。

不止對話，他還碰到了人魚。

摸過人魚的手不斷升溫，年夕哲本就因為高燒而發紅的臉顏色更深，紅得快要滴血。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人魚的聲音也像蘇白清。

蘇白清是他剛分手的前男友，但面對與蘇白清相似的人魚，他產生不了絲毫介懷。

他好像對人魚產生了好感，是以前面對蘇白清沒有過的。

任誰被人魚這樣照顧，都會怦然心動。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蘇白清是有點子蜜汁自信在身上的

蘇白清照顧人：活著就行

年夕哲：他真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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