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番外四【穿越】(1 / 1)

漆黑的風雪夜掩蓋了一切罪惡也遮掩掉了所有的恐慌悲哭聲。

“小主!小主!出大事兒了!”

自從兒L子用完膳食離去後就一直覺得心神不寧的佟氏正坐在圈椅上端著茶盞飲水,看到穗藍披著滿頭滿身的雪花,眼睛通紅、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大廳裡,她一驚手中的茶盞瞬間就脫手了。

站在她旁邊的穗嬤嬤也被養女的狼狽模樣給嚇著了,聽到茶盞落地的清脆破裂聲音下意識就從懷裡抽出手帕想要給佟氏擦身上的水漬。

佟氏則直接從圈椅上站起來,幾步衝到穗藍跟前,擰著細眉聲音顫抖的出聲詢問道:

“怎麼了?是不是玄燁出事兒L了?”

“是的,小主”,穗藍眼淚汪汪的哽咽道,“奴婢去禦膳房給您取茶點時,才聽到彆的宮人說咱家三阿哥出痘了,萬歲爺不讓三阿哥待在宮裡治療,直接連人帶物的全都挪到西華門外的避痘所裡看病了。”

聽到穗藍這話,穗嬤嬤面容大駭,瞧見她們家小主眼前一黑就要暈倒了,忙快步上前同養女一起攙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佟氏。

這就是宮中不受寵還位份低微的庶妃之流的難處了,手中沒權,兜裡沒錢,底下沒人,即使事情關乎自己也沒那個本事能第一時間收到靠譜的消息。

“玄燁,玄燁。”

佟氏身子癱軟的靠在穗嬤嬤懷裡,雙眼空洞沒有一絲焦距,隻是下意識出聲呢喃著兒L子的名字。

時人談“花”色變,彆說一個三歲半的小孩子了即使是一個身材健壯的成年滿洲巴圖魯出痘了都很大可能熬不過去。

紫禁城裡的大、小主子若是不幸患上天花了,宮裡要太醫有太醫,要珍貴藥材有珍貴藥材,在這種情況下還不一定能夠將出痘病人的性命保住呢,皇帝竟然會下令將他三歲半的病患兒L子挪到宮外治療,這不就相當於直接放棄這個兒L子,不管不顧,聽天命了嗎?

“小主,小主,您現在可一點兒L都不能亂啊,咱三阿哥還等著您救命呢!”

穗氏瞧著佟氏滿臉淒惶與無助的憔悴面容,心也像是在滴血般,她死死掐著佟氏柔軟的掌心,哽咽著對佟氏喊道。

手心中傳來的疼痛令佟氏混沌的腦袋出現了一抹清明,回過神的她猛地抓住穗藍的雙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了般,雙眼通紅、語調破碎,啞著嗓子低聲吩咐道:

“穗藍,你快去想辦法給長姐傳信兒L,讓長姐去尋姐夫和索尼大人幫忙,嗚嗚嗚,現在隻有赫舍裡家能顧得上玄燁了。”

聽到佟氏的話,穗嬤嬤也是眼前一亮,如今她們小主背後的佟家是指望不上幫忙的,但是小主庶出的長姐——佟氏乃是索尼的庶出三子——索額圖的嫡福晉。

自從順治七年,睿親王多爾袞圍獵時墜馬而亡,年輕的順治爺親政將被多爾袞排擠到盛京守陵的索尼大人召回來後,這幾年下來,赫舍裡·索尼儼然已經做到滿洲第一大臣的交椅上了。

赫舍裡一族位高權重

又簡在帝心,必定能幫著她們小主看顧好在宮外避痘所裡治病的三阿哥的。

穗嬤嬤也忙跟著對養女開口道:

“藍子,機靈些,你快去傳信兒L,再晚些怕是宮門就要落匙了。”

穗藍哭著朝二人點了點頭忙又轉身往外跑了。

“嬤嬤,你說萬歲爺為什麼不讓玄燁在宮裡治病呢?”

穗藍走後,心慌意亂的佟氏再度抓著心腹嬤嬤的胳膊痛哭道。

穗氏看著佟小主臉上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她知道自家小主其實是明白內情的,隻是她自己不願意相信,心底深處還對萬歲爺保留一絲眷戀罷了。

“唉,小主,奴婢今日也鬥膽對您說句真話”,穗嬤嬤目含心疼的看著佟庶妃,“宮苑深深,若想要在這吃人的後宮裡活下去,要不家世顯赫,要不備受恩寵,如果您從未受過寵,隻是一個小透明,在董鄂妃將滿宮怒火吸引過去時,咱們景仁宮未必不能偏安一隅。”

“可偏偏您是受寵過後又失了寵,聰慧健康的三阿哥就既是您的福氣也是您的箭靶子啊,如果您再不想辦法立起來,為三阿哥、為您、為咱景仁宮謀條出路,怕是以後的日子……”

“哈哈哈哈哈哈。”

未等自己心腹把話說完,佟氏哭著哭著就大笑了起來,臉上的淚水擦也擦不儘,一雙桃花眼紅的像是能滴出血般。

穗嬤嬤被佟氏這奇怪的反應給嚇著了,沒等她再開口就瞧見身子羸弱的佟小主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她就朝著殿外的方向快速跑去。

“小主,小主,您要去哪兒L啊?”

穗嬤嬤見狀眼皮子一跳忙順手抓起一件鬥篷就邁腿往前追。

可平時走幾步路就會喘的佟小主今夜像是腳底踩上了哪吒三太子的風火輪般,跑的飛快,待穗嬤嬤追出大廳門時就看到佟小主都已經跑到宮門口了。

懸掛在宮門上的兩盞昏黃色宮燈被寒風吹得左搖右晃,也將佟氏纖細的身子照得忽明忽暗。

大雪紛紛迷人眼。

穗嬤嬤抱著懷裡的鬥篷踩在積雪的宮道上一步三滑,使出全身的力氣往前追了也被她們家小主給遠遠甩開,落後了一大截。

……

自從去年八月份皇帝執意將董鄂氏封為承乾宮賢妃,在後宮有繼後琪琪格(此時元後已被廢黜三年了)的情況下,又不顧規矩的將賢妃封為了皇貴妃後,皇太後布木布泰就和自己的叛逆皇帝兒L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

今日下午母子倆又在慈寧宮中吵的不歡而散。

任性的兒L子甩袖離開了,布木布泰氣得腦袋痛,一口茶點也吃不下去,早早的讓宮人關閉了慈寧宮宮門,倚在軟榻上被宮人揉捏太陽穴。

“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臣妾求見太後娘娘!”

呼嘯的風雪聲中夾雜著女子斷斷續續的哀戚悲憤聲。

“外面怎麼了,為何會這般吵鬨?”

皇太後蹙眉詢問道。

站在一旁的心腹蘇麻喇姑忙抬腳往外面走。

沒一會兒L她就帶著一個凍得直打哆嗦的“雪人”面容複雜的走了進來。

“太,太後娘娘,臣妾給您請,請安了,求您救救玄燁啊!”

“雪人”一進門就撲通一下雙膝跪在地毯上,衝著布木布泰牙齒打顫的哭訴道。

認出來這“雪人”是玄燁生母,景仁宮佟氏,皇太後不由坐直了身子。

看著佟氏隻穿著單薄的室內旗裝,從頭到腳都是白雪,慘白的瓜子臉上布滿淚痕襯得兩側的雙耳凍得極紅,像是輕輕一碰,耳朵就要掉了一樣。

她又瞥了一眼佟氏兩隻紅彤彤玉手上的血跡,明白佟氏這是用雙手拚命拍打宮門,才把已經關閉的慈寧宮宮門給叫開了。

布木布泰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佟氏,發生何事了?大晚上的你跑到哀家這裡要做什麼?”

慈寧宮大廳中點著上好的銀絲炭、還燒著地龍,溫暖如春。

乍冷還暖,跪在地毯上的佟氏一路從東邊的景仁宮跑到最西邊的慈寧宮,她的力氣早已用儘了。此刻凍得上下牙齒磕碰個不停,嘴巴都已經不聽使喚了,心中急的不得了,偏偏出口的語句儘是破碎的調子“救救玄燁”,這讓待在大廳中不知內情的人聽得雲裡霧裡的。

幸好在佟氏身後緊追不舍的穗嬤嬤在此刻也終於抱著懷裡沾滿了雪花的鬥篷被桂嬤嬤領進了暖意融融的大廳中。

瞧見自家小主跪在地毯上顫抖的纖弱身子,她忙上前跪在佟氏身後,對著坐在軟榻上的皇太後大聲道:

“太後娘娘,天色剛擦黑時三阿哥就在南三所中出痘了,萬歲爺現在已經下令將三阿哥挪到西華門外的避痘所裡,讓太醫出宮給三阿哥治病了,還請您救救三阿哥啊!”

“什麼?玄燁出痘了?”

皇太後聽到這話瞬間驚得從軟榻上站了起來。

佟氏這會兒L也緩過勁了淚眼婆娑地對著布木布泰點了點頭,悲痛極了,大聲哭道:

“是啊,太後娘娘,玄燁染上天花了,他現在還不到四歲,一個人在外面怎麼能熬過去呢?”

皇太後往右側望了一眼看見自己的倆心腹蘇麻喇顧和桂嬤嬤同樣滿臉震驚的樣子,她就氣得伸手扶額。

南三所和承乾宮離得近,西華門就在慈寧宮的西邊。

即使慈寧宮今日關閉宮門的時間關的早了些,但皇子出痘這般大的要命事情慈寧宮也不可能一點兒L消息都聽不到!唯一能解釋的理由就是皇帝事先發話讓宮人單方面對慈寧宮這邊封鎖了消息!

“混賬!這個混賬!”

布木布泰想明白裡面的原因後,一顆心都寒了,徹底認識到她的親生兒L子已經偏心眼偏到沒救的地步了。

在這漫天大雪的冬夜裡把三歲半的患病三兒L子給移出宮,這不還是害怕自己心愛的皇貴妃與皇四子被不幸傳染上要命的天花惡疾嘛!

看著皇太後雖嘴上惱恨皇帝但

卻沒有實質性的做什麼事情,佟氏心碎極了。

她的腦子也不笨,明白雖然平日裡皇太後還是很喜愛聰慧健康的三孫子玄燁的,但太後娘娘滿心滿眼也惦記著希望皇帝能早早的和蒙古皇後或者蒙古妃子誕下有科爾沁血脈的孫兒L。

即便小玄燁在他皇瑪嬤的心中有幾分重量,但卻不是不可替代的,如果是旁的病也就罷了,畢竟是天花惡疾啊!滿人怕天花怕的要死,蒙古人也不遑多讓。

這般小的孩子患上了天花在大人們眼中看來基本上就是沒救了。

在大風雪夜中將患病小兒L挪到宮外雖然面上瞧著不好看,但闔宮上下的安危卻實實在在的多了一層保障。

孫子雖親,但兒L子卻更重要。

看懂皇太後也不太可能會將患病的小玄燁重新抱回宮裡了,佟氏的臉色慘白如室外積雪,神情卻多了幾分冰冷,語氣也變得堅定了起來,嗓音沙啞幽幽道:

“太後娘娘,臣妾往日裡膽小怯懦,失寵後誰都敢欺負臣妾,這些臣妾都不在意,因為臣妾心底一直有個秘密不敢對外說,這個秘密事關大清國運與科爾沁的未來。”

眼下能跑會跳的孫子隻有四歲出頭的福全與三歲半的玄燁。

想到三孫子極大可能已經留不住了,心中同樣亂糟糟一片的布木布泰對佟氏的前半句話不以為意,待後半句話傳進她的耳朵裡後,她瞬間條件反射的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小漢軍旗庶妃,眸光銳利,聲音也帶上了一抹冷意:

“佟氏,你可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麼嗎?”

跪在佟氏身後的穗嬤嬤聽到自家小主這要命的膽大包天之語,嚇得趕忙垂下腦袋,呼吸都不敢大聲了。

站在一旁的蘇麻喇姑和桂嬤嬤,倆人的眼皮子也是重重一跳,趕忙快速的將在大廳裡伺候的小宮女們全都趕了出去。

布木布泰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佟氏跟前居高臨下的瞧著以往這個住在景仁宮裡懦弱膽小又短視,滿腦子隻惦記著給自己母族佟家抬旗的小庶妃頭一次仰起頭用比兔子還紅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她,紅唇輕啟:

“太後娘娘,臣妾聽聞您早年間在盛京皇宮裡誕下萬歲爺那日,永福宮上空被紅霞籠罩,薩滿法師說這是愛新覺羅一族的福運到了,長生天將福氣降臨在莊妃娘娘身上了。”

皇太後眯了眯眼:

“佟氏,你究竟想說什麼?”

“對啊,阿瑪,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此刻宮外赫舍裡府上,收到宮內消息的索額圖夫婦頂著風雪來到了索尼住的正院中,長房噶布喇和其福晉舒穆祿氏聽到風聲也來了這兒L。

作為滿洲名門大族赫舍裡氏的族長——赫舍裡·索尼曆經太|祖、太宗、順治朝(未來再添上康熙朝)三(四)個時期,在宦海中沉浮多年見識過無數風雲變換。

他坐在廳堂的主位圈椅上轉動著手中紋理漂亮的倆文玩核桃、下頜上的胡子呈灰白色,長著皺紋的上眼皮半闔,聽著身旁忠厚有餘但卻缺少魄力與衝勁兒L的嫡長子的迷茫詢問,老神在在地低聲嘟囔道:

“宸妃之子,大赦天下,卻僅活了七月。”

“太後娘娘可知,臣妾被太醫診斷出喜脈的前一晚,臣妾曾在景仁宮中做了個胎夢,夢見萬道五彩霞光之中衝出來了一條威嚴的五爪金龍,金龍用利爪撕開了黑乎乎的天穹,從天而降繞過坤寧宮、承乾宮、徑直撲進了臣妾的肚子裡……”!